“愿众神的祝福与您同在，伟大的女皇！暮月最强大、最美丽的君主！您的魅力使百花失色，您的力量使四海臣服！”
由矮人名匠亲自设计和打造的战壕安全屋中，雄壮俊美的精灵皱了皱鼻子，他放下笔，抬手屈指，以手势默发，施展了一个空气净化术。
轻风拢起，气门逆旋，法术模型激发元素反应，将安全屋里的空气过滤一遍，异味物质剥离凝化，以土元素吸附，凝结成一颗黑色的小球。
精灵反掌将这小球压入土中，吸了一口气清爽的空气，继续提笔疾书。
“再一次向您致敬，吾王黛瑞拉陛下，您最忠实的臣子依然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并在激烈的战争中保持完好之身。”
写到这里，精灵无声地叹了口气，即使是勇猛无畏的暮月猛士想起这几日的战况，也不禁露出后怕之色。
即使展开了减速力场、以密集的魔导拦截体系抵挡来袭炮火，震旦之龙的炼金武器也给这位精灵勇士带来了巨大的压迫和威慑。
“这有赖月神护佑，也是女皇荣光守望。”
“请容许我省略长篇的称颂词句和赞美文字，但请相信，这并非是我对您的忠诚和敬意有半分褪色，而是因为这并非您派遣我来此的本意。臣下将用更多的笔触和精力详实地描述和报告这些日子的战况、以作为吾王的参考，另外请容许我谦卑地示意，我对您的忠诚一如往常。”
精灵提起笔尖，思忖片刻，继续写道：“距离震旦之龙与北方评议会正式交战已过去三日，双方不约而同地以两方阵地为基，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远程对攻。睿智如您一定会记得战史，从古至今，这种大规模的中远距离法术交战并不罕见，但我确信，这一次有所不同。”
“在昔日诸多旗鼓相当的魔导化军团大战中，即使两方的施法力量陷入相持阶段、无法分出胜负，也并不意味着战场因此静止。在两方的施法力量互相牵制攻防时，常规部队将果断出击，如旧时代军队那般作战。”
“军阵推进，箭阵掩护，游骑牵制，重骑波段冲锋……即使没有法师团支援，军人们也会追逐胜利的荣耀。事实上，暮月战史的数次传说之战，都是无畏的精灵勇士们在施法支援缺席的情况下果断出击，以无畏的牺牲和勇气铸就传奇的史诗，他们的事迹至今依然鼓舞着我们勇往直前。”
来自暮月王朝的军事观察员吐出一口气，微微摇头。
“而远港和北方评议会已经僵持了三天。”
“两方的士兵都躲在壕沟之中，任由双方的远程攻击部队和防御拦截部队互相开打，仿佛坐在危险观众席上的看客。无论是康德还是格里芬大议长，全都没有组织起任何一场地面攻势，只是在闷头挨打。”
“这种局面前所未见，军事观察团们也咋舌不已，然而毫无疑问，这恐怕是最明智的选择……明智，但荒谬。”
“不得不再次强调的，是远港军队带给我的惊讶。”
“我本以为那支建军不久、施法力量七拼八凑的军队在奥法力量方面有着致命的短板，以至于完全无法抵挡评议会王牌精锐的法术攻势，但令我惊奇的是，他们似乎做得很好。他们的施法通道和元素容量极为有限，在数量上远逊于评议会，但却几乎将所有的实力准确有效地发挥出来。”
“我甚至不得不泄气地说，换成同等规模的龙旗战团，似乎也无法做得更好了……绝大多数的高威胁法术攻势都被很好地拦截，远港法师团所表现出来的奥术素养，令我印象深刻。”
“而相对的……评议会军队同样做得很好。”
这几日双方对射的浩荡声势，已让高傲的精灵心中不安。
他亲眼目睹了那场面，火焰之河自远港军阵中奔流至此，向先锋阵地倾泻而去，仿佛流星火雨一般。尤其是夜间，更是可怕，苍穹中尽是闪耀的电光、尖鸣的呼啸和恐怖的轰荡，就像末日降临。
这甚至让精灵想起歌月战争中远征军的数次惨败，今日他身临其境，才知道不是远征军无能，是震旦人太可怕了。
但格里芬的军队竟然挡下来了。
在减速力场的作用下，康德那迅如奔雷的炼金炮火确实被极大削减了速度，甚至到了精灵箭团军士都能捕捉和拦截的地步。
于是，点防御魔导器将海量的飞弹系法术漫天抛洒，连锁闪电牵引绕转，大气凝态偏折，极冻喷射……漫天奔流的火焰长河被纷纷打爆，负责拦截防御的奥法部队展现出了极高的素养，迅速而精准。
先对付大的，再拦截小的，总是没错的。
“所有的大型炼金投射武器几乎被全部挡下，虽然余下一部分未能成功拦截，但威力和威胁均已十分有限，尤其是士兵们以壕沟和安全屋为盾，效果绝佳，矮人匠师们修筑的安全屋极为坚固，他们非常擅长做这个。”
写到这里，精灵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
然后他叹了口气，继续下笔。
“换言之，康德以弱胜强、摧军破敌的炼金武器，确实被格里芬-威廉姆斯阁下的魔导器与战术战法全面克制。歌月战争中摧枯拉朽、战无不胜的风光已然不再……毕竟对于根基浅薄、人缘不佳的康德来说，僵持就等于失败。”
“因为诸国的观察员就在这里，全大陆的目光也聚集在这里，康德在正面战场上并无突破，时间越久，怀有异心者就会越发蠢蠢欲动。”
“而远港的炼金武器一直没有建功，但北方评议会部队却越来越强，他们不断从每一次的袭击与防御中吸取经验、改善战法，并制定和改良相关的防御条例，而且成效卓著。他们每一次遇袭，都比上次做得更好。”
“据说昨日还配备了新的防御系统，旨在对抗炼金武器爆炸所推动的气元素冲击杀伤，成效如何尚未验明，毕竟臣下是精灵，北方评议会虽说全部公开透明，但依然在暗中防备我这个尖耳朵。”
写“尖耳朵”这个词时，精灵呵了一声，露出了不屑之色。
短生种就是这么不爽利，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小气得很。
要么就直接拒绝我参与战地观察，要么就直接下黑手弄死我，现在既不敢弄死我，又不肯赶我出去，只是暗戳戳地窥伺，真是没出息。
——这间谍做得真是气闷。
精灵一念及此，吐出一口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狗日的康……呸，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
忠诚的尖耳朵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诅咒。
可恶的康德，愿你早日认识到陛下的完美和魅力，被吾王倾国的无双容姿所倾倒，从而情根深种、将陛下视作一生唯一的挚爱。
——然后因为抛弃你那些旧情人而被乱刀分尸！
——然后作为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被陛下慢慢忘掉！
精灵面色狰狞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知道陛下派遣他以议会派军官的身份、来到格里芬麾下做军事观察员的目的所在——凤凰王需要评议会视角的战况情报。
无奈的尖耳朵重重地吐了口气，内心激烈地犹豫了一阵，这才继续。
“鉴于诸国观察员已不断将详细战况发回各国，见康德的炼金武器被全面克制，诸国必然有所行动。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康德将渐渐落于下风，形势会越来越糟，臣下斗胆予以微不足道的建议，请陛下认真考虑……”
他咬了咬牙，面目变得越发扭曲，下笔如有千钧。
“……如果暮月有意拉拢震旦之龙、将其绑上精灵的战车，不久的未来就是伸出援手的最佳时机，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妈的。
狗屎震旦人。
快在这之前被格里芬打死吧混蛋！
面色凶厉的精灵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力道之重，甚至将地面砸出一个小洞。
他一脸不爽地继续写道：“总之，战局在僵持，但胜利的天平渐渐向北方评议会倾斜，在减速力场的限制下，康德的炼金武器并没有发挥出想象中的战果，与传闻中的盛名不符。也许是减速力场的效用出乎意料，但也存在着微小的可能性，即康德在刻意控制武器出力……”
“——话虽如此，但可能性实在不大。因为臣下设想良久，也推演不出康德这么做的意义和目的所在。毕竟政局如此，康德行事太过激烈，可谓四面皆敌，减速力场动摇人心，唯有速胜才能维持威慑。”
“否则拖到远港人心浮动、歌德贵族悍然反叛、帝国出兵干预……局面比眼下来得更坏，并不符合逻辑和利益。”
忠诚的臣子再一次用精灵的高情商方式拐弯抹角地提醒了一下女皇，心中越发气闷，摇头晃脑，凄苦地继续。
“我恐怕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康德正在落入下风。”
“这并非危言耸听，也并非源于臣下对康德的敌视。虽说眼下的战略态势仍是相持，但评议会正在不断补充援军和物资，有整个北方的体量支援，也有来源不明的新式装备的不断列装，北方评议会每一天都在变强。”
“毕竟您知道的，北方评议会的人口、面积和物力远胜于远港区区一市，格里芬为了这场战争准备了几个月，此刻也有源源不断地补给正在送来，同样的相持，格里芬的一天与康德的一天，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者，如果臣下所料不错，相持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
精灵看了一眼被他贴在墙上的战术草图，微微摇头。
“臣下认为，现在两方保持尴尬的相持，只有远程力量相互交战，而常规部队一直躲在防御工事中，应该是无奈之下的举措。”
“譬如评议会部队，拦截了康德威力无比的炼金武器，但这主要依赖减速力场的神效和壕沟的保护。一旦格里芬的军队冲出战壕、离开减速力场的保护范围、向康德发起攻击，那毫无疑问，威力和速度没有任何限制的炼金武器将重演歌月之战的结果，将评议会军队轻易毁灭。”
又拐弯抹角、若无其事地提醒了一下女皇“康德跟我们有仇啊”的精灵碍于职责，依然得捏着鼻子公允地吹一下康德，这让他觉得别扭极了。
“同样的，康德的军队能够抵挡评议会的奥法攻击，固然是其魔导部队的出色发挥，但也充分仰仗了静态防御的便利。”
“也就是说，一旦远港军队离开阵地、开始向评议会发动进攻，我想，他的魔导部队将无法在动态进攻中完成对本军常规部队的掩护。特别是格里芬阵地有减速力场的保护，一旦康德的军队进入了减速力场之中，其战斗能力也会受到极大的削弱，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如今两方军队尴尬的相持，是源于战争形势的改变。双方强大的防御能力和恐怖的火力投射决定了此时此刻防御的优势远大于进攻，所以格里芬与康德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样的对策、根本没有发动任何一场试探进攻，因为这两位优秀的统帅同时预见到，发动进攻的后果是惨烈的。”
即使精灵活得时间够久，这种局面也同样没有见过。
这样的攻击强度和压制能力，已经不是常规部队以勇气和战术能够补足得了……谁能想到这场战争能够打成这样。
勇武的精灵暗自叹息，并以自己的军事经验做出了判断。
——这场战争，已不会出现传奇的史诗。
勇敢的士兵只能躲在重型火力构成的壁垒下，保守谨慎地打着烂仗。
“但这种僵持的局面无法持续太久了。”
“因为……”
暮月的军事观察员慢慢写道：“因为格里芬可以推进阵地，新的减速力场机关已经抵达，他的军队护卫着机动化的减速力场机关徐徐前进、不断逼近，很快就会将向康德的阵地纳入减速力场的范围、使阵地中的所有武器都被削弱威力……如果康德没有对策，那他显然会被击退。”
“每一次被迫撤退都会削弱他的声望和威慑力，勾动诸国蠢蠢欲动的心。这是我的判断，陛下，我不得不提醒您……”
当精灵观察员正在奋笔疾书时，他并不知道，有两道冷然的目光突破了厚重的土层和防护层，落在他身上。
“这个尖耳朵很有问题。”
“我知道，他说是暮月议会派的少壮军官，但估计是女皇的狗。来到这里做间谍，将情报发给女皇，康德转头就知道……毕竟她是康德的姘头。”
法厄松听闻此言，森然道：“那我弄死他。”
格里芬皱眉道：“不行！你不能碰他，我再严正地告诫你一次，不是在开玩笑，不要对他出手。”
“为什么？”
“你真以为精灵好对付吗？真觉得女皇什么都不管，就派一个死士来打探信息？他身上多半有着什么保命的东西或者秘法，一旦出手杀他，没杀成，或者让他死前把什么东西发回暮月，那精灵必然要拿着这个说事，指责我们杀害调查团成员，女皇甚至会以此为理由直接干涉战争。”
“可他是间谍吧？”
“我们抓不到他什么把柄——我敢打赌，这厮写的报告里，肯定是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格里芬冷笑道：“这尖耳朵机灵得很，我几次想安排一下，让康德的炮火炸死他了事，没想到他非常警惕……狗东西。”
“那就直接……”
“忘了我说的话了吗？不要给女皇以把柄。”说到这里，大议长望着星宫之神，“你想把精灵推到康德那一边吗？”
法厄松闻言，愤愤闭嘴。
盗火者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格里芬说服他的灵丹妙药。
他不满道：“我已经了解了一下凡世的情况，这精灵之中，就没有谁对女皇的事情感到不满吗？虽说区区一个泥巴种的王去侍奉盗火者，怎么想都是高攀，但你们泥巴种如此无知愚蠢又狭隘，不满也是正常的吧？”
……这他妈是什么迪奥话。
格里芬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让那些不满的精灵站出来反对女皇、推翻她啊！既然精灵有可能加入盗火者，那就应该让他们分裂内斗、以除祸患。”
法厄松盘算道：“把这个精灵间谍抓到，逼问他口供，然后送去给那些什么银月议会，让他们推翻女皇，怎么样？”
“……不行。”
“又怎么了？”
“……你不懂政治。”格里芬叹气道，“女皇跟康德的事儿，我知道，那个精灵也知道，你去外面问，哪怕是地位最低的小兵，也知道。精灵的银月议会知道，精灵的平民也知道，但……暮月王朝不知道。”
法厄松眨了眨眼。
星宫连他妈的社会架构都约等于无，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格里芬耐心解释道：“这么说吧，我们拿着所谓的证据，去指控他们的女皇跟康德私通，那精灵们不但会矢口否认，还会勃然大怒，因为我们侮辱他们的女皇、玷污暮月王朝的荣誉。就算是与保皇派打擂台的议会派都会公开表示这指控是对国家的羞辱，要用战争来洗刷……”
法厄松愣了片刻，叫道：“泥巴种好怪啊！”
“你就不要考虑阴谋诡计的事情了。”格里芬说完之后，才觉得情商不够，补充道，“毕竟你们用压倒性的力量优势就能摧破一切了。”
星宫之神点头道：“有道理，精灵不配。”
“经过了三日的补充和适应，新的减速机关也已经就位，我想，我们可以试着发动一轮攻势了。这几天僵持，士兵们的士气也多少有些下降，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除此之外，诸国也能从这几天的相持中看到康德的虚弱，歌德的朋友们应该也下定决心了。”
格里芬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敌人所在的方向。
“远港军队挨了几天的打，士气也应该低落许多，毕竟亲眼看到战无不胜的康德在此受阻，神话破灭的感觉……哈。”
大议长森然道：“是时候击碎他们的信念了。”
此时此刻，远港阵地，康德挠了挠头。
“格里芬也要动一动了吧？”他望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荷鲁斯，常规部队的抗压轮战走完一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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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更新……约的专家在明天，确认一下手术计划，应该不会当天就做的，所以术前大概还能更新，具体情况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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