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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玄幻 > 黑巫师和异端裁判者 > 第九百二十二章 静默的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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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丝卡继续给萨塞尔讲他母亲的事情。

玛丽艾塔曾说过想要回达旦村里去,那时,她住在小城附近的镇上,距离萨塞尔从商的弟弟阿尔巴诺的落脚点很近,不过费用自然也是不乍。 可是希丝挽留了她.帮她垫付了费用,后来又在小城里租了一间修道院的净室,把玛丽艾塔安置在那里。等到-场仗打到中途,帝国准许他们这些巫师回乡时,希丝卡不想回自己被烧毁的家,就会在那座小城停留些许时日,在玛丽艾塔落脚的地方住几天。

说道如今缝补衣服的手艺,大抵上她都是跟玛丽艾塔学来的。

大约这样过了几年,玛丽艾塔逐渐卧床不起,她说已经感到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于是想要在死前见上萨塞尔-面,可是直到最后也没能现。玛丽艾塔也坚决拒绝住到阿尔巴诺后来买的房子里去,免得给她本就忙碌到连孩子也见不到几面的小儿子添麻烦,一 他四处行商,几乎很难回家。希丝卡把玛丽艾塔安置到了查吉纳要塞,安置在帝国执政官新建的军方医院.这是贝尔纳奇斯当时规模最大的医院.也是设施条件最好的医院,像辉煌的宫殿一样漂亮和舒适。希丝卡在最后这段时日每天去看望她,直到阿尔巴诺放下行商,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她此前没见过这个阿尔巴诺,不过长年的跑商让萨塞尔的弟弟看若像是个中年人, 又像是个猎户。在玛丽艾塔临终前的日子里,据说阿尔巴诺都没有离开过病床。不过,他的朋友,甚至是妻子,都没有人知道玛丽艾塔住在直吉纳的军方院。这是阿尔巴诺答应希丝卡要保密的事项。希丝卡在自己的日记也没提到过这事,只有一 次提及,而且是一 笔带过,那是谈到如何缝补她这身大衣时提到的:

在病床上,萨塞尔的母亲病危时给希丝卡重复了很多遍差不多- 样的话,都是在说这件衣服要用怎样的线缝补才最好,怎样缝补才能显得“总是像新的一样”, 好像这衣服就是她大儿子的象征一样。等到希丝卡最后一一次握她已经冰凉的手时,这个温顺也固执的海岸女人,这个达旦村出身的贫穷的农妇,已经去世了。她垫了钱,给玛丽艾塔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好像她不是达旦村普通的农妇,而是位贵妇。只是这位阿尔巴诺却在行商中养成了一种近乎公证人的精确性,他毫无必要地记录下给母亲送葬的开销.在后来的年月里逐渐把这些钱奇到希丝卡这里,付清了所有账务。以后她就再也没跟萨塞尔的亲人见过面。等到那段时间又过了许多年,即萨塞尔短暂出现在战场.又很快消失.追随了黑巫术之后的时日里。希丝卡和同僚们途径达旦村,看到了彻底荒废的村落,达旦村的村民那措已经逃难和投奔亲戚了.村子,自然也就成了许许多多的废屋。

临行前,她在废屋的柜子里找到一个精心捆绑的小包裹。这是一件乡下的小礼物,是玛丽艾塔准备再去见萨塞尔的时候带着的,里面有两件她亲手缝的灰色粗布衬衣,可以换洗若穿,还有两双山羊绒的袜子,也是她亲手编的。老太太念念不忘要回家去,在祖屋里拿若这些东西等大儿子回来,但是这个念想最后也没有实现。希丝卡没有穿过这些衣服,大抵上,萨塞尔也不会习惯穿吧,毕竟他们都穿贯了细布衣服了。不过有些时候,如果她突然看见这个被遇忘在巫术书籍、数学器具和羊皮纸卷中间的小包裹,还是会感到有些惋惜。为什么而惋惜呢?打那以后,友人也逐渐都死去了,她长期浪迹天涯,只在帝国挂名, 直到战火重燃为止,也都没有交过朋友。她从一个地方徘回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城市徘徊到另一座城市,拜访各地的法师学校和集会所,不过从来没忘记随身带上这个其实并不

的、只装着两双袜子和两件衬衣的小包裹.她每次也都不让别人看见。它就放在她那些珍贵的巫术书籍、数学器具和羊皮纸岩最里面。萨塞尔跟希丝卡路向她童年时徘徊的山峰攀登,一 面听她讲述这 些过去了很久的事情。那些年月里,他就站在分界限的边缘上,也站在生命逐渐走到尽头的死亡边缘上.除了绝望的挣扎以外没有其它任何想法。待到终于摆脱了死亡的威胁,达旦村和它附近的小镇早就在战乱中成了废墟,拾荒者也将其翻了无数遍,早就无法找回什么了。这事太远,实在太远,哪怕呈现到他眼前.也显得太过朦胧.因而无法勾起多少伤感的情绪。

或者说,真的如此吗?真的只是太远了,只是因为过去太久了?

他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自从他和玛琪露说过那些话,自从他走出直吉纳的丰狱,便再也不曾哭泣过。萨塞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 他觉得自已就.... 做不到。他会为追忆感到惆怅,他也对亲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他就是没法落泪。这究竟是因为玛琪露那天的离去意味若她取走了他身上某些重要的东西?还是说,玛琪露那时的离去,其实是让他找回了什么?其实萨塞尔没有觉得自己变坚定了, 但这些追忆越是需要他的眼泪,他就越是难以流泪。在希丝卡说这些的时候,他只能勉强笑笑 ,虽然总会笑得很干涩, 用她话说,就是: “像灰烬,又像石蜡,总之很暗淡。无论答案为何,这些事都下再重要。萨塞尔看若希丝卡,心中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对追忆的惋惜。

他们已经快到石山的顶峰一翻过去就是山脉的后坡了。 即使军队行进,也不会行进到这种地方来。在干枯的树丛和仍然挂着去年枯叶的悬崖边缘的蒿草中间,就是唯一 条小径, 直通山顶。只见山峰在潮湿冰冷的风中呈现出厨胧的灰色,像是罩着山羊毛编织成的帷幕,显得荒凉而可怕,仿佛不是在现实世界,而是在人类无法生存的迷道深处。风不断吹打着脸,像是冰棱在扎,又疼又冷,但却能使人清强。

-块石头从脚底滑入高草丛中,滑下薄雾笼罩的悬崖,轰隆隆地滚进下面的深渊。萨塞尔停在断边缘,停在石块坠落的地方,体味周遭微妙的环境变化。希丝卡又说,一这 儿是山涧小径断裂的地方.在深渊的那边还有更高的山峰。 童年时代,她尝试过许多次小心爱翼地踩着大地的回音跨过去, 然而风却总是太大, 让她不敢跨到另外一 边。

他听到希丝卡说话和呼吸的声音,但也听到一百二十三只鸟儿的鸣叫,其中有两只百灵鸟栖居在雪松木干枯的残桩上,依偎在一起,互相梳理着羽毛。他闻到了雨露的清新, 却也闻到泥土和十三种树皮还有二十 种草枝苔藓的气味, 他听到毛耳耳的帚石楠在弯曲的枝干上开出桃红色的花,在风中摇摇晃晃。无数种颜色和形状相互浸染, 无数枚露珠就像无数天的大气, 在黑色的树根上映出无数个微缩的世界。

虽然同时感知到这么多不同寻常的事物,虽 然同时从希丝卡的讲述中明了了这么多不同寻常的、让人伤感的过去.但萨塞尔的注意却仍集中在眼前的断崖上。这仿佛是在百多年前.尽管他还沉浸在因那只雏鹰而遭受不公正对待的沮丧里, 可是.在学校的林场深处,他却无比专注地端详着黑荆棘蜘蛛点-点吃掉那只黑鸫鸟。尽管置身于无数种漩涡般交汇的情绪之间,他的灵魂却有若一种永恒的静观 ,永远徘徊在“理性”朝认知界限以外的“理念"延伸的那条

抑或,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玛琪露从他童年的外壳里把它发掘了出来?萨塞尔的一生中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时刻一无比平静的惊奇。 他觉得,这样的时刻,和他最接近 “理性” 这条线的时刻,是相互重叠的。周围的一 切都停顿下来,让他变得超然物外,远离感性和动摇, 沉浸在静默的惊奇之中。有时它很温暖,是在他放飞维鹰的时候,有时它又冰刺骨,是在他看若蜘蛛斯咬鸫鸟的时候。

他会思考,为什么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会体验这种感受?几个心跳的时间里,最亲近的事物, 无论是家 人的依存也好,爱情的依存也好,至自己的孩子坐在他肩上时那种温暖的感觉也好一 都变得无比遥远。而整个世界,整个切实可见的世界,从指尖的刺痛到远方不可见的地平t,仿佛都变得不真实,唯有理念问,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没有答案,只能说这就是他灵魂本身的期望,因此答案只有惊奇,一静默的惊奇。

当然, 最讽刺的是,静默的惊奇会让那些真实存在的一 在认知界限以内的整个世界一 都像是一 场梦,让人抛弃这些界限以内的“梦境去追寻界限以外的“真实”。

“往前走?跨过去吗?'

萨塞尔在希丝卡的惊叫中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胳膊上。

“走就是了。”他说。

他胯向虚空,穿过从生的杂草,没有人会阻止他,只有草木的芒刺刮擦长袍,高草的弯曲的枝条冰冷地划过体肤。下方的峡谷深不见底,巍峨不动的山峦在这里矗立了几万年。越过峡谷, 再往高处去,就是他们想要去的那个地方,不过.在这儿只能看到乱石和苍白色的天空。峡谷对面通往虫人云雾森林的方向,虽然此处看不见云雾森林,但直到云雾深处的整个辽阔空间都尽收眼底。整个空间一开始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呈现出朦胧的灰白色,给人以阴冷的感觉;然后就是大海波浪一样的丘陵,从契鲁河的源头开始,延伸向远方,贯入云雾深处,像是没有尽头。整个空间一 处处都开阔空荡。他一步踩在虚空之上。

于是不计其数的山岩在他脚下腾空而起,聚拢连接.迎着他的脚步.铺就出一条枝叶繁茂的林随大道, 仿佛是一 座跨海石桥。 野兔在他的道路上横窜,奔向峡谷对岸。百灵鸟从他脚边飞出,猛得冲向天穹。一 条青蛇顺若葛草树丛蜿蜒爬过,树冠投下的阴影中困惑回望一- 仿佛这条道路本来就在这里, 而且,已经存在了几万年。走在这条横胯峡谷的大路上,使萨塞尔回想起当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山岗上观察着海鸥的飞翔。他听到它们鸣叫的声音.好像是对他的呼唤,一 让我们飞吧,让我们飞吧!那几乎要让他羡慕的哭泣起来。他也回忆起当年从牧羊犬的撕咬下放掉那只雏鹰,欣赏着获释囚徒的喜悦。

他能还回想起,在阿拉桑王宫的遇迹E ,有古代的浮雕描绘了各种英雄和神明。曾有次.他在这些浮雕里看见-种古代巫术学派在民间传说里的形象,只见浮雕的面目已经磨损,人也很矮小,和浮雕中其它形象相比显得其貌不扬,还有些可笑,着黑色的鹰隼的羽毛和翅膀在飞翔。看到这个形象,萨塞尔却惊喜万分。时至如今,他的童年时代,记忆最深刻的并非是感情纠葛,而是那些在别人看起来荒唐的,可是他却深深渴求的幻象。

“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萨塞尔对希丝卡说,看着她被风扬起的长发,“有 -次我梦见在摇篮里飞了起来.浮雕里那只有者鹰翅膀的人飞到我面前.把我的嘴给张开,用羽毛摩挲了很多次,就像是用这个美梦预言我的毕生期望。

预言应验了,也许算是应验了: 科洛伦恶魔其实只在地上行走,萨塞尔宁可把自己逼疯,也要在灵魂中刻下一对翅膀的痕迹。如今在这个凭他意志升起的道路上,他像一百多年前当孩子时那样,由于跨越界限而到莫大的期望,认为这是唯一他想做到的。

凡是认知一切的人,就-切都能办到.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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