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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奇幻 > 恐怖堡的女儿 > 第68章 羊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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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门】

深秋季节,阳光依旧灿烂,银发间一滴汗液流下,徘徊在颜色浅淡的眉毛上,下头的深蓝色双眼傲气暗藏。

亚里安走到几个卫兵面前,其中一个瞄了一眼他的腰间,他低头一瞧,皮带松了。

卫兵窃窃发笑,青枝家的儿子脸皮不红,坦然地系上皮带子,“你们看到军官不行礼?”

几个卫兵后知后觉,躬身致敬。

“真是差劲。”他评价。

哪怕实际上是慕女团的人,表面功夫也得做做吧?

“我是亚里安·青枝,前来执勤,不过既然已经有佣兵了,自此改成督查。”他背起手,审视过这几个佣兵痞子。

“让你们的上官,集合你们的人,我瞧瞧有没有没系皮带的。”

几个小伙儿面面相觑。

“你们觉得谁最懒?”亚里安问,没等他们回答——

“对,就是你,快滚过去喊你们长官出来!否则我就把他屁股踢烂,”

这可怜娃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还是说,他的屁股已经被他的团长给爆坏了,要不要我来来一发,把我的刀子塞进去?”

场面一时安静,亚里安(奥利昂)回头,看到自家的侍卫也半张着嘴看着他。

啊,对,那个“艺术家”小子不是这个风格。

“你们是不是,已经傻到,”他一个挨着一个打量,就像面前的人是他仆从一样,“要把我更多的脏话给你们头儿,翻译翻译?滚。”

一个大兵忙不迭地溜走了。

其实,亚里安丢弃了素质的那些话,并不是因为他知道会来的是卡达哈·佐·洛洛尼尔。骂人有时候背后会有个人的观念支撑,有时候没有,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个乌龟长官乖乖现身。

他心底只是觉得这个团里比较流行这样的关系而已,也不厌恶,想他奥利昂什么玩意儿没睡过?最美的男人,最俊的女子,几千年的光阴,别看奥利昂缩在黑塔里,什么都经历过了,往事云烟哪。

然而,尴尬的来了。

马背上摇过来的,那个衬衣大敞,露出古铜色胸膛的小帅哥,还真是卡达哈。

这就有点没教养了,因为貌似卡达哈还真和团长亚萨做了亚里安说的事儿…

“啊,古苏之子,青枝家族的亚里安。”马背上的卡达哈鞠躬致意。

“同时还是特兰拉娜·梅葛里尼之女,身负瓦雷利亚血脉的亚里安。”这话说完,亚里安(奥利昂)突然想起了自己目前的身份。

他下意识地将古苏的妻子,特兰拉娜视作地位更尊贵的那一边,可是在瓦雷利亚覆灭多年的今天,在瓦兰提斯之外的地方,人们并不一定会这么想。

虽然说在末代龙王看来,特兰拉娜不过是个小小的自由民,梅葛里尼家族也只是梅葛亚家族负责造船的分支而已,卑微到了极致,可是瓦雷利亚血统却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不是亚里安·青枝的名字和奥利昂有同一个来源,如果不是他已经算是少有的瓦雷利亚后裔,如果不是亚里安是莱雅拉的未婚夫,那奥利昂·贝勒里斯会宁愿去吞噬歌者奥古瑞欧斯。

“那我就是鹰身女妖之子咯?”卡达哈不以为然地嗤笑出声。

亚里安(奥利昂)没这个心情和他讨论,当初以鹰身女妖为象征的吉斯是如何被瓦雷利亚灭国的。

他直抒来意。

“我代表盘角卫前来督查,请随我一起去看看你们的人,和他们的营地,黑塔的羊选卫士也会同行。”

黑山羊的祭司和士兵之前执意要让莱雅拉当祭品,这会儿态度却完全变了,亚里安作为莱雅拉的未婚夫有更好的方式接近她,没必要再和一个强悍的佣兵团剑拔弩张。

所以,为了达到接近那个女人的目的,奥利昂这会儿反而要帮助她进入这个城市。

至于她有没有成为城市之主的命?恐怕在他这是完全没有的。

这就是没见到莱雅拉影子前,得意洋洋的末代龙王心中的想法。

“对了,我都忘了,”卡达哈夸张地敲敲自己的脑袋,“我在铁盾团的朋友告诉了我一些有趣的事情,想听听看吗,亚里安阁下?”

铁盾团?龙梦里没出现过他们!

奥利昂皱起眉头。

【科霍尔】

迪茜的媚眼瞅过巴尔丹亲王的身后,仿佛那儿有他的老妻等着抓奸,她的言语勾人遐想,“我以为,把约会的时间定在下午,你就不会来了,我强壮的铁匠。”

巴尔丹亲王身后跟着四十位身穿瓦雷利亚钢铠甲的卫士,号称如此,迪茜不知真假。

看着冷峻的金属闪闪发光,这些半身甲武士恐怕不好对付,哪怕身上铠甲的材质不是瓦雷利亚钢也一样。

“来。”迪茜挽上巴尔丹的手臂,外侧的触感冰冷,这老家伙穿了甲。

“穿着金属做事儿,你是在锻炼身体吗,可别中了风。”她调笑。

“告密者说,红袍人想要再度起事,我害怕被刺杀。”巴尔丹口述,“在你的屋檐下,我什么都不怕,茜茜。”

呃,茜茜。

迪茜觉得这甜腻发臭的称呼让自己浑身难受,当然,她喊他“强壮的铁匠”时,就已经难受过了一遍。

“亲爱的铁匠,铁打的汉子~我在整理家族财产时发现了一件奇物,除了,我们的约会之外,或许你也乐意一观。”

“哦?”巴尔丹果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一具多斯拉克人尸体的标本,这当然平平无奇,重点是,没有半点腐坏,栩栩如生。”

【巢居】

“你和你的兵往左,然后,你和你的兵往右。”多内尔吩咐。

“我往左,”席恩·葛雷乔伊重复了一遍,他很紧张,先前,契根的模样气定神闲,让席恩没法显得自己像个娘们,不,想想他姐姐,他要是太不像样,那就娘们都不如。

这会儿,席恩顾不上了,“这条路,通向磐岩家族的堡垒,我要杀掉所有那里的士兵,戴着铁砧纹章的,那些,铸煌家族的人,确保,确保迪茜的生命。”

“放松,放松,”多内尔安抚道,“事先回顾一遍自己的使命是一件好事,很好,我会和你一起去,你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兄弟。”

我学剑就是为了战斗,席恩心中自语,他右手五指抓紧了剑柄,这模样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葛雷乔伊家族没有孬种,葛雷乔伊家的兄弟姐妹各个是豪杰,我也一样,我会更强,我命中注定会继承铁群岛,我必须更强,我将功绩非凡,没错,没错!

“逝者不死,必将再起,铁种都有两条命,没什么好怕的。”席恩坦然道,他安抚地拍了拍多内尔的肩膀,“今日,我的父亲会在淹神的宫殿为我的战绩畅饮干杯。”

还有。

席恩在心里说,我的养父,他会称赞我的英勇,北境的英勇,狼群的英勇和果敢。”

“还有这个?”多内尔皱眉,“对,对,行了,不要怂,揍他们就是了。”

“他第一次上战场?不是我见过最离谱的。”契根叹息,“我往右,烧了铁匠的宫殿,见鬼的世道,铁匠都有宫殿了。”

【折腰路】

今天的盘角卫卫兵尤其多,他们在岔道设卡,在街上巡逻,昨天晚上抓走的人几乎塞满了盘角卫的监狱。

每个岗哨的人手上都不再是棍子和棒子,而是长矛与斧头,再没有成捆的鞭条了,反而弩和盾牌随处可见。

为什么这些东西不用去城墙上?每个人都知道,外头有个在叫嚣的佣兵团。

唔,好问题,可是没什么意义,盘角卫何时回答过市民的问题?

黑山羊,何时回答过问题?

三十二匠人家族和四大大师贵族,什么时候面对过任何人的质疑?

折腰路阴暗的地窖里火焰腾飞,照亮了其后红袍僧的脸。

拉赫洛的仆人手指抚上火焰,启唇而谈,“你们都认识我,泰尔斯,一个学不好锻打的人,你们叫我,没天赋的泰尔斯;你们都知道我是如何看着我的孩子被献给黑山羊,我的妻子哭嚎终日,憔悴而死,你们叫我,没骨气的泰尔斯,”他的微笑显露在脸上,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蛋,

“如大家过去所说,我是大家的一员,

没天赋,也没骨气,我应该呆在蒙尘巷里等死,本该如此。”

寂静无声,他们在听他的心里话,僧人知道,他们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韧性非常。

“我还记得那天,我看到达夏在我眼前展示了光之王的力量,那是希望之火!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看过,她说,我们是光之王的奴隶,而非任何人的奴隶,她就告诉我,你们还记得她当初带我们念诵的诗歌吗,记得吗?跟我一起回忆一下:”

红袍僧泰尔斯开始颂唱,前头的人,然后是后面的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加入了他的朗诵,““长夜漫漫,处处邪恶,”

奴隶和学工声音低沉,

此时此刻,长夜正笼罩着他们,黑山羊的双眼,盘角卫无情的利刃,这里的每个人都可能会在下一刻死亡。

“吾等凡人,独生独死,茫然无措,踟蹰幽谷;”

孤独而死,受压迫而死,没有任何出路,眼前一片黑暗。

然后,他们有了什么?

有了光芒。

“幸得同胞,集聚而行,幸得真主,嘉以溢吾!”

他们有同伴,有真神,在这人生的长夜,无涯的苦难中,黑暗里,出现了那盏灯,摇摇晃晃,几近湮灭的那盏希望之灯!

人们喃喃而语,尔后随着最后一个人结束了祷词,此间再度慢慢归于沉寂。

那盏灯。

“她给了我们希望,对吗?

当我们的儿女死了,我们的爱人死了,我们意识到我们的一切都是虚无时,达夏,拉札林的达夏,与光之王荣耀同在的达夏,施展神迹,在我们面前让断肢重生,火焰无伤,

她给了我们希望,我们还有希望!”

慢慢地,点头的人一个接一个,他们私语与彼此,相互确认对方的想法,坚定所有人的信念。

泰尔斯摇了摇头,低首叹息,然后又质问,

“然后呢?然后我们获得了什么?”

然后,就是无情的牺牲,没有得到半点报偿的牺牲!

”还记得吗?

我们冲向黑山羊的高塔,高吼吾主的名讳,

那座邪恶的,歹毒的,该被踩进泥巴的高塔就在我们眼前!

我们要推倒黑山羊的石像,让这座世界上最恶毒的城市焕然一新,我们坚信黎明时的科霍尔会是光之王的天国!”

“还记得吗?”他问大家。

“还记得吗?我们被背叛了,那些人为了地位、权力,向所谓的大师告密,

记得吗?我们被分割包围,死伤惨重,我还记得,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拉住了一个人的手,结果最后我拉住的就只是一只手!

你们都在场,你们都记得,你们都知道那个感觉,都死了,大家都死了,最后活下来的就是我一个。”

无人出声。

他们在回忆那一个血腥之日吗?

泰尔斯想,就像自己一样,每一个夜晚的梦境里,都在听着哭喊和哀求,不屈的怒吼和失败的嚎啕,还有逃生求活的自己。

自己的身后,是无数的冤魂,稚童的声音,少女的声音,老妪的声音,汉子的声音,每一个都在问他,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要反抗?

“但是我们还有希望,对,死了那么多的人,我们依然有希望,至少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结果呢?达夏,还有她的教徒,我们的兄弟姐妹,跑了,丢下这座城市和乞求援助的我们跑了,这就是希望所在?”

泰尔斯看到了人们眼中过得疑惑,他的声音逐渐走高,“记得她说的话吗?

预言!她说的,

拉赫洛赋予她的力量!

希望!她嘴里的希望,

让她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别的地方,丢下我们去个别的地方,就像丢下毫无意义的垃圾一样!”

“这是光之王吗?”他大声问在场的人,

“给她力量丢下我们的是个什么光之王?!

是那个给我们希望的光之王吗?!”

“不是,各位,

不是,

拉赫洛不该是一个操弄命运的小人。

我没有预言的能力,我是个没天赋的泰尔斯,拉赫洛没有让我有任何的魔法之能。

对,我是个愚昧的蠢货,可是,我这个愚昧的傻瓜就想问一句,

难道作为祂的信徒,除了等待被祂安排之外,其他就都毫无意义?一个不知道命运的信徒就该去死,他的恳求和心愿就不该得到回应,他就是个瞎子,该被自己的教友抛弃,是这样吗?

哪有这样的说法?

难道在过去,人类是凭着预言度过漫漫长夜的?

难道达夏还能知道拉赫洛到底是什么意思,光之王的用意如此简单就能揣测,我们只要照着预言演一遍,像是祂的木偶一样,然后人类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长夏永存,寒冬远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达夏给我们的那个命运,那个被光之王舍弃的命运,让黑山羊的邪恶遮盖整座城市的命运!”

“你们相信吗?”他问。

“那我们该相信什么?”一个困惑的声音如此微弱,却在一片沉寂中显得如此响亮。

“我不知道你们该相信什么,我只知道我相信什么,”泰尔斯看着问者,“我相信,我们是这个世界最多的蛆虫,毫无作用的凡俗,只配被饿死、被渴死、被打死、被吊死、被砍死,被折磨而死,我们和贵人巫师比,什么都不是,即便是蜕变,我们也变不成魔龙或者山狮,变不成银发紫眸或者工匠大师,作为蛆,即便是蜕变,我们也只配变成苍蝇,围绕着那些大人物,喋喋不休,图惹人烦,

我相信,那些家族豪门可以任意地玩弄我们,需要时让我们为他们劳苦一生,不需要时,杀死我们的子女,害死我们的父母,糟蹋我们的妻子,利用我们最想要的‘希望’,让我们成为他们野心的垫脚石,但是——”

“但是,他们却忘了,蛆变成的苍蝇也是会咬人的,

我们要告诉他们,我们不能让他们赢得功名利禄,荣耀和权位,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的这些辉煌统统被扔进泥潭,我们不能成事,我们可以败事,我们每一个人的牺牲都微不足道,我们的血甚至弄不脏他们的皮靴,

然而,我不愿意再承受这种日子,蛆,也要寻求自己的希望,既然贵族和黑羊不愿给,既然达夏和她的拉赫洛给不了,那,就让我们的拉赫洛给与我们荣耀!

让我们微不足道的死亡,带给他们恐惧和梦魇,

他们既然像对猪狗一样将我们宰杀。

那么,我们就像宰杀猪狗一样杀光他们。

各位,让我们杀死每一个贵族,杀死每一个叛徒,就像是杀猪杀狗,

我们不会直接面对铁甲和盾牌,我们绕过他们手下的屠夫,直接去找穿着丝绸的男女,直接去找深宅大院里娇生惯养的名门之后,

每一条街道都将会流血,流着我们的血,他们爪牙的血,还有他们自己的血。

既然对我们来说,这座城市就是地狱,那么,就让我们将这座城市变成彻彻底底的地狱,每个人的地狱!

让他们去死。

光之王,星火燎原,光之王,还报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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