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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当年在帝国宫廷享受人生的感觉，看中的奴隶只要说一声，就能拿来随便使用。他也记得他把那个杀千刀的女猫犬撕成碎片，把她的灰烬泼西在磅确的大海上，渐渐随浪潮越飘越远。要不是时间不够，他当初本该把她搞够了再杀掉碎尸大海!
但那些灰烬是如此遥远一跟他对天空之 主索莱尔的仇恨一样遥远!皮了,但翻起的皮肤剧烈的灼烧感也抵消不了残酷的疼痛。他每一 个关节都仿佛钉入生锈的长钉,让他整个人都在抽搐。他不停地尖叫，直到连尖叫也成了极其遥远的东西，仿佛是狂风中传来的陌生人支离破碎的呼嚎。他没有在剧痛中失去意识,纯粹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如此倒下 ,放弃抵抗,他整个人都会从灵魂深处化作一团灰烬。天空之主索莱尔!我要咬断她的舌头.操她的伤口!我要拔掉她的脑袋,搞她的喉管!
“米欧特奥呢?米特奥拉艾斯特莱希呢!”萨塞尔-边锤若墙,-边高声嚎叫 ，“给我让那个阴暗的白毛滚出那座该烧掉的破烂图书馆, 拿若解决掉这些火的办法给我滚过来!她再不过来我就要被烧死了,我要被光明神殿的火焰在外神的老巢里面烧死了!还有玛琪露那个前裁判所的混账,给我告诉她一- 你不滚过来你就完了!'戴安娜终于得以见到索莱尔收敛微笑的时刻，比想象中要使人心悸.然而在这个时候，她们却要独处。不列颇的王还在考虑条约的问题，但她却先决定了她个人的命运 接受忆者的知识,或者说，她至少也要知道她从中能得到什么。虽然自从六岁起,戴安娜就已经花了十多年不论是索莱尔始终挂在嘴角的轻浅笑意，还是她迄今为止制造的镇压记录 ，都能从某种程度上说明她的性格。这样的人与她这种远远称不上坚定的人见面,结果往往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痛楚。
“你有按照指示梳洗进食吗，戴安娜?”索莱尔问。脱掉盔甲之后，尽管下身扎着长袍,但她颀长玲珑的上身却只缠着些绷紧的白束带，裸露着很漂亮的下腹和细腰,倒是像个猎户多过神明。等到就地盘腿而坐时， 戴安娜觉得，她的动作有种优美的徐缓感，说话则有一种微妙的陶醉意味。倒不如说，索莱尔的每句都带着微妙的陶醉意味。
但她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这间空荡荡的、由黑色裸露山岩构成的密室-样。这让戴安娜觉得她没在看她，而是通过她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
“是的,女神，我在清晨梳洗过了.也只喝了点水。”
“索莱尔。” 天空之主提醒道。
“是,.索莱称。
“忆者总是诅咒缠身，总是受困于不可言说的亵读,戴安娜，你明白吗?”
这个话题此前才由提尔王朝的骑士提到过.但戴安娜总觉得兰德尔不过是在发表嘲笑。
“我不明白 ,索莱尔殿下。” 戴安娜回答。虽然她心中既有畏惧.也有对这个话题的抗拒，但在神明面前 ,她觉得她只能说实话。此外，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加上了敬语， 是按她最早的导师米特奥拉的用语习惯加的。
“你既害怕又困惑，看上去不完全是因为我,我说的对吗?'
..是的，索莱尔殿下。”她抿了抿嘴。
“是您毁掉了提尔王朝?”戴安娜不可思议地问。就像自己当初在法兰斯学院靠知识和阅历打断讲师并收获认可那样,她打断了她,是，在五百多年的记载里,提尔王朝是毁灭于一索莱尔给了她一巴学非常用力的一 巴学。 戴安娜被扇得朝斜后方仰去,在崎岖冰冷的裸露山岩上连打了几个滚。她耳朵嗡嗡作晌，挣扎着爬回来.擦掉嘴角流出的鲜血。她感到恐惧，也有剧烈的悔意，但索莱尔的目光却依旧毫无波澜， 好像只是在看着一 块石头而不是一 个少。这一巴掌是提醒的方式， 也是告诚的方式， 天空之主和法兰萨斯那些宽容的师长完全不-样。索莱尔用无比平静的目光看着她:“你明白这个警告的意思吗 ，戴安娜?”
“我打断.”她说，可还是有些慌张，“因为我打断了您 .索莱尔殿下。”
“不是你打断了我，是你打断了别人，你明白这两句话的区别吗?'
“我不...我不明白。
“你觉得你为什么要打断我?”“我想..” 戴安娜争扎了很长时间才说出后半句话，“我想证明自己。 ”我直想证明自己。
索莱尔点点头:“打断别人 ，好证明自己,这是你的弱点,为什么?因为它源自你的激情，而非出于你的理性。人们在想表现和证明自己的时候， 也就失去了理性。只因一时冲动.你就会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屈从于让他人认同以获得自我认同的激情。
“我明...索莱尔殿下。 ”
“你最好把这句话和刚才那一巴掌记得一样清楚.好好掂量一下你的激情和理性。如果你忘了,就去回忆一下刚才有多痛。
“我明白。
索莱尔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脸上泛起轻浅的微笑。
当然了,戴安娜知道,天空之主并没有为她感到欣慰,只是在表达满意的情绪她的回答是真话 ，而非用敷行了事的发言糊弄对方。那双眼眸亮如晨星， 但总让人觉得冰冷残酷，每当与其对规，就会让戴安娜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 当初的确是我亲手杀了提尔大君，用比较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说，就是宰了挡路的一 或者说，屁股在王座上压了太久的异教徒吧。” 索莱尔轻描淡写地说，“这和史料记载有所出入.但你可以询问那些个提尔大君的指挥官。我想他们应该对此印象深刻。而说到这那些骑土，她轻笑出声， “我想兰德尔肯定跟你谈过忆者的命运吧。你记得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戴安娜?"索莱尔点点头:”虽 然重点不在于此,但也相去不多。距离提尔王朝的建立已经快两千年过去了, 死于亵卖和自毁的忆者数不胜数,但那些提尔大君的指挥官却耐心地观察和记忆若一 切。兰德尔也许还提到了他经常念叨的菲瑞尔丝，但是,尽管那人对你来说是先祖,但对他来说, 不过是和你相差不多的年轻少女罢了。
“她也是忆者吗?”
“这你得去问兰德尔,因为我不关心这种事。”索莱尔说， “我们目前的问题是， 虽然忆者总是难 逃命运，但这个到达终点的时间总能被长。”
“靠什么?”
“靠你们过去遵守的忆者之道。“可.什么才是我该遵守的 ?我是说...我需要知道的。
“逻各斯。
“言说必须有规则， 思想必须有依据?"
索莱尔轻盈地点点头，又满意地笑起来:“迄今为止 ,已经有不知多少个时代过去了， 戴安娜。很多东西都会过时,那你觉得逻各斯这个准则会不会过时呢?
“不会,索莱尔殿下。”
“那你理解这是为什么吗?生命会衰老死去，山峦会随岁月崩塌,连大海也会在板块变化中填平，成为陆地，为何逻各斯总是不会变老呢
“因为逻各斯本身不处于岁月流逝的循环当中,索莱尔殿下。虽然它被用于言说一切处于岁月流逝当中的个别事物,但当它言说个别事物自己骄傲的痕迹流露出来。这很难,她这样回答提问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自恋情绪。
“说得不错,逻各斯处于岁月流逝的循环之外。它既不会年轻，也不会衰者,因为它就是衡量‘年轻’和衰者’的基准。”索莱尔点点
“另-方面，我们这些知晓逻各斯的生灵一哪怕是神明一 也照样有始有终 ，有年轻.也有衰者。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有别于那些野蛮无知的动物呢?”
“因为,虽然我们也身处
“很不错,看来你也明白这点，那你明白一我为何要在这 里和你谈逻各斯吗?”
“为了打破我的困境。
“你的困境是什么?”这个问题让戴安娜有点恍惚,眼中不由自主地漾起来旧日的阳光。她停住了， 注视自己的手心。她仍然有点下不来决心。跟随阿尔托莉雅办事几乎是她最近唯一 的习惯， 或许这是因为她不想去思考其他事情。但是，天空之主却在逼迫她去思考她不想思考的东西。在这段沉默中，她感到神明的注视，深沉，静谧，美得不可思议，就像夜空中永不磨灭的星光样。
“我们原是动物，”索莱尔终于说道，“受困于连我们自己也不想追溯源头的渴望 ，这也是为何世界可以随心所欲地用任何环境伤害我们,让我们走向濒临自毁的疯狂。我这句话的意思是,戴安娜,你明白是什么在伤害你吗?你明白你所经受的折磨一不只是作为忆者 ,也是作为你自身一 到底源自何处吗?”
“我自己,”戴安娜终于说，“是我自己给我的困境。
“非常正确,既然你知道你的困境都来源于你自己的软弱,那你觉得你有在利用逻各斯这个工具吗?"
没有, 索莱尔殿下，我只是明白它的含义。”
“我总是被我的情绪左右。我的思想也总是被我的情绪左右。这些左右着我的情绪从来没法得到我应有的审视.因为我总是无法自拔。我并不拥有这些情绪...
“确实如此，戴安娜，不管那是什么，是爱情.还是其他更微妙的情绪， 那赌不属于你自己.如果连合乎理性的审视都无法做到，如果总是身不由己地受其左右，那么.这个世界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用各种环境来击败你，你却永远都只能被动承受。
索莱尔注见若她,-直等到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才伸手拂过头发，发出轻柔如发丝的笑声，原地站起来,似乎在宣布她们这次交流中一个重要路标 : "是的。 你当然没法就此甫视过去,并决定你倒底该摈弃什么，但你已经开始踏上路途了，戴安娜。我们这段课程还很长，直到你彻底掌握逻各斯,摒弃那些左右你的情绪为止,我都会按时和你在这里谈话。
“这样才能避免我作为忆者的诅咒吗?'
“不，但这会让你知道怎样才能认知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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