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去见恩相，总理的意思是对东虏暂取守势，也让辽东军、北洋军和宣大军能有时间补充兵力、更新装备，同时加以整训，提高战斗力。同时抽调督标营到河南，先消灭闯贼，一如五年前杨阁老的攘外必先安内战略。”赵石一边大口吃着瓜一边说道。
祖大乐、祖泽远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暗自点点头，说实话他们还真有些担心朝廷因为盖州大捷就脑子一热，准备趁势进攻辽沈呢！祖家盘踞在宁远、锦州一带，田亩连州跨郡，庄园数以十座，奴仆成群，为朝廷保卫锦州也是在包围祖家的家业，可是要冒险的跨越数百里去进攻辽沈，祖家将领们还真有些不是太愿意。最好当然还是谨守锦州，朝廷需要祖家守边，祖家依靠守边发财，各取所需。
赵石、李信等将领当然明白祖家心里的小九九，也总是有些鄙视，不满祖家的三心二意。于是一时间桌上倒是冷淡下来。
“诶，听说了吗？”祖泽远见状，连忙说道：“听说这次盖州大捷，皇上发下重赏，尤世威尤总兵授安东侯，李大开将军授平东伯，此番进京献俘，交卸俘虏唱名于御前，也是以他们为主。”
“说起来这个来，老子就生气，此番若非我们，啊，主要是督标营在锦州城下力战东虏，给予其重创，尤世威和李大开凭什么取得大捷啊？”祖宽也跟着搭腔说道。
“诶，都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何分彼此，今后为朝廷打仗的机会多了，哪里取不到功劳，封不了侯伯。”刘佑自信满满的说道。
而祖家三将看到莫名的羡慕且无奈。心里面说你们是朝里有人，打了胜仗自然不愁不能封爵，可你们哪里知道其他将领的无奈。像是祖大乐，跟祖大寿一样，从军三十多年，打的大仗恶仗无数，一直带领最精锐的降虏左右营纵横沙场，每战都为先锋；像是祖宽，身先士卒每战先登，愣是从一介家奴砍出了总兵之职，崇祯九年滁州大战，祖宽亲率三千关宁铁骑在数十万流寇中杀进杀出，愣是将之前所向披靡的流寇杀得大败，为之后孙传庭于陕西擒获高迎祥创造了基础。
即便是立下如此多的战功，祖大乐和祖宽也从未妄想过封爵，就连他们的大哥祖大寿号为大明第一将都没有封爵，哪里轮得到他们。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面前的这几个小将，说起战功封爵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真是时移世易，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对了，赵将军，听说督标骑营乃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甲骑具装，居然能够一炷香的时间就正面冲垮东虏的巴牙喇精骑，你能跟老夫说说，这督标骑营究竟有何精妙之处？端的如此厉害！我辽东军有骑兵近两万，若人人能如督标骑营一般，何惧那东虏？都不用你们督标营在上阵，我们辽东军就足够一路打到沈阳的。”祖大乐这话倒还真没有吹牛，东虏巴牙喇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牛录之中精选出十个巴牙喇精兵，三千巴牙喇克敌三万东虏，若辽东两万骑兵俱能如巴牙喇一般，那就相当于二十万东虏了，真的足以打败东虏主力了。
祖宽也是骑将，最擅长指挥骑兵纵横驰击，闻言也拉着赵石连声催促道：“是啊，赵总兵，赵将军，赵大哥，你一定要传授俺，这督标骑营是如何打仗的！”
“莫急莫急，李大开带着一百督标骑营过两日就到京师，届时你们一看就知道厉害在何处了，也不需要我在这里絮絮叨叨，你们也听不懂的，来来来，喝酒喝酒！”赵石笑着说道。
祖宽倒是起了性子，一门心思就是要知道。于是一把夺下赵石手里的酒杯，大声说道：“诶，这酒有什么好喝的，明日我带你们去醉香楼喝二锅头，那个酒才叫一个香呢！他娘的，上次去，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灌我喝烈得跟烧刀子一样的二锅头，老子连娘们儿长啥样都没瞧见就直接醉倒了，第二日卢总理又催着去河南，愣是错过了醉香楼的美人儿，明儿个老子请客，请你赵大哥喝好玩好，可今日你一定要给老祖我讲讲，到底怎么个弄法，这个骑兵？”
赵石哭笑不得的看着祖宽夺下自己的酒杯，拿这个浑人没有办法，辽东军中还就这个祖宽最对他的性子，战场上拿起刀就死命冲杀奋不顾身，下了战场拿起酒就喝一喝多就骂，逮谁骂谁，心里藏不住半句话。
“就是啊，赵将军，这次多亏了有你们督标营解救，否则我祖泽远肯定就死在锦州城里了，明日去醉香楼我就全包下来，几位将军尽管吃喝玩乐，全都算我的。今晚你就说两句，为我们解解…”还没说完，就被祖宽一把捂住了嘴巴。
众人惊异的看着祖宽，就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伏耳在地上，片刻之后起来说道：“有支军队前来，北面、南面、还有西面！约莫有上千之数，还有骑兵！”
众人更是惊疑不定，这可是在京城里还是大晚上的，西面就是皇宫紫禁城，谁敢这个时候在京师里调动军队？
尚未等众人质疑祖宽所说，大家都已经听到院外传来散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还真的是有大军前来啊，看祖宽所说，还是冲着这儿来的。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经验，让众人瞬间酒醒，赶紧分头去通知部署批甲执兵集合，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何
人是何目的，但有备无患总是对的。
好在来京师的都是骁勇之士，战场警觉性很高，虽说是在京师很安全，但是也很快就察觉了院外军队的声音，还未等祖家三将、督标营将领传令，众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各自批甲执兵警戒。这校尉营原本就是锦衣卫的军营，本就是一座小型堡垒，百余督标营和数十辽东军各自防守一面，倒也正好铺成的开。两军将士们熟练的熄灭灯火、找好掩体，判断敌军可能的来袭方向，做好准备。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营外街道上以及房屋之间铺满了举着火把的军队，星星点点，不可胜数，不过赵石等将领大致估算一下，约莫有上千之数。看不清旗号和铠甲服侍，但是听铁甲擦碰之声，定然是一支正规大军。
“勇卫营？锦衣卫？五城兵马司？”赵石和祖大乐对视一眼，这是哪部分的？
这里祖大乐职务最高，当即大声喊道：“京师重地，你们是哪部分的？奉了谁的命令居然深夜前来校尉营？”祖大乐号称祖二疯子，尤以嗓门儿大著称，这一声喊恐怕半个京师都能听到。
很快营外的军队纷纷停下脚步，逐渐安静下来，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是祖总兵吗？咱家御马监掌印高起潜！”
“高公公？”祖大乐大惊失色，没想到是高起潜来了，更没想到他会带着上千大军前来。高起潜乃是辽东军的老领导，从天启末年就在辽东军中监军，到崇祯五年以监护之职，督率吴襄、祖宽、金国奇、靳国臣等辽兵万余人，入关剿灭孔有德叛军。大获全胜之后，回到辽东，称为关宁总监，凌驾于总督、巡抚、总兵之上，是辽东最高军政长官，辽军宿将如祖大寿、吴襄都要花大力气百般巴结，吴襄之子吴三桂拜高起潜为义父。一直到崇祯十二年因为抗击东虏入寇不力才撤回宫中，前后长达七年，跟祖大乐共事更是近二十年了。
听闻是高起潜率军前来，祖大乐也不敢托大，从营墙下站起身子躬身朝外行礼，恭敬说道：“卑职祖大乐叩见高公公，未知公公此时前来有何公务？可有大乐效劳之处？”
“哈哈哈，好，好，好啊！难得大乐你还惦记着咱家，等咱家再回辽东，定然提拔重用你。”营外高起潜大声笑道，倒还真颇有几分豪气。“咱家此时率军而来，乃是奉皇上圣旨，捉拿北洋军督标营总兵官赵石到御前问话。你可要帮忙吗？哈哈哈哈”
“这？”祖大乐大惊失色。不仅是他，从祖泽远、祖宽再到督标营所有人都是大为惊异。赵石乃是锦州之战的有功之臣，皇上为何会突然下旨捉拿？而且即便是下旨捉拿，派个小太监前来传旨，难道赵石还敢不束手就擒吗？何须漏夜率大军前来？
赵石镇定心神，也站起身施礼问道：“末将正是督标营总兵官赵石，敢问公公，赵石犯下何罪让皇上下旨捉拿到御前问话？公公可有圣旨？可否给赵石一观？”
“哈哈哈，你这小子难道以为咱家是假传圣旨吗？”高起潜得意的说道：“锦衣卫截获了贼子刘重元与你密谋造反的书信，刘重元已经在御前就擒被皇上下令打入昭狱。怎么样？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让大军冲进去拿你出来？”
“这，这，这怎么可能？”坚强如赵石，也被这重重一击砸的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