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个什么龙傲天枭雄式的男主，所有人都是工具人，那么眼前的小郑连带着外面杀羊宰肉吃的十几个郑家家丁，怕是立马人头落地。
可惜朱由桦不是这么杀伐果决的人，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看着小郑那审视的眼光，深吸一口气。
“或许正如郑同学预想的一般，有些事情，在下不便说明。”朱由桦站起身来，居然朝郑森作了一个揖。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郑森连忙站起，避开朱由桦这一揖。
“你我还是同学，有何不敢。”朱由桦过来牵住郑森的手。
“同学想来却也未必，或许在下该称呼朱同学？”
“名字称呼什么的不打紧，只是……”
“放心，此事出了这个门，再无他人知道！”郑森也是心眼通透的明白人，哪里不知道朱由桦心里的意思，这事情要是说出去，那就太大了。
一个王爷在乡野里打劫那算个屁，有司和朝廷根本不会去管，甚至杀几个人都无所谓。顶多被皇帝申斥几句，罚点俸禄。但是像朱由桦这样拥兵上万，战船数百的王爷，那可就不是骂两句的事情了，直接遣使过来勒令朱由桦自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想都不要想，这在封建王朝就是谋反，一点道理也不会讲的。隔壁唐王朱聿键因为无旨带兵入卫京师，现在还关在凤阳的高墙下面，据说已经快饿死了。不过朝廷里似乎透露出了风声，新君要大赦云云，朱聿键估计能放出来了。
“郑同学应当能明白，我在此处操练水师，皆是为了江防！”朱由桦还是清楚郑森的为人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的人。
“江防？”
这就让小郑迷糊了，别的不提，若是论及水战，这年头在东亚，谁敢和郑家说不？在郑森的心目中，眼下有他叔父郑鸿逵的两万镇江水师在，这个下游的江防那绝对是固若金汤，凭满清那点臭番薯烂鸟蛋，根本不可能在他叔父的眼皮子底下过江的。
况且朝廷现在不遗余力的加强三河防线，在黄河以南有河南巡抚陈潜夫以及虎大威、周遇吉、庄子固三镇人马，在淮水以南则有淮扬巡抚孙传庭以及高杰、官抚民、王定三镇人马，淮水上游凤阳还有刘良佐一镇，长江南北则有黄得功一镇，以及芜湖总兵黄蜚、镇江总兵郑鸿逵等镇，怎么看北方的势力都难以快速突破这样严密的防线啊。
就是最后连续突破了黄河和淮水两道防线，顺军和满清根本没有水师，朱由桦这是要防什么东西？防止他们用澡盆划过长江吗？
“非是防闯贼或者东虏，乃是防本朝这些素无忠义的军镇！”朱由桦说这话的语气，那必然是带着些愤恨的。
“啊这！”
想都不要想，郑森脸上的表情非常魔幻，接连变色。毕竟朱由桦这话里的意思，实际上连他叔叔郑鸿逵都给带了进去。
而历史上郑鸿逵也确实就是那个批样，对着江面放了一夜空炮，然后裹挟了一大帮在京口的文武官员，直接转进福建，还在浙江顺带着裹挟了朱聿键，为老郑家弄了一个宝货。至于什么抵抗满清多铎的渡江大军，呵呵。
就算小郑心里对自己叔叔有再多的信心，朱由桦也不敢对这些军阀有什么信心。譬如现在守备凤阳要隘的刘良佐，他弟弟刘良臣早就投了满清，现在在满清担任镶黄旗汉军甲喇章京。等到时候，刘良臣跑来一劝，谁知道刘良佐会怎么办。
江淮平原四平八阔，满清只要突破了一点，那就等于全局突破，凭他那十余万骑兵，明官军的那些步兵根本没有多少野外浪战的本钱。最后极有可能被围困于各个名城大镇之中，而无力出击，徒唤奈何。
“非是我不放心这些军镇，实在是这些军镇根本无法令人放心！”朱由桦重重的锤了一下茶几的桌面。
“放心！只要有我在，叔父一镇水师二万横江锁断，就是北兵百万，也过不了这江！”郑森自己家就是军阀出身，军阀都是什么脾气，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在自家的军阀利益之下，郑森比其他人强的就是他有家国大义，知道要先保住这个大明，才能保住自家的利益。而不是趁着自己手上有几个兵马，就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狡兔死，走狗烹，去给人家做狗，哪有在这个大明做人上人来的畅快。
“郑同学所言果真！”朱由桦等的就是这句话。
假设到了千钧一发之机，郑鸿逵要带着郑森跑路，郑森能向郑鸿逵申明大义，使得郑鸿逵这支精锐的江防水师留在镇江京口。那么再配合上朱由桦操练的太湖水师，不论满清来多少人，那也是绝对过不了江的。
只要江南半壁得以保全，朱由桦就有收拾旧山河的本钱和根基！
“大木身为诸生，受天朝之厚恩，自然当全力以报！”郑森说这话时，那也是义气昂昂，年轻的脸庞上显现出非凡的神采。
双方这便定诺，击掌为誓。原本还存在些许的疑惑，现在也冰消瓦解。朱由桦挽着郑森的手臂出来，外边儿正在杀羊，一众家丁烧锅拾柴，整治羊肉，好不快活。
原本还想来探虚实的郑森也懒得再探什么了，直截了当的向朱由桦了解水营的规制，反正就算朱由桦不说，甘辉也会知道，甘辉知道了基本上也就等于郑森知道了。既然没啥好隐瞒的，朱由桦便带着郑森参观的船场等处，又详细介绍了车船的形制等等。
除此之外，朱由桦也厚着脸皮向小郑提了个要求，请他送几个会打鸟枪洋枪的工匠给自己，会铸大炮的人才他爹郑芝龙估计不肯放人，打鸟枪的没这么稀罕，想来不会太难。
小郑二话不说，满口答应。他叔叔郑鸿逵军中就有军匠，过几天就给朱由桦送来，一句话的事儿，方便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