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被岸上的吵闹声吵醒的黄澍还没有清醒过来，伺候他的家仆就大呼小叫的跑进船舱，尖叫着说官军打过来了。
“官军打过来了！”
黄澍难以置信，南京朝廷现在有几斤几两，黄澍知道的清清楚楚，哪些兵马可能来攻打左镇也是能算的到的。明明黄得功已经跑了，怎么还有人打过来，这不可能啊。其他的军头都是什么垃圾货色，大伙儿心知肚明。
“城内原来就是黄闯子的兵马！”那家仆还是一副惊惶的模样。
“什么！”黄澍也顾不上穿衣裳，只着一身里衣中单就跑上船头。
岸上果然有“靖南侯”的大旗在招摇，摆明了就是黄得功在攻打左镇大营。眼见如此情形，黄澍心中暗道中计，前两天跑路的显然不是什么黄得功啊，这是早就预备好了要麻痹左镇，然后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来杀左镇一个措手不及啊！
一念至此，黄澍立刻生起了跑路的想法。可是看黄得功好像被左镇大军给挡在外围，并没有杀进左镇中军，似乎战局并没有一边倒的崩溃。
再等等！
再瞧瞧！
换上家仆送来的衣裳，黄澍也顾不上洗漱或者吃早饭什么的，紧紧地盯着战局。可当他全部心神贯注于岸上时，透过江上早晨那一层雾气，黄蜚的水师兵马终于杀到。
作为明朝廷多年从征的老水师，黄蜚的军中自然是铳炮齐全。对着江北岸左镇的军屯就是一阵炮火洗地。先把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左军给打懵，随后就有快船载运着士卒攻打军屯，又是大炮又是鸟枪的，左军根本来不及反应。
军屯中的兵船舟师也有许多被黄蜚击沉烧毁，想要登船和黄蜚的水师搏战，都没这个机会了。更别说绝大部分左军都在抱头鼠窜，根本没有抗战的意思。
按照黄得功之前的计划，黄蜚是要攻击左镇停泊在岸边的数千条大小船只，并设法抢夺那些装载着金帛子女的大船。两人就这么多兵马，不可能面面俱到，把左镇的舟船全部堵住。既然如此，那肯定选择最有利于己方的方案。
为了不让那些装满钱财战利品的船只跑掉，黄蜚也不想在江北耽搁太久。他一边炮击，一边也让那些快船去纵火。火船这个战术，一点就通的。等江北左镇军屯的船只基本都被破坏之后，黄蜚就不管那些左军士兵，准备直扑南岸。
这一切全都被黄澍看在眼里，眼看北岸军屯破灭，黄蜚舟船将至。黄澍人也不哆嗦了，废话也不比比了，做就一个字。
跑！
毫不犹豫的，此时不跑，那怕是就要死在黄蜚的枪炮或者火船上了。下江既然有黄蜚杀过来，那么就往上江跑，安庆、池州啥的都是刚经过，已经被左梦庚烧杀成一片白地了，要多安全有多安全，别说兵了，连个活人都不可能有。
作为原任的湖广巡按御史，又是左镇和南京部分东南士绅以及东林党的联系人，黄澍的坐船还是相当宽大壮丽的。宽大壮丽的另一个意思就是相当显眼，在一众吃水很浅的沙船群中，甚至称得上刺眼！
好家伙，黄澍的大船一跑，左右的其他船只自然也跟着跑，根本做不到什么隐蔽之类的。谁愿意留在原地等死啊，保命要紧。
不跑不要紧，这一跑可不就出事了。岸边的左军不辨所以，只是看到一条壮丽的大船离开岸边，向上江跑路。根本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只知道军中有“左大帅”、“左侯爷”的杂兵们口不择言，纷纷狂呼“大帅乘船跑了！”“侯爷乘船跑了！”
有一个人这么喊，就有两个人这么喊，有了两个人就有三个人，很快就变成成百上千人高呼“大帅乘船跑了！”
此时此刻，左梦庚巧了，正好离开中军，带着千余精骑家丁准备绕到黄得功的侧腰上去，给黄得功来一记狠的。
北面就是黄得功，东面是田雄、马得功，西面是长江，南面是后营旷野。
不怪左梦庚，他能走的路只有西面江边的一条路，且这边还是左镇控制范围，黄蜚也没有杀到江南，便于左梦庚骑兵冲突。
但听到大帅坐船逃跑消息的一众士兵们抬头往中军去看，帅旗真的不见了，仔细一寻。娘希匹，左梦庚的帅旗真的在江边，而且越跑离江边越近，这分明就是要坐船跑路啊！
原本还能各守本营，坚持抵抗的左镇士兵，先是被三面夹击打的慌了心神，现在又被左梦庚弃军逃跑的消息直贯脑门。没得说了，所有的理智和思维全部消失，脑子里剩下的只有赶紧坐船逃命。
而左镇的那些将官，尤其是后五营投靠来的，被布置在稍外围的像是徐勇、金声桓等人，一瞧左梦庚的大旗到了江边，军中都在高呼大帅乘船跑路了。那真的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脑门上的青筋都差点爆开。
狗娘养的左梦庚，和他老子一路货色，战局不利就卖队友！
俺们辛辛苦苦背着反贼的名头，跟着你左家造反，结果就落得一个被抛弃在原地垫背的下场。这特么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嘛，你们老左家就都是牲口。
还打个屁，
跑吧，跑到江边夺了船就能回湖广，大不了往湖南跑。湖南被张献忠和左良玉打烂了，广东可没被打烂过，大伙儿去广东一样能开创一番基业。到时候给南京朝廷认个错，摇身一变还是官军。
山崩了！
几乎四十万大军的左镇在一瞬间就崩溃了，人马争相逃奔岸边，希望夺船逃生。诸军践踏相争，甚至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一丝一毫的秩序也不见了。
刚冲到岸边的左梦庚，眼睛一闭一睁，脑子里空白一片，怎么这仗说败就败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国英就跑到他身边。把他那显眼的头盔披风一把扯下丢弃，和惠登相夹着左梦庚往舟船上跑。
不管输得冤枉不冤枉，眼下逃命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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