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月光中，只见刘重元半是倾诉半是自语的回忆道：“当时我没有读什么书，只是一个乡间的放牛娃，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只是乡间的耆老，哪里懂的什么东虏，什么流寇，什么大明？只是觉得这老道说的有趣，像是一个得道高人，所以之后常常找他聊天，给他带些吃的东西，他倒也没有教我什么，但是奇怪的时从此之后我像是开窍了一般，从一个懵懂的放牛娃，就突然间变成了好学聪颖的少年奇才，随后由秀才到举人，在中进士，一路顺风顺水有如神助。”
柳如是颇为惊异，没想到相公当年还有这样一段奇遇，笑着说道：“难怪夫人跟我说，当年老爷小时候很笨很笨的，我原以为是夫人戏弄说笑，难道是真的？是因为碰到那个老道，得到点化，老爷才开窍的！”
“可不是嘛，当年孙老秀才说我是天才定能高中，想要让我进学，我爹娘还有我大哥，都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怎么也想不到我怎么就一朝换了个人似的。跟夫人说起我小时候，自然是蠢笨的居多。”刘重元笑着说道。
柳如是也跟着笑道：“那老道虽有些神通，但是毕竟不是真神仙，最大的预言就胡说八道了。我大明虽说这些年饱受东虏和流寇轮番打击，但是总算是撑过来了。流寇基本肃清，对东虏也转守为攻，虽然现在局势还在焦灼状态，但是有老爷你在，定然可以扫灭东虏，中兴大明的。”
刘重元微微摇摇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大明没有我呢？若是我当年没有碰到那老道，仍旧是山间一放牛娃呢？”
柳如是闻言一窒，确实，这些年若是没有刘重元，大明该是什么样子？中原仍旧是流寇肆虐，当然不会有巨鹿大捷，东虏入寇大军纵横大明腹地。等等等等这些，都让柳如是大为惊异，老爷为什么要说这个？难道老爷也觉得老道的预言是对的？大明真的要亡？从那一年算起，大明还有四年的寿命啊！
想到这里，柳如是惊恐的直坐起来，双眼直视着刘重元，不敢相信一直以为忠君爱国、忧国忧民的老爷居然会有如此的亡国之论。即便是大明最危险的崇祯九年十年，那两年数十万流寇大军攻陷了中都凤阳，肆虐江北、河南等大明腹地；东虏在崇祯七年、九年相继从宣大和蓟州攻入直隶，整个京师周边被荼毒，大明威严丧入谷底。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大明上下也没有人认为大明有亡国之危啊！
刘重元重新将柳如是拥入怀中，又盖好薄被，继续说道：“我作为大明臣子，自然不希望那老道的预言成真，所以我才不辞劳苦的关宁和金州反复奔波，操练兵马、筹集粮饷、鼓励士气，整日忙得是不可开交，就是希望我大明能够国祚绵长，天下安宁，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闻言柳如是顿时送了一口气。
“可是这些年来，我又分明的看到，老道的话像是一股幽灵一样阴魂不散，一次又一次的仿佛天意一般的将大明拉下深渊。崇祯二年，袁崇焕督师辽东，偏偏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斩杀了毛文龙，让自己见疑于皇帝，惹下了杀身之祸，从此唯一能制东虏的督师被皇帝杀死。我到今天都没有想明白袁崇焕那么聪明一人，难道想不明白擅自斩杀毛文龙的危险？”
“崇祯四年的长山之战，我辽东军精锐与东虏决战于长山，当时辽东军发动火攻，眼看就要大败东虏，一举解了大凌河之围，可是偏偏此时天象突变，风向突然反转，大风迎面吹向明军，于是明军射出的火箭不仅没有烧到东虏，反而烧的自己阵脚大乱，东虏趁机发动猛攻，辽东军崩溃全军覆没。”
“还有从崇祯元年开始的每一次清剿流寇的过程中，有多少次能够将流寇一网打尽，可是总是有阴差阳错的事故让流寇逃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大明拖向死亡。”
柳如是只觉浑身发冷，难道真的有天意？有天意让大明灭亡？不会的，不会的，现在大明有了夫君，有夫君在流寇被剿灭，东虏也屡战屡败，覆灭之日不远。大明绝对不会走上老道的预言的。
“虽然现在看起来，局面有所好转，流寇被剿灭，东虏连败三场，但是整体局面仍然危急四伏。如是，你知道我在担忧些什么！”
“老爷是担忧朝局会在发生变化。这两年老爷之所以能够屡立战功，除了老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杨阁老在朝中鼎力支持主持大局才是关键。现在皇上重新请回周阁老，来制衡杨阁老，让朝廷在大政战略上屡屡出现摇摆，对老爷你的支持也大打折扣。”对朝局一直关注的柳如是立即就醒悟了刘重元的担忧。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杨阁老的身体。上次我去看他，两颊消瘦清减了很多，还一直在咳嗽，连看了几个御医都不见好转，以我的观察，杨阁老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一旦杨阁老去了，周阁老主政，有他在皇帝面前日日进谗言，我又能立功于外吗？”
柳如是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顿时脸色煞白，喃喃问道：“杨阁老病的这么严重吗？可从来没听人谈起过啊，老爷并不通医术，何以就能断定杨阁老命不久矣？”
刘重元顿时有些结舌，他当然不能说记忆中的历史上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