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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塞尔好不容易才爬起来，顾不得洒了满地的钱币，就想逃到船只外面。这时候，他看 见了一脸微笑的玛琪露，明显状况都在她把握之中。她似乎自认为极富幽默感萨塞尔倒觉得这是一 种相当恶毒的幽默。而且他极其怀疑这些马戏团成员，其中任何一 个都有可能也是恶魔。眼看畸形的恶魔就要撕开前排的观众了，玛琪露却-点儿也不着急。舞台上的火把都跟着齐齐熄灭，使得周遭陷入一片黑暗。狂风呼啸，恶魔咆哮，恐怖的氛围吓得人们都夺路而逃。“你们的表演非常好!玛琪露一边让恶魔在观众席位里赶人，一边在夺路而逃的人潮后面对他们俩大喊，“直得非常好，我没骗你们!总之别往船外面跑，现在你们可以回来了。“她忽然从阴影中现身拉住他们俩的手，不容分兄， 就把萨塞尔和薇奥拉扯到船舱里去。 “你们觉得自己在舞台上的第一 -次演出怎样呢?”她问， “作为新手，而且还是没有提前排练的新手，你们当然已经表演得很好了。萨塞尔勉强点了一下头。旦是呢，她又说，"为了观众的感受，我也不得不用这样的手段提高你们的演绎水平。你一定要原谅我手下的恶魔，是他看出来你表演的技艺还不够，没法真切地表现出惊恐的情绪，才撕开人皮真的动起了手。不过呢，恶魔擅长恐吓人，却不擅长找小物件，等我们把火把点燃了，你们俩就跟我来找找地上的收获吧。萨塞尔一时半会没想明白玛琪露是在说什么，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他们回到空空荡荡的观众席旁，看着玛琪露招呼马戏团成员把熄灭的火把点燃， 然后，她就领着他们在-片狼藉的甲板上埋头搜寻起来。薇奥拉盯着满地遗落的失物，似乎她立刻明白了这马戏团真实的性质。“这个买卖是要冒风险的，-一很大风险，你们明白吗?”玛琪露自顾自地点头说， “但是， 冒险，这是一种格外有趣的事情，还会带来很多无法预料的收获。帽子的钱固然有着价值， 但它1们的价值能和激动人心的赌博相比吗?后者根本无法预测!甲板上可能只有啃了-半的苹果，但也可能价值高品到异乎寻常，还可能会很有趣，其它情况下我们既想不到也买不到。我们曾经找到一个城邦贵族遗失的首饰，漂亮极了，在帝国那边卖了很多钱。还有扔掉的皮毛大衣，有珍惜的古董首饰，当然啦，最多的就是鞋子，各种各样落在地上的鞋子。玛琪露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捡起两支女式毛绒靴子.“正好凑成一 -对!看来有人得穿着袜子跋涉回去了。”她托靴子递给薇奥拉， "这个就当给你们的小礼物，拿着这时候，马戏团的船只已经在驶离卡斯城港口了。"我们本来要住旅馆的，” 萨塞尔说，“而且我们还 要在法兰萨斯上学。“旅馆?住什么旅馆?“玛琪露瞪大眼睛， 举起双手大喊， ”这种行为就是浪费可贵的金钱， 简直属于犯罪!你要这样想，小男孩，要是我们绕一大圈回去，就为了把你送去本地旅馆，那时候，太阳都已经爬起来了，这城市里面成干上万的蠢货和白痴也都要爬起来了。他们会惊讶地看到你们一一个小女孩、小男孩在阴暗的巷道里穿过，记起你们在舞台上可怕的表演，议论你们究竟算怎么一- 回事.用不着多久，你们的坏名声就会传播整座城市。他们还会把床摔得乱响，还会把便桶倒在下水沟，熏得你们直皱眉毛。萨塞尔总觉得，这个叫玛琪露的小丑在把他俩当乡下渔村的儿童吓唬，况且这表演的后果实在是她一手导致的，然而考虑到船只已经远离港口了，他们也不能怎样。薇奥拉咕哝了一声，看着手里两只毛绒靴子发呆，萨塞尔总觉得她是接受了贿赂，毕竟她偶尔谈及自己从迷道拿来的鞋子穿着不合脚。也许她根本不懂衣服、鞋子和首饰究竟有何价值分别，只知道怎样才穿着舒服。玛琪露话一说起来似乎就没完没了，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无尽虚空-一样。但是 在这里呢，一抬头去看，两个小家伙，这星空之下的世界万物， 这广阔的无尽汪洋， 这环绕我们的冰川和雪原，这力是无人能够占据的宝藏，它1们属于每一个人!相比之下，狭窄逼仄旅馆又算得上是什么呢?我们明明拥有人人都想要的最广阔的休憩之所。今天夜晚凉风习羽， 正适合篝火和毛绒毯子的温度，而且今夜没有一 丝雨水。我们不要在甲板里面受罪， 我们就在舞台上点起火，度过整个晚上，待到清晨 我们用过餐，我就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然而她话还没说完，- 头烟雾状的、没有形体的恶魔飘过甲板，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噢， 恶心， 恶心，恶心，只会欺骗人的玛琪露.. .” 它绕桅杆浮游，时而变成条猫，时而变成山羊，时而像是庞大臃肿的青蛙，时而又像家猪，最后变成- 条黑色的狗。玛琪露-脚把恶魔变成的狗踢飞了.再看薇奥拉，她已经在萬火边上就坐，开始帮忙堆起了小树枝和木头。这一幕幕让萨塞尔觉得，单单是这艘船的存在本身，就比他做的任何一 场梦、 比他过去的任何一次经历都要怪异“既然你说到早餐，”他只好问，“你们有晚餐吗?“虽然我没有储备食物的习惯，“玛琪露道，‘ 但是， 你没看见我捡了-袋子玉米吗?我猜是后排那个农民没卖出去的农副产品。你看，这里还有盒节日庆典的蛋糕，我猜他们肯定忙着庆幸自己死里逃生，我们就代替他们庆祝一下好了。这人可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姑且称之为睡眠吧，萨塞尔想， 他觉得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儿，但梦里 面的情节实在是匪夷所思。蛮横的力量扭曲他的肢体，让他缺乏任何自由行走的能力，而勝胧的梦境 本身又是如此迷离，好似-一个色调黑暗的童话。他依稀记得薇奥拉把他握在手里摆弄，又把他牢牢压 在枕头下面入睡。他好像成了-个毛绒玩偶，被面无表情的她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一会儿放在大腿上摆弄， 一会儿又忽然提起来， 抱在她柔软的胸口.梦中那番情境实在令人惊讶，萨塞尔完全无法相信，这轻到不可思议的小女孩会有那样丰腴的胸脯和纤长的身体修身的上衣也没法完全裹住她的上身，入睡的时候都令人觉得目眩。奇异之处在于，他从那双眼睛的注视里能感到截然相反的情绪，并且都深刻到令人心悸，爱意自不必说， 而恨意， 也深刻到连嗜虐本身都成了-种乐趣。把他的脑袋往下撕扯的时候，他瞥见薇奥拉白皙丰腴的大腿并在一 起，双腿间的绒毛湿漉漉的。这梦离奇无比，说实话还带有荒诞诡异的淫秽感，但是梦中这种痛苦的感触，让萨塞尔醒来的时候身体都在阵阵痉挛，正如一个被扭断四肢和脖子后又被胡乱撕扯的毛绒玩具。若是平常的梦境，萨塞尔也许会觉得这有趣，但身体实实在在的痛楚感却很难让他把这当作乐事.他实在有些困倦，渴望再次睡去，但他总觉得，这时他要是立刻躺下，肯定就要接着体会刚才绝对不能算是睡觉的怪梦。至少不是平常意义的睡觉和梦。四肢又开始抽搐。萨塞尔皱皱眉，坐了起来.身上盖着毛绒毯子，他正要将其一 把掀掉，却想起自己不是睡在法兰萨斯的宿舍，甚至早已远离了苍白峡谷和卡斯城，漂泊在无尽的汪洋大海中。薇奥拉蜷缩在他旁边，裹着毛绒毯子， 眼帘闭着，却一只手伸了出来，抓着他的衣角. 萨塞尔渴望睡眠而不能得，想跟她聊天，可他也不好冒然把睡梦中的人叫醒。靠着舞台的长椅坐起来的时候，薇奥拉似乎被他惊醒了，不过又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她只稍稍睁开了-点眼睛就又抓着他的衣服睡着了，仿佛很舍不得离开她眼下的梦境。萨塞尔总觉得，薇臾拉和他梦见了一样的情景，只是视角截然相反。想来如果她是撕扯玩偶的那一方，她肯定会觉得这是个带着嗜虐感的怪梦， 兴许还是美梦。萨塞尔把靠着自己的小女孩抱在怀里，为她身上落下来的毛毯重新盖好.他就这么对着夜空发呆，偶尔会看一眼
薇奥拉贴自己胸口上的脸颊，此时橙黄 色的萬火微微摇曳，映得她肤色娇艳如霞。她的睡颜带有-种婴儿般的纯洁，是她清醒的时候他从来没见过的。他默默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金发，然后他叨了她。那双碧绿的眼睛微微开启，还是在半睡半醒间，她意识朦胧地咬了回来。深叨的感觉就像是心脏半廂醉了一样，起先是触碰，然后是轻咬， 接着吮吸起来,唾液逐渐湿润了少女柔软的嘴唇，几乎让他们黏在一起。他被迷倒了，知不该在毫火旁并不私密的露天场所做这种事情，却由于疲乏而不作任何理性的考虑，他觉得这一 定是量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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