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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玄幻 > 黑巫师和异端裁判者 > 第六百八十七章 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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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塞尔病得很重。在记忆里,他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二十来天。这二十来天不算漫长,也不算短暂,因为他一直在数不清的幻梦中徘徊,睡若的时候也是,醒来的时候也是。在以童年为开端的幻梦中,各种触觉就象四下点缀的油墨.而世界正如一张摊开的空白羊皮纸.以朦胧的记忆洒出支离破碎的景象和味道。首先是童年.离他越来越远的童年。童年就像一个模糊不清的蓝天,笼罩若玻璃般剔透的大海,断断续续地在他恍惚的幻梦里浮现出来。梦里有冲上海岸的贝壳,还有蹼着太阳下暖乎乎的沙滩的他的光脚。等到了黄昏的时候.橙红色的落日便横卧于波涛之上.岸边也能听见让人惆怅的涛声。他能看到那些在夕阳下远去的海鸥, 看到一张张童年记忆中的脸.看到年轻时仍旧秀美的母亲.看到年轻时仍旧健壮的父亲但黄昏很快就会过去.童年也很快就会逝去。夜晚的空气冷硬似铁,北风一个劲儿地在无边无界的战场中狂吼。死尸掩埋了峡谷,沟沟坎坎都给烧焦的炭块填平了, 填成了平原,但平原上看不见村落,也看不见活人。四周都是发脆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虚空,以及望不到尽头的锈蚀盔甲、茫茫白骨、死马断剑。灰白色的迷雾掩埋若死去的平原,也遮盖了长满艾高的乱葬岗。偶尔有一 只老乌鸦从高处飞过,乘若风张开翅膀,发出尖厉凄婉的长叫。北风把乌鸦的叫声送得远远的.萨塞尔就听若它在战场上悲怆地响着。那声音像是寒夜的刀锋,将这片平原切割成越发残破的景象和味道。但是他毕竟还是要活下去。在那些年里, 萨塞尔就是怀若这种不甘心和恐惧的念头在向前走,而每次看若他的同僚们倒下的时候,他就感到越发恐惧.并越发费力地顺着战场这座陡峭的悬崖往上攀爬。在这条路上,他能听到惨叫声,听到无数环绕他的惨叫声,有同僚的,也有被他害死的人的,分也分不清,数也数不清。他很疲惫.眼睛发乌,心脏胀得塞满胸膛,又闷又痛苦,就像小时候做噩梦那样。但是,哪怕最后一 个同乡人痛苦的死去,哪怕镇压暴乱的任务走到了让他良心不断遭受折磨的地步.他还是要把有关这事的一切详细地回报给指挥官。不论如何,我还是完成了这些任务。他抓住那只也许是指挥官的手,装作没什么大碍地耸耸肩,但是汗水流进了眼睛,但是他扶在冰冷岩壁上的手越来越疼;他不断看若有人从战场这座悬崖上坠落,看若有人死去,脑袋里更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已经被忘却的声音、想起他们的只言片语、想起他们各种各样的笑声和哭声虽然这个时候,他用手捂住了眼睛,但他面前还是会闪过那-张张熟悉的脸,闪过一件件往事.有时候还混着他年龄还很小但不知为何记得特別清楚的事情但这些都会改变的,都会克服的-

切都能被克服的,不论是脆弱也好,还是怜悯也好。

等到二十来天恍恍惚惚的幻梦终于过去的时候,他恢复了知觉。萨塞尔-睁开眼睛,就看见希丝卡伏在他枕头边上打瞌睡。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近得他能闻到她的呼吸。他忍不住咳嗽了声,看到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醒来了。那对漂亮的蓝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睫毛在颤抖,用迷惘的目光对着他看了半天。她太美了,他同样在恍恍惚惚中想道,这当然不可能是属于我的美。萨塞尔用几乎差不多迷惘的目光对者她凝视了半天,试图从记忆里翻腾出和她有关的-切,但他暂时还只能翻出来一部分。 他的脑袋还隐隐作痛.像填满强糊似得很迟钝.而且完全不听使唤.似乎要再度陷入自我怀疑和困惑当中。还有很多东西、很多事情都隐藏在他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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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唇微微张开.呵出很温热的白气.呼在他脸上:

“你

“过去多久了?"萨塞尔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沙哑模糊,听上去像是别人说的. 而且还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他试图抬起哆哆嗦嗦的胳膊,去端起一旁的水杯,但他始终使唤不好这根枯瘦的干柴。他软弱无力的胳膊连抬起来都很费力,更别说去握怀子了。希丝卡这才确认他恢复神智了。她从迷惘和困惑中苏醒过来,眨了眨眼睛,嘴上隐约可见微微的、压抑的浅笑。她很少笑,嘴角总是向下弯。

“过去了二十来天吧。水就别端了。病人把手放下去,我端给你她很轻松地推开了他哆哆嗦嗦的胳膊,把他的手腕塞回毛毯里。萨塞尔勉强抬起了点身子,很费劲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希丝卡半坐在床边上,前倾若腰,用手肘支若他胳膊旁边的床铺,用她骨节纤细的手端若杯子,悉心地把水喂到他嘴里。 寂静。但在寂静中有种莫名其妙的倦怠。缓缓喝完水后.已过了许久。萨塞尔疲惫地倒在枕头上.他不知怎么的不太敢看希丝卡,而是朝旁边看了老半天。想说几句话,但是组织不好语言.也一点儿精神都没。时候正是半夜,希丝卡坐在床边上看若他, 房间里亮着橙黄色的灯火,还笼罩着一 种沉寂的氛围。当希丝卡默然不语的时候,他可以听见外面正大雪纷飞,沿若窗户望去.昏暗的白色窒息若卡萨斯平原。这一年的十二月比往年要更加寒冷.气温也格外低萨塞尔又睡若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希丝卡凝视他的那双不安的眼睛,还有她咬着的下唇,接着才注意到隐约可见的昏暗的日光,在暴雪中呈现出蜡般的苍白色

我的任务怎么样了?”萨塞尔问。

“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任务了, 你这白痴,”她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你差点因为伤寒死掉了 ,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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