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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占用你的屋子，莫德雷德，如果你死了，我不会继续待在这里，我会去七城的其它角落...也许是世界的其它角落。莫德雷德看到鸟毛倚在萨塞尔手臂的怀抱中，就像倚靠在床头的软垫上一样自然，也放松下来身体。鸟毛在这地方完全、彻底地放下了戒备，也许还是她十多年来头一-次放下所有戒备，甚至是头一-次喝下这么多酒。莫德雷德看着萨塞尔把乌毛的伤势检查了一番，那卷绷带也在他手里去除了灰尘和脏污。他用湿润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的面颊比首的尖刃剜去疤痕，去除皮肤下淤青， 将伤口愈合，然后又擦拭了一遍， 用手指细细检查愈合的程度。一个被贪要和欲望宠罩的恶魔变得这样温和，是好事吗?无论怎样看都是好事，至少过去的萨塞尔只会令人戒备不已.可是，那时萨塞尔还曾有作为人的部分，现在他却遗失了一切，不仅不再是一 个完整的人，还是一一个完完全全没有心的幻影了。鸟毛有些面色潮红，虽然还能说话，意识却有些朦胧，只是本能觉得身边的存在能让她暂宿片刻以遮风避雨。揭下绷带之后， 莫德雷德头- -次注意到，她的嘴唇是那么薄， 明黄色的头发已不再光润， 而是胡乱扎成干枯的辫子，从肩膀- 侧垂了下去。过去那些年里鸟毛身形纤细，比她更像是一 个孩子，虽然态度极差，却朝气蓬勃如同初春。如鸟毛是一个孤僻而老练的女性，好像一 朵在盛夏沙漠中艰难开放的野花， 在干渴和烈日中残喘。萨塞尔一缕-缕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好似在为它们赋予新生。莫德雷德则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在自己认识这个雇佣兵的这段时间里，人们是怎样逐渐改变的。她的记并不完美生动， 有很多残缺，不过却比这片荒芜的大沙漠要令人沉迷得多.记得十多年以前，在赛里维斯角落某座早已不复存在的酒馆里，莫德雷德常常和这个乖僻的少女打牌，常常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和雇佣兵们争吵，通明的灯火下她光彩四溢，散发着青春和蒙昧的活力。那时候萨塞尔故作高深，却总会在细微的地方情不自禁，不像现在一 样仿佛存在于另- 个世界，使人觉得遥远而迷茫。记忆的美化可真是奇怪。像莫德雷德一样，鸟毛也循着自己奉行的道路一路北上。 可是， 她昔日的首领却逐渐老去， 宁可怀着衰颓的躯体
向日暮，也不想带领佣兵们继续前进。曾经满怀勇敢的骑士们有很多都像那位希洛夫-样，在漫长的年月中把勇气和执着都消耗殆尽， 到了现在，心中只剩下沉沉暮气.“人们待在一个本不必要的地方总是有理由的，“萨塞尔开0说， “ 你觉得对于-间温暖的屋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么， 莫德雷德?是这间屋子，还是屋子里的人?“我听说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鸟毛略微耸了耸肩。" 你不必以为我有多着急，也不必认为我会像你一样满心怨愤。我只是个随遇而安的流浪者然后视缘分找点可有可无的踪迹罢了。你可以和这儿的骑士们一起喝酒、吵架、斗殴、相互咒骂，但我只是有时来这边逛一逛，给你带来-些尖刻又无聊的毒舌，期待从你脸上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反应。 当然了，只要你别举着剑冲来就行。”就像你和你的佣兵朋友们一样?”莫德雷德问，“你本来可以和他们待在 一起。
“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私情去拖别人下水。“鸟毛不在意地说， ”人们在需要的时候相互扶持，在不需要的时候分离开来，各自走向各自的前路，这很公平。你是一 -名领袖， 而我不是， 我没有你那样多的责任，也没有你那样多的忧，我的来去都很自由。“我以为你是最在乎那些人的。“鸟终究要挣脱出壳。“她回答.莫德雷德沉默了一阵。"我 似乎从未发觉你改变的如此彻底，”她最终说道，"在我印象中你还是那个嘴很毒的鬼，不同之处只是脸上缠满了绷带.鸟毛还想喝酒，但手拿不稳杯子，于是萨塞尔把斟好酒的酒杯放到她嘴唇边，抱着她的肩膀，- 点点喂给她喝。莫德雷德看着她闭上眼睛品味了好久。” 但是我的印象中你改变了，”鸟毛说道，“不像过去那样可爱， 也不像过去那样擅长无理取匯和大喊大叫了。不过作为一个领袖你倒是很别具一格，一- 憋着- -肚子想要自我放逐的绝望感不给任何人看到，还要不停鼓励那群追随你的骑士，让他们以为多少还有一 点儿希望。其实我经常想告诉你，维系他们的一切手段就是你一个人，或者更直白点， 就是你这么一个象征. 等你哪天趋于灭亡，恐怕也就没有什么从不列颠而来的流亡骑士们了，你觉得呢? ”为什么你能看得到我，我却不能看得到你?“你在追寻，莫德雷德，“ 萨塞尔说， ”追寻着希望的你专注于希望，因而无法看到身边的其它东西。但鸟毛只是在寻见而已.“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鸟毛哈了口气，“也没有什么 ，具体的目标，你可以当我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徘徊，川带找点地方消磨时间，给你们带来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也许这也是-种自我放逐，不过作为结果，其实这很公平，-至少我还能拿你的悲痛取乐。”如果这能让你高兴点的话。”虽然是-种扭曲的友情，“萨塞尔评价说， ”不过， 至少也是段友情。鸟毛却不以为然:‘‘这样的友情就 像黄昏离去之后从窗外迎来的夜晚，尽管同为手足，同患乡愁，坐在一一个屋子里做着过去的梦， 低声交谈往日，怀念在日日居所的时光， 可是等到白日来临，夜晚总归会离开。"我不知道你还喜欢诗歌。”莫 德雷德放轻声音，“可是， 白日真的会来到9?鸟毛笑笑。"在老希洛夫眼里， 他已经迎来白日了，- --安详的晚年，幸福的孩子0，除了不能继续领导佣兵们踏足战场，简直毫无遗憾。也许直到他逝去，所谓的下一个纪元都不会到来。他的后半生是完满的.然而作为被不朽者选来当信使的凡人， 我还是要继续注视这个世界。也许有一天你会迎来自己的白日，那一定就是你实现所有愿望的一天了，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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