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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你又梦到什么了，倒霉的黑巫师萨塞尔先生?"卡莲轻声问道。她的嘴唇就搭在他委角边上，吐息带着让人耳根发软的温度，
“你觉得呢?”萨塞尔反问，腔调却很疲色。哪怕他近来总是做若这些反复上演的噩梦.几乎使他以为自己就要习惯于这种折磨了.但他还是没从昨晚新的噩梦里缓过劲来。
他们四目相对，金色的眸子盯着黑眼睛。 卡莲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要么就是雪魔暴 君莱伊斯特，要么就是瑟比斯学派的大师奥拉格。你每天晚上都只会喊这些东西.除了辱骂就是诅咒.还有各种不尽相同的惨叫。我和你睡的时候每个晚上,都像是躺在屠幸场里
“我倒是不想睡觉,也不想做梦，但现在我需要修养,也别....萨塞尔回答,不过还没来得及说更多，阵令 人压抑的窒息感就席卷了他。 他感觉肠胃和内脏泛出 服翻腾似得恶心感， 像是打满了结.大脑如铁打般昏昏沉沉， 似乎昨晚那个噩梦的后遇症远比想象中要长久。 他从床上支起比半身来，但感觉随之两臂发软，只好像醉酒样扶着枕头趴下来。一 股寒意从手臂上的毛孔中传来，在头皮和脊背上卡莲从布满褶皱的三色堇花纹床单上支起上身,又朝他歪下脑袋.眨了眨琥珀色的明亮的眼睛,银白色的卷发随之酒落。“我还记得你过去是不需要睡觉的怪物，”她问， "现在却变回每天都要做噩梦的普通人, 感觉怎样?”
“不怎么样，”萨塞尔粗声说，“能当怪物的话谁会当人?我是绝对不愿意当人，不过我别无选择。, 永远都没法停下来喘一 口气。”她把湿润的薄唇凑到他耳边,用很轻很濡软的声音说，“你觉得自己会有哪天承受不了这一 切吗?"
“我没事，”他说，声音堵在枕头里面，显得压抑而沉闷，“只是昨晚梦到了新东西。
”是野蛮奴隶制帝国的女皇大人吗?"“不过不完全是梦,”他说，“倒是很像我和你说过的传声咒。 就是通过某些方式，..让意识跨越极其遥远的距离，以便窥探他者的梦境，但昨晚那次要危险和诡异的多。
他后到卡莲把花骨朵般的身子贴在她背上，倦总无力的手指扶住他的肩膀，弧度恰好能用掌心托住的脸颊也贴着他的颈子。她柔软的肌肤了一样。也许他们还能缠绵到明天,耗费掉这个难得的日子，毕竟他不是每日都得遵循常规。不过这也是个危险的念头。
他身边萦绕着太多情欲，而在这个叫做赛里维斯的地方.它的街市也总是洋溢着放纵恣肆的情绪。生活在世俗中的人们总是渴望得到慰藉并渴望分享这严酷善变的世界送给凡间男女的那份礼物，一唯一 的礼物。 现在的萨塞尔也没什么不同，他心中不仅充满欲望，也充满某种比欲念更杂的东西。
“相比以前呢?”她问。
“比以前好点，”萨塞尔回答，“我最后关于凯撒的记忆是七年多的逃亡。 那还是十年前的时候，当时我在元者远的密室讨论研究的问题那次我差死掉。
“十年前啊。”卡莲重复，“十年前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母亲在六岁的时候死了， 唯一能照顾我的祖父也在那一 年死了，后来我就开始试若学习独立生活。感觉上是很难，不过我觉得也算是种考验。”
虽然很荒谬，但自己的痛苦变成了她的，竟让萨塞尔感到一 阵轻松，但随即他也有了负罪感。他很少会有负罪感.不过他背上这女人实展外，似乎他这么多年来的负罪感有超过一大半都是从她身上诞生的, 特别是最近这段日子。而且由于疲惫,其实他最近没和卡莲谈太复杂的事情，但有时他也会思考她的孩子会是怎么样，毕竟那是他们此前在战场谈过的话题。通常情况下，会有一副图像出现在他眼前:纤细娇小的身段，银发无精打采地垂着，像她母亲样带着些许蜷曲，脸颇的弧度正好可以让人用手学捧住。萨塞尔觉得自己嘴里很干。他没答话, 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通常跟每个人都能接话,偏偏经常跟她接不上话。他看到卡莲嘴角扬若好像是在端详他的微笑,姿势很娇俏地歪着脑袋.然而她笑得既不甜美也不温柔， 倒是有些嘲讽的味道。那几支纤细的手指沿着他肩头滑动, 然后搭在他脸颊上, 接着她把小巧雪白的鼻尖也搭在他鼻尖上, 伸出可人的粉色舌尖和他贴在起。她个人的独特的味道。似乎萨塞尔含若她的唇舌轻轻噬咬的时候，品尝到的也不仅是情欲，更有离奇的、无法端度的苦涩在内。这种苦涩感总能渗进他掩埋有瑟比斯冰冷符记的胸腔深处,让他感到很难与他所作所为匹配的滋味。
借若些许昏沉的灯光，萨塞尔才得以在黑沉沉的房间里看清对方的双眸:在缠结的睫毛下半闭着，催人欲睡,就像是在树下做美梦的孩子
“名传大半个光明神殿的贝特拉菲奥骑士，在这时候就像 个放过血的老狗,”卡莲睁开眼睛，抚摸他的络腮胡子， “爬也爬不起来，” 她的声音低得近似于呼吸，但节奏却显得明快， "要被- -只金丝雀安慰。”
“我怎么就名传大半个光明神殿了?"
卡莲奥尔黛西亚的双唇从他嘴上移开，凑到他耳边:“在贝尔纳奇斯征战的军团有的已经在返回了 ，里面就有你发疯的时候带领过的那t人。他们到处都是传你狂信徒一 样的事迹。'
“但我毕竟不是狂信徒，也并非当真属于裁判所管辖。” 萨塞尔回答，“而你也知道 ，那是发疯。”
“我觉得你总是在发疯。
“我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去做而已。”萨塞尔说，“不管这 些事的过程到底怎样，但它们的结果，我必须得到。
“你真固执，像匹随时都阿能会撞死的倔马。
“不奔跑的话就会死亡的事物就会变得苍白。”
“你总是看不到现实。”他回敬道。
“我就是这样活到现在的。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所依赖的不过是我的梦想。我从幼时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梦想。萨塞尔看若她的眼睛:“那你现在也还要做梦吗 ?”
“我的生活中原本真实的部分就很少。”她回答，算是肯定了这个说法。你自己倒是很像一 场幻梦。我见过的每个人都很真切，唯独你像是个幻梦。”萨塞尔摇摇头，“哪怕到了现在，我都觉得你随时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是的.直到现在，她依日是那个不像是活在此世.却像是活在彼世的灵魂，她不是在照顾他的身体，而是在照顾他的心。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接受这个。
“我怎么就像幻梦了?我不是很真切了吗?”
“你的确像是幻梦,而在法三萨斯学院拿着那张介绍信过来的那幕， 就算是梦的开始吧。 ”卡莲说， 但更像是呓语 ，“在我的生活里真实的部份本来就很少，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梦，我也是依赖自己的梦才活到了现在。由法兰萨斯的那一 幕开始的这场梦之所以值得珍惜， 甚至让我为此来这里陪你,就是因为我是这样活者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把过去的梦拿来品味，并从中寻找意义所在,萨塞尔,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坐在我眼前的你，也是由许多幕的回忆组成的一 场梦。她说得倒是挺清楚，但她的观念和他差别实在太大。
“可你难道觉得靠片刻的回忆就能受用一生吗?”
“我只是从过去的理想里挣脱出来了而已，它们都已经粉碎了，瓦解了 ，展于我并不存在的另一种生活。虽然我研究历史,但我不在乎过
我的思想里要容纳现在和未来就已经够累了。
卡莲咬了咬嘴唇，这才说道:“有时候我总感觉你每 秒都在发疯。
“我这辈子都活在以为我是疯子的人当中，卡莲。
“你觉得我这辈子就没有活在以为我是疯子的人当中吗?"
萨塞尔沉默良久。他感到背上湿润的温度，这才有些尴尬和无奈地说道，“你又哭了。”
“这不过是几滴眼泪，会干的。
“你说话的口气真不像是在我背上哭出来的人。”
“我的眼泪只是为了对往事的追忆而流的。”卡莲说。
萨塞尔把她很轻的身体抱起来,放到腿上，抬手抚摸她的脸。他眼看泪珠沿着她面颊流淌，顺着下颌落到他的手指上,但她嘴角却挂着让
卡莲又皱眉,近乎固执地摇摇头，“你管谁叫孩子呢 ,苦大仇深的中年黑巫师?我姑且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眼泪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妨碍，为什么就不能让它们按照它们应有的样子流下来?”
“可你以前也没怎么哭...哦，对不起。他在黑暗中笑了笑:“我只是不太擅长做梦。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老骗子擅长让你骗过的所有人做梦.结果你自己却不会做梦?”
“这才是问题所在，卡莲.我只是习惯于审视我的想法是否不切实际而已。”萨塞尔犹豫了- 下，好像这话把他推到了无法呼吸的悬崖边
k莲...你自己也知道，我当初只是因为看透了你的困惑，所以才能让你动摇， 献身于段不是很恰当的爱情 ,但你自己..
“爱情本来就是自我欺骗的同时去欺骗他人，”卡莲说，“我爱你， 这只建立在我自己的情感和幻想上。这么说你也不能明白吗?”
“我明白，但你应该很聪明，你能像我这样审视一切,但你却总是在.... ”相信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说话还是和我刚见你一样,伤人肝牌。”卡莲跪坐起来，伸出两只手按在他脸上，用尽全力挤压，好像要把他脑袋当作西瓜一样挤爆得，“你是要说"不切实际的东西’， 是不是?苦大仇深的中年黑巫师.不要脸的老棺材!你自己做若这些不管哪件都让你诅咒缠身的事，却要笑我不切实际?"她眼睛瞪得好大。
过了半晌，似是知道萨塞尔憋不出什么话了，卡莲才坐回去，”偏偏这个时候，你擅长胡说八道的口才就都没了。萨塞尔沉默良久,最后说道，“我也很乐意用哄骗的方式让你开心点 .但是我们都明白这没什么意义。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卡莲抿了抿嘴，好像是泄了力气， 低垂下肩，把身子倚过来，头也界到他的胸膛上，仿佛是这句话把她仅剩的精力都由干了。修女闭上双眼。 萨塞尔抬手抚过她的头发。
“这种看法是互相的 ,卡莲。”他说 ,努力保持平静。
“你这是想贬低我吗?”她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忘讽刺。
“不...我是说,有时你的确会让我困惑。”
“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你给我的所有祝福吧。
她轻叹了口气,又似乎无可奈何地笑了，“我在这 里陪你，就只是因为你和我一起活若 ,我感谢你,也只是因为我遇见了你.我爱你，也不过是因为那段你理解我的片刻的回忆。我觉得事由如何并不重要，因为感情是真的。它的确是真的。
他从她的话里听出来，或者只是感觉到无限温柔的责备。萨塞尔深吸了口气,怀若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把她紧紧抱住,但也说不出什么,不知是该放声大笑，说这些想法太过荒谬，还是该哭泣,因为她所陈述的一切让他显得太过荒谬。他已经感到后悔, 不应该谈得这么深入，也不应该和她交谈到这种令人胆法的程度。他烂熟于心的话能堆满座书库,一 讲起来就滔滔不绝,能说得几乎任何人感到信服，但这时却显得毫无意义。此世的言语对彼世的人本就毫无意义。正因为她太过理解他是什么人，也因为她表露的情感坦诚到让人无可辩驳，这才毫无意义。 卡莲则朝他露出平静的微笑，那笑容是如此安和开朗,但是他却觉得这种安详和开朗很像是死人的微笑。
他感到更加软弱无力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个混蛋，萨塞尔，但就为了你曾经给一个孤独的灵魂得到的片刻喜悦 ，我也愿意为你祝福.... 你的生命，你的灵魂，你的梦，你想要的未来，还有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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