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只是一面墙，但很多时候化身成为防守者心里面城堡，墙破了，心里面的防线也就破了。往往对墙的争夺贯穿着攻城战始终。校尉营毕竟不是一座城，而只是一座兵营，营墙既不高也不厚，墙外也没有护城河和羊马墙，只要凿倒了营墙，他们上千之众蜂拥而入，踩也踩死里面的督标营了。不过让墙外勇卫营疑惑的是，在他们凿墙的时候墙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默默的感受着营墙的损坏程度，感觉差不多了，赵石左右看了看，李信、刘冲等将领点头表示做好了准备。赵石点点头，朝后挥挥手，十数个督标营官兵点燃手里的炸药包等导火索燃烧片刻之后就朝着墙外、门外扔去。虽说是进京献俘，但是路上也并不太平，为防万一督标营纠结了一番还是带了几十颗手持火药包，为防在京师发生走火惊了圣驾，特意用加厚木箱包裹防火棉存放，还特意拆下了火绳。没想到今夜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轰轰轰！”火药包未等落地就在墙外勇卫营官兵的头顶位置爆炸，四散的碎石和铁屑炸的勇卫营官兵血肉横飞，不算是很强大的冲击波让周围一大片人仰马翻，而巨大连绵的爆炸声则让勇卫营骑兵的马发狂失控，不时将马背上的骑兵摔下马来。
就是这个时候，督标营官兵狠狠的撞在营墙上，营墙根儿已经被凿的差不多的营墙顿时轰然倒向外面，又砸翻了一片勇卫营官兵。
“啪啪啪！”数十个督标营官兵手持火铳朝着墙外齐射，顿时又打懵了墙外的勇卫营。
“杀啊！”紧随火铳齐射之后的是数十名端着长枪排着队列的长枪兵方阵，趁着勇卫营官兵还处于被打击的混乱状态，长枪兵越过营墙废墟，在墙外街道上稍稍整队之后就向勇卫营官兵杀去，三排整齐的长枪阵一如在辽东战场如林而进，也同样的不可抵挡，勇卫营官兵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就被长枪攒刺而死。
连绵的打击让勇卫营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督标营能够在辽东连续痛击东虏了，为什么能够创下偌大的名声了。这还没有当面刀对面枪的交锋，勇卫营已经倒下了上百人在血泊之中，而对面的督标营看起来没有死一个人。
看着反射着血光的如林枪尖，看着一个个平日号称的勇士全然没有任何的发挥就被攒刺倒地，剩下的勇卫营官兵顿时惊恐万状，前面的官兵发一声喊，扔下刀枪就朝后跑去，顿时让后排的勇卫营官兵也跟着大乱。督标营长枪兵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毫不留情的将跑的慢的、倒在地上的勇卫营官兵刺死，让逃跑的勇卫营更是混乱。
战事一开就跑到后面一处小楼上观战的高起潜顿时大惊失色，眼见着督标营单薄的阵型即将碾压而来，而楼下的勇卫营官兵毫无停下重整防线的意思，连忙急匆匆的率部下楼，然后上马向后逃去。
而看到高起潜也向后逃，勇卫营顿时完全崩溃，纷纷扔下刀枪撒丫子就向后跑去，生恐跑的慢了就成了督标营的枪下亡魂。勇卫营就驻扎在京师，对京城最是了解，一边跑一边沿着街边的小巷子里钻，很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督标营一直追着高起潜一众人向西而去，可惜高起潜是骑马，督标营是步行又要结阵而行，速度根本赶不上，很快高起潜一众人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定然是要逃进宫去。而赵石的目标就是皇宫，他要去皇宫下叩阙请命，当面向皇帝陈述冤屈，救总理出来。
刚才的爆炸声、枪声和喊杀声早就惊动了整个城东，乃至整个京师。打仗了，边军和京营打起来了的消息四散而走，街上的老百姓赶紧逃回家里，整个街道上到处是散乱的衣服鞋帽和其他杂务，甚至还有几个哇哇大哭的孩子。除此之外只剩下百十来人的督标营方阵在空旷的大街上缓缓而行，铁蹄他在砖石的街道上滴答作响。
越过开城街，再往前就是紫禁城的正门午门了，督标营官兵渐渐的有些迟疑，脚步越走越慢。紫禁城啊，那是皇帝、那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咱们过去若是惊扰了圣驾天子不高兴了怎么办？被天子责骂该怎么办？天子若是下旨杀我们的头怎么办？天子啊！那可是天子啊！
赵石、刘冲等将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好不断地喊道：“恩相大人遭奸吝小人陷害，我等去向天子陈述冤屈，解救恩相大人出来。”
“恩相大人乃是我督标营的架海擎天柱，没有了恩相大人就没有我们督标营。若不能救出恩相大人，我们也会被那狗太监说成叛军，被全部处死的！”督标营总算恢复了勇气，火铳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大踏步的向着紫禁城行去。
可是这时，李信一瘸一拐的被李牟扶着赶上来，拉住赵石说道：“总兵，我们不能在向前了，不能去紫禁城下！不能中了高起潜那奸吝小人的诡计啊！”
赵石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李信有些愕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围的督标营官兵闻言也停下脚步看着李信，引得阵型倒是有些混乱了。
刘冲顿时急了，叔父对他恩同再造，将他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农家少年培养成一个年少有为的将领，可谓是恩重如山，想到叔父现在身陷囹圄不知道是不是在吃苦，他就心急
如焚，恨不得单枪匹马的冲进宫去救出叔父。而且缓过神来的他难以想象，若是没有了叔父他还算个什么？
“李信，你不敢去救我叔父也不要拦着我们，你将皇帝敬若天神，我一个麻城农家小子可没见过皇帝，我知道叔父待我恩重如山，数年之间将我提拔成一营主将，此时我若不去救他，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刘佑和李廷远顿时也站在刘冲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李信，大有你再敢阻拦就连你一块儿杀了的意思。
而李牟则站在受伤的堂哥面前，凶狠的目光对着麻城三将毫不退缩。坐营官之间起了冲突顿时让督标营陷入混乱之中，原本中营和左营这两个河南人为主的营头，和右营前营后营三个麻城人为主的营头，隐隐有了对峙之势。
赵石插入刘冲和李信之间，回身对官兵们下令远地警戒，然后将五个营官拉到一旁，说道：“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我等更应该精诚团结救出总理摆脱危局，哪里能够这么内讧。大盈，我知道你忧心恩相安危，但是仲诚乃是恩相最得意的弟子，定然也是心急如焚。他一向见识过人，既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怎可如此无端的指责仲诚？”
刘冲不敢违逆赵石，也觉得刚才有些冲动了，于是朝李信道歉道：“李将军，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李信摆摆手示意无妨，叹口气说道：“今夜事发突然，别说你心急如焚，就连我也是乱了分寸。可是刚才一边走我就一边在想，那高太监陷害恩相所为何时？定然是因为恩相对太监一向不假辞色，成立军机处之后司礼监完全失去了作用，为了夺权为了恢复往日荣耀，高太监才要陷害恩相。”
“不错，定然是如此！”赵石等人纷纷表示赞同。
“不知道那高太监是如何陷害恩相的，但是他刚才说恩相跟总兵你密谋造反，那定然是涉及到督标营兵事。而刚才高太监处心积虑的在校尉营内潜伏两人，突然开枪激起冲突。显然就是要栽赃嫁祸赵总兵你率督标营击杀钦使抗旨谋反。现在那高太监已经逃进宫去，定然是要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说督标营如何的开了第一枪。”李信冷静的分析让众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刘冲顿时急了，说道：“那我们不更是要到皇上面前分辨清楚吗？否则单凭那高太监的一面之词，我叔父定然凶多吉少啊！”
“你又如何到皇上面前？就这样带着一百多个督标营兄弟冲到午门下？不更是做实了以武逼宫吗？高太监不更加添油加醋的说我们要杀进宫去谋反吗？”李信接着又小声说道：“唐中宗景龙元年，韦皇后和武三思父子乱政，太子李重俊举兵诛杀武三思父子，而后攻打宫城，意图杀死韦皇后等人，却被阻于玄武门外。此时中宗赶到玄武门，向义兵喊话捉拿李重俊，兵变立即失败，李重俊也被杀死。”
“李重俊乃是太子，皇帝之子，以兵临宫城尚且立即被皇帝定为叛逆下旨诛杀；我等是何人？难道指望皇帝相信我等之兵谏而诛杀高太监吗？恐怕他听说我等兵临午门，立即就会下令京师戒严，所有内外官兵京营京师立即前来平叛，我等一百多人，即便个个三头六臂，难道还能对付的了几万京师官兵吗？”
众人立即打了个寒蝉，若真等到皇帝在午门上下旨督标营为叛军，数万大军围拢上来，恐怕真的踩都将大家大家踩死了。
“那该怎么办？仲诚，你赶紧说吧，我等该怎么办？”沉默片刻之后，眼见周围官兵又星星点点的围拢上来，赵石直接的问道。
“我以为应该赶紧在京营大军围拢上来之前突围出去，到天津与准备南归休假的大部队汇合，然后大军回转京师，诛杀高太监，救出总理，拨乱反正。”李信一字一顿的说道。
赵石、刘冲、刘佑和李廷远惊愕的看着李信，他这不仅是兵谏了，直接就是清君侧了。就连李牟也回头诧异的看着堂兄，他不是从来都是忠义自许的吗？何时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不管怎么样，赵石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打破危局的唯一办法。当即又问道：“如何突围？”
“高太监定然是等着我等去午门叩阙，那我等就反其道而行之，向南穿过外城到城南的南海子，那里有京营和宫里饲养的马匹上千，夺下马匹，快马加鞭的赶到天津与大部队汇合，我等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有上万督标营在，什么事儿做不成！”
“好，就这样行动！”赵石下定决心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