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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76章:辩解

刘重元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按照熊开元弹劾的次序依次展开辩驳,而是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先捡简单地入手,一条条的驳倒熊开元,让他的话不可信,让皇帝和众臣质疑他的人品,顺便也为后面的三条辩驳整理思路组织措辞。

说实话,一开始熊开元的弹劾倒真的吓了刘重元一跳,其所说的几大罪状都是第一次提出来,打的刘重元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很多并不好解释,甚至就算解释的清楚也不一定能够重新赢回皇帝的信任。但是当熊开元稀里哗啦的说了一大通之后,刘重元反而安定了下来,因为熊毕竟不是搞政治的,不明白一个道理,弹劾别人一定要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弹劾的内容一定要经得起推敲,决不能有明显的漏洞,否则只会给人以轻松反击的机会,从而让自己陷入不可信的状态。

理清了思路之后,刘重元申辩道:“至于山东的技术学校,确实是臣主张设立,是为了培养一些懂得兵器设计制造的高级技师,寻常的读书人不屑于研究这些奇巧淫技,而那些匠人有心研究却蠢笨不识字不懂得翻越古今典籍,以致我大明兵器制造每况愈下,近些年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甚至都不及东虏了。我设立技术学校,招收一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少年,专门学习格物致知的知识,用来研发制造兵器,有何不妥?至于学校里有西洋人教授什么西洋宗教的,学生倒是不清楚了,学生在山东军务繁忙,当时为了北渡金州作战,筹划数万北洋军的粮饷事宜,哪有时间精力去管一个技术学校?这学校我统共只去过三次待了不到三天而已,具体事宜都是由山长毕懋康毕老爷子管理,若是有何不对何不去一封书函问一问?”

“不错,总理在山东总共也没有待过多长时间,有一次去技术学校还是我陪着去的,虽然有几个西洋传教士教授西洋格物知识,倒也并无出奇之处。更何况我朝一向兼容并蓄,并不排斥西洋宗教,前阁老徐光启就是天主教徒,亦无什么不妥!”蒋德璟也在一旁帮腔说道。

“这件事,朕记得,总理曾经上过一封奏疏,详细述说了西洋在格物致知方面于我们的领先之处,还建议我大明派出使团去往西洋考察访问。嗯,熊某道听途说、胡编乱造了,总理不要在意。”

“是!”刘重元施了一礼,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说下一个,于是接着说道:“至于所谓任人唯亲,熊主事说出了赵石、刘冲等几人,显系对学生也是做了一些功课,但显然做的不到位。刘佑虽然姓刘也是麻城人,但乃是嘉靖年间兵部尚书刘天和之后,与锦衣卫刘侨是亲戚,与学生确是八竿子打不着,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亦未可知。李信、李牟、方以智和李廷标,不过因臣教导一些圣人之道、忠君爱国之道,确是会叫学生一声老师,若说这也是结党营私的话,那每一科三百多名新科进士都叫座师为老师,应该怎么说呢?”

“这个?”众人不由看向周延儒。因为周延儒在崇祯四年就以首辅之尊,亲自主持那一场的科举考试,成为那一科所有进士的老师,其中就包括了吴昌时和张溥。

“那赵石和刘冲呢?赵石是你的侍卫出身,刘冲则是你的亲侄子,这总作不得假吧?”熊开元逼问道。

“这却是真的,若说任用私人,数得着的也就是他们二人了。赵石从学生出京任职五省剿贼总理开始从军征战,每每都是战斗在最紧要、最艰苦的地方,屡立战功,这些兵部都是记录在案的,也都是一一奏请皇上同意的;至于刘冲,想必皇上和诸位大臣都有印象,所立何等功劳也是心中有数,学生这里就不多说了。只想说,此刻他们正与东虏在锦州城下鏖战,昨夜接到的两天前的战报,刘冲身负重伤,赵石依然在锦州城下奋战,是生是死亦未可知。此刻学生也不知道这任用私人是对还是错啊!”说着说着,刘重元都是眼角一红,显然是想到侄子与亲将犯险而担忧。

即便是凉薄如皇帝,也觉得赵刘二将在前线奋战,而这里却质疑任人唯亲,实在是太不地道。更何况在大明任人唯亲的多了去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为国家为皇上效力,当然要找亲朋好友兄弟子侄帮忙啦,不给安排别人还会说不近人情呢!刘重元只是安排了两个,已经是显得太耿直了。

于是皇帝连忙安慰道:“赵石、刘冲的功劳,朕都是一一记在心里的,从军时间虽短,但所立的功勋岂是那些碌碌无为之辈所能及万一!总理举贤不避亲,实在是荐的好,应该多推荐一些像赵刘二将这样的忠贞干才,如此我大明才能消灭东虏荡平叛乱以致太平!”

皇帝既然如此一锤定音,刘重元连忙叩谢皇恩,拭去眼泪,稍稍平复心情之后,接着说道:“至于熊主事说学生说过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请恕学生记忆不佳,确实记不起来曾经说过。学生倒是想问问熊主事,学生是在何时何地对何人说及?何人可以作证?熊主事是听谁说的?”

“是啊,熊主事你是听何人所说,当立即传此人前来,当庭对质!”陈演眼见风向已经重新扭转,也跟着帮腔厉声对熊开元说道。

熊开元犹豫片刻,只好说道:“之前参加一次诗会,兵部职方司主事左魁当众说的,

说总理执掌职方司之日,断言大明恐有倾覆之危,当早做打算!当时在场的还有吏部员外郎左懋第、礼部主事揭重熙等八人,都可以为臣作证。”

皇帝随即下令召左魁、左懋第、揭重熙等九人前来,要亲自询问。刘重元则心里不由一紧,就知道左魁这小子浪荡好酒,多喝了几杯之后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等待的间隙一时冷场,刘重元于是继续说道:“至于两广总督一职,学生确实曾经争取过,但不是为了熊主事所说的什么作为退路。当时我大明外有东虏虎视眈眈,内有百万流寇四下劫掠,而一再加征的辽饷、剿饷也让老百姓民穷财尽,我大明可谓危机四伏。臣时任兵部侍郎,内心里是忧心忡忡,十分想做一些实事,一是练出一支强军内剿流寇外御东虏,二是为朝廷筹集粮饷,臣当时就看中了两广这个地方,临近南洋可以招募西洋军士训练西洋军阵训练出一支强军,继承徐光启徐阁老曾经的构想;而且两广人口众多商业繁华,有很深的加税空间。对了,皇上,这些时日,学生与蒋尚书商议在两广改革赋税结构,增加赋税额度,也源于那时的构想。”

“后来,皇上和朝廷信重学生,将五省剿贼总理这一重担交到了学生的肩头,三年多来戎马倥偬,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倒不想熊主事这个与我不相熟之人居然打听的清楚,却也不知道居然已经传成了微臣谋两广作为退路!简直滑天下之大不稽!”刘重元面上满是委屈和愤怒,心里面则在高速的运转,这件事自己应该只跟杨嗣昌谈起过,确不知道杨阁老跟谁说过,居然传到了熊开元这个微末小吏的耳朵里。在官场上还真是谁都不能小看啊!

刘重元这番说辞,显然比熊开元的要靠谱的多,关键是三年多来,刘重元先是剿贼总理,然后是北洋总督、督师,呕心沥血筹谋剿平叛乱流寇,消灭东虏,何曾有过观望、推诿之举,何曾有过拥兵自重之意?三年多来所立下的功勋,超越了大明过去两百年所有的文武官员于兵事上的成就。由不得皇帝和一众大臣们不相信。

很快,左魁、左懋第、揭重熙等九人一一被请来,他们都是京官,俱在午门外的衙门内当值,是以来的很快。皇帝当即朝着左魁问道:“左卿,之前尔等与熊开元一起诗会,尔曾经说过什么?”

左魁、左懋第、揭重熙等人一进来殿内,就察觉气氛的不正常,心里就存了小心。听了皇帝的问话,“熊开元熊主事?”看了一眼熊开元,左魁疑惑的说道:“前几日臣等确是在福元酒楼小聚,亦有吟诗作赋,但并无熊主事啊!我虽然认识他,都是湖广人,但是科场次差的太多,臣等都是崇祯七年、十年和十三年的进士,而熊主事乃是天启五年进士,平日并无什么来往!”

皇帝大为诧异,看了看其他几人,左懋第等人也都纷纷附和说道当日并无熊开元与会。

见皇帝愤怒的眼神转过来,熊开元连忙解释道:“当日左魁等九人是在酒楼二楼,微臣是在一楼独自喝酒,偶然听到左魁如此说,感到很是严重于是记在心里。”

眼见熊开元屡屡撒谎,又屡屡被打脸,皇帝最后一丝耐心也几乎被耗尽,只觉得今日所为是在是有些愚蠢,居然因为这么一个蠢货而伤了总理的心。只是心中那固有的猜疑之心让他不问清楚就过不去,于是颇为不耐烦地问左魁道:“尔当日可曾说过:总理对尔等说过大明内忧外患恐有倾覆之危,当早谋后路。尔老实回答,不得有丝毫欺瞒。”

左魁乃是崇祯十年京师,是湖广武昌人,性格颇有些粗疏,但在粗疏也知道皇帝所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将会有什么后果,不由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说实话,当日聚会是为了商议如何声援刘重元,扭转朝廷之中的弹劾风波,正事谈完多喝了两杯,于是谈古论今、指斥朝政,大家都是年轻人都颇为兴奋,鬼知道说了些什么。

粗疏归粗疏,左魁脑子还是不笨的,若真的说了那话,那不仅仅是刘重元获罪,他传播这些话不也得获罪吗?更何况他如何能置恩相于水火之中呢!脑筋一转,左魁佯装仔细的想了片刻,才说道:“当日我等谈论时事,所言颇多,似乎是说过这话!”

闻言,熊开元大为兴奋,刘重元心里一紧,而皇帝则双拳握紧。可是左魁又接着说道:“不过略有不同,微臣的原话是,总理在兵部教导我等,我大明时下天灾频仍、兵祸连绵,可谓内忧外患,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再不振作恐有倾覆之危,当朝暮努力,奋发图强,以救时艰!莫非,熊主事将朝暮努力听错了?或许是微臣有些湖广口音吧?”

说着,左魁还用湖广话说了一遍,听着还真有些像是早谋后路。至此,所有的误会都被解开,所有的弹劾都被证伪。皇帝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当即喝令锦衣卫将熊开元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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