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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我们快到城市地表了。
“你说得没错,”索德琳少了半颗脑袋的脸上挂着唐突的微笑，“你一 直在往上逃,就因为赛里维斯的城市地表是你希望所在,对吗?"
“不完全是，”萨塞尔说道，“但是 .既然你们藏匿在地底深处，那这种藏匿' 总有某种理由。
“这就是你为什么有空停下来和我悠闲地交谈吗?”萨塞尔盯着她没有白瓷面具的半张脸一尽 管那地方都是些蠕动的黑色雾状颗立，像是密密麻麻的蚯蚓堆成的肉团, 而且还在蜷曲舒张，但是.他还是能从中看出些许情绪。萨塞尔不完全是在逃跑，尽管他负伤很严重， 但他也从索德琳身上撕掉了许多零碎部件，其中不乏会使常人立即毙命的脑壳或胸腔。然而，尽管她缺失的肢体部位很多,却都拿这种雾气填充了起来。这东西是拿迷道物质揉搓出来的，是一种特殊的化身，人偶则是个壳。
但他还是能从中读出情绪。
“我有那么不谨慎吗?”萨塞尔道，“我只是在想 ，评价或感想通常是彼此双方共有的。在你对我做出评价的时候，我也对你做出了评价阴影神殿的女王又在咯咯笑了。“有很多 人喜欢评价我,”她摊开手，又加上一 -句，“毕竟我有如此优美的嗓音和礼仪。
”而我认为你现在很烦躁， 因为你知道一我就快摆脱你了。”
那张黑色颗拉凝聚出的面孔皱缩了一下，就像手学的学纹在舒张样:“这个世界 上使人无奈的事情很多，但是.其中并不包括一次失败的惩戒。
“那你是想告诉我,你的"惩戒’ 还有下一次吗?或者说，你跟你的使者会像阴影猫犬那样追杀我, -直追杀到世界尽头吗?”萨塞尔装出忐忑的神态， 但是，你猜猜我销毁你搭出来的积木有没有下一次?也许你能告诉我, 你其实很闲,闲到总是能驻守在赛里维斯地底的遇迹
就像条给人看门的恶犬一样,
她的表情中有什么抽搐了一下，整张黑色面孔都仿佛投进石子的水面样，泛出缕缕波澜。
戈猜，”萨塞尔续道，“你们想在赛里维斯做些什么,- 应该是很重要的安排。而且， 这个安排不容被人打断， 是吗?"
“我认为你不像你表现的那样镇定自若。你现在感到我是个麻烦,还是你根本处理不了的麻烦。
"这句话说得很漂亮。”她若无其事地评价道。
“我认为，这个时机，不是你评价我的发言漂亮与否的时机，”萨塞尔逼迫对方，“还是说你已经组织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发言 ,所以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来敷行我了?”她伸手抚过脸颊,那张裂成两半的白瓷面具再次覆盖了整张脸。
她习惯于在面具下说话,是不想让人观察自己的情绪吗?
也许。只是也许。她的确无法应对此事。赛里维斯毕竟是光明神殿统治区的中心区域。
“我认为你分身乏力。你们的计划太多， 安排太多，你们需要监视的地方也太多。虽然赛里维斯深处的阴影神殿遇迹是个重要的场所，有你们隐秘的目的和安排,甚至值得你得为此降临此地。但是，你没办法时时刻刻驻守在这里，甚至连你们的信徒与合作者都分身乏力，只能派这些来由不明的机械人偶守在下方徘徊。你有信心在光明神殿的视线中隐匿，却没有信心阻止我。哪怕你知道我是谁，知道只有我才能闻到那种隐秘的迷道气息.你地也.不能..
索德琳时半晌没说话，但她还是开口了。
“你很擅长用话术来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地说服或排拨别人吗?”
“不完全是,”萨塞尔说，”这 是因为你是受阴影神殿的王座之主命令的从属神,你肯定有自己的顾虑,你的情绪也很容易分辨,怎么?难道这话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得当然正确。
“那这又算什么呢?你为何突然不发笑了，是变得羞怯 了吗?你看上去和之前很不一样,是因为你也明白这事不会按照你想象的方向展开了吗?”堆积在阴沟里的机械人偶残骸突然都溶解了, 化作黑色雾气。索德琳踩在雾中，踏前一步。
“你是在寻找借口吗?"萨塞尔质问她。
“我是会和奴隶一样寻找借口。 毕竟失败总是写在我走过的每时土地上。在这其中.也不乏许多高有戏剧性的失败。”
索德琳透过白瓷面具盯着他,在那两道狭长的缝隙中，红色的瞳孔和黑色的迷雾使人产生微妙的错乱L感。足够吗?这是场言语上的交锋.前提则是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见在，萨塞尔其实就是式图告诫她，这种追杀是徒劳无益的。琳的情绪和思想。最重要的是， 他在对方心中种下了一个事实的种子,那就是索德琳要销毁他的尝试一 毫无疑问.不会得到结果， 至少目前不会。她需要衡量这件事的意义，以及衡量判断和选择所能获得的结果。不管阴影神殿到底有何目的,他们的一切活动必然建立在迷道开口和间谍活动不会被察觉的基础上.却唯独没有想到他这种人可以循着梦境迷道的气味找到它的源头,甚至是让他们刚搭出的积木直接垮掉。如果她没法在这里处理掉萨塞尔，那他们就会承受整件事都助亏一 篑的
显而易见地是，她不能办成这件事，至少目前不能。阴影女士, 以及他们的使者一 永无山境的刺杀。米特奥拉跟他翻龙之套牌的那次经历, 就已经足够使人心悸了。
如果连路边的小女孩豬有可能随时给他心口送进把匕首 ,那他还怎么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若?
不过,看上去索德琳认可他说的话了。
那堆机械人偶的死尸彻底消失了，就像它们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萨塞尔波眉打量附近的环境，除了巫术留下的损坏，他没看到其它任何斗痕迹。他把目光放在索德琳身上，发现对方那些形似柔软薄纱的黑皮衣并非布料编织成的，而是更细密的黑色颗拉构成的，和填充她缺失躯壳的黑雾相差不多。阴影神殿的女王突然再次咯咯地笑起来，踏前步。她的面具碎掉了。哪怕有半张脸是诡异的黑雾,那眼睛还是使人印象深刻.怠,好像是脑袋稍稍-歪的风情就能让人甘愿去死。也难怪她害死了那么多史书留名的英雄甚至是神明。
但这是为什么?为何脱掉面具?这是她的即兴发挥?还是出于某种想法的反应?又或是要宣布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举动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头躯壳是黑色岩石、血液是岩浆的恶魔， 身上连一点儿肉体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怜惜女性的物种。更何兄， 他销毁的机械人她身后的影子眼中射出赤红色的光,将她裸露的肌肤染成血红色。她踏前步，指尖翘起.拿手里的匕首转着轻巧的圈。虽然那些黑雾构成的诡异手管消散了，但萨塞尔还是从中品到不详的味道。空气似乎在凝结，从遥远的未知处一 或许就是阴影迷道一 倾泻的压力正在加剧. 这个脆弱的场所正在扭曲，只剩下一个人影，索德琳，占据着个点。
连接着萨塞尔的点。
她的笑声抿成一条弯弯的细线，带若难以察觉的微笑点点头,好像是表示同意他那些没有说出来的想法，以另一种语气，用音调和谐的温的比第一 帝国还要早的语言说
“我存在的时间其实已经很长了， 贝特拉菲輿,非常、非常长,长到让我都感觉自己有点老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岁月通常不意味若性, 而是意味着更狂热、更偏执的感性。”萨塞尔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在这种时候，她根本不会用理性的方式考虑自己该怎么做。按照更直白的方式说,她是岁月沉浸出的偏狂,是最狂热的狂热者，这样的性格根本不会为些许利益就放弃自己的狂热，反倒会为了片刻的自我满足而放弃利益，哪怕承受剧烈的损失也照做不误。
“许多人都以为我这样的神要考虑利益，考虑损失,因为一毕竟是 神明’。”索德琳笑了 ，鲜T的嘴唇中露出洁白的尖利牙齿, - 边是牙齿，另一边还是黑色的蠕动团块，“许多人也像你一样无过这种有趣的话术。这是很高明的游戏，至少你觉得很高明，是吗?这次说服没得到任何结果,也许还让事情变得更糟了。被她杀掉是一种解决方式 ,但那柄匕首会将灵魂拖入未知的迷道，他无法借此重生,会彻底死亡。
“你倒也是个很漂亮还很会说话的男人，”索德琳赞叹道，“不过我也遇到过数以百计的这类人了。 对其中大多数呢，我都把他们的灵魂变成永远哀嚎的痛苦源头.把他们的骨架摆在陈列室精心收藏,把他们的皮肤缝制成斗篷技在我那些漂亮的藏品上
“那么，”萨塞尔终于开口，“另外一 小部分呢?”
索德琳将-只手搭在胸前，另一只胳膊展开，仿佛是要拥抱爱人。
“那是我投入爱情的家庭.所以我才让他们用舒服的方式死去啊!”
她在瞬息后出现在他面前。萨塞尔猛得后退，右手提剑向前挑起，B，想要拖得半毁的、几乎快碎掉的人偶失去平衡。无效。那尾巴沿若他的臂膀缠向他的脑袋，好像根本不受力。哪怕她的凭依就快彻底坏掉，哪怕她这意识只属于她的一 部分，是一 个提着丝线操作的木偶 ，但她的构成成分还是远比凡人优越。萨塞尔将雪魔的迷道魔力灌入指尖，一把捏断了手中冻碎的尾椎。 但只顶若半张脸的索德琳却在笑，鲜红的嘴唇像染满血一样,表情既兴也狂热。萨塞尔知道，凭依在破损废弃的躯壳上只靠技巧杀人，在这女人眼中是非常有趣的娱乐。
但毕竟也只是个破损的躯壳。萨塞尔身体前倾，剑刃压住匕首，双肘后撤，摆出推车的姿势 ，然后双脚一踩。咔嚓一声.地板在反冲中碎裂开来，他便带若她直接撞进头顶的天花板,砸穿了流淌着下水的地道。然后,他凭若科洛伦恶魔的蛮力揪住她继续向外撞去。在剧烈的轰鸣和垮塌声中，索德琳- 只手挽着他的胳膊，黑雾像肌肉-样绷紧，皮肤在岩浆的光线中闪烁 仿佛涂了层油脂一 样。她的躯壳发出噼啪碎裂声，却是机械人偶无法承载这种程度的力量了。
“你还想怎样?这躯壳已经快碎了，早点滚吧 !”萨塞尔压低声音吼道。
人偶的喉头发出模糊的声音，尖锐 ,却不成音调，明显是受了损坏。她的舌头舔过上唇，像条水蛇-样顺着他的胳膊朝他怀里靠过去,仿佛是小鸟依人的情侣一样。但这只是形容。她的手腕被他凭蛮力捏碎了，可断掉的手却扔掉了匕首， 并歪下脸.轻巧地用舌尖挑住，在看边一交,竟然以-种根本不可能的姿势把刃部切到他脸上,捅了进去。直达灵魂的剧痛剌得萨塞尔喊出声来，就像有几十根针同时扎在他的敏感部位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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