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一个题头，朱由桦就心下一紧，李自成身死九宫山可是明朝廷与大顺军之间和解的最大契机。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李自成不死，明朝廷和大顺军就永远没有和解的可能！
朱由桦准备继承的皇位是传自他三位便宜大哥的，朱由校、朱由检、朱由崧一脉相承，都是神宗万历皇帝的孙子一辈，以兄终弟及的方式延续。而朱由检的去世，其主要原因便是遭到了李自成的攻击。
李自成是朱由检身死的主要元凶，也可以说是直接凶手！
出于封建宗法，李自成就和朱由桦的杀父仇人一样。只出于亲情的考量，朱由桦就一定要帮朱由检报仇，所谓圣朝以孝道治天下，本朝最重亲亲之恩。只要李自成活着一天，所有在朱由检后边做皇帝的朱家子孙，就有义务杀死李自成为朱由检报仇。
如果敢于和李自成本人和解，甚至加封李自成官职爵位，在朱由检遇害的大前提下，这无异于政治和肉体双重自杀。
身为明朝皇统的继承人，要是敢给李自成一个好脸色，那不光是唾面自干的问题了，那几乎是自己在摧毁自己统治国家的根基。把维系封建君权的封建礼法直接踩在脚下，甚至还踏上了一万只脚。
到是李自成身死，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完全可以用只诛首恶，不问从逆的原则，宽免剩下的大顺军余部。为这些大顺军的士卒受抚铺平道路，甚至可以展开更加深入的合作。
解开禀帖一瞧，堵胤锡的语气还带着些遗憾。因为他自己坦白自己说的东西都是道听途说，什么证据都没有。包括什么李自成被杀的地点，袭杀李自成的团练民勇姓甚名谁等等，全都是他听到的流言。
没有首级！
大概也算是“风闻奏事”了，堵胤锡说闯贼对九宫山地区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杀，基本上男女老幼都斩尽杀绝，只有少部分当时进山樵采的百姓因为出门在外而躲过一劫。所以别说什么李自成的首级了，连目击证人都没有。
如果朝廷需要李自成的首级来祭奠先帝，那他堵胤锡只能说一句抱歉。反正这个事情大概的消息报上来给朝廷了，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还要继续主持湖广的战事，请朝廷派个妥当的官吏下来查验吧。
禀帖看完，朱由桦交给座下诸臣一同览阅。在座的何腾蛟原任湖北巡抚，还曾经监护左镇，对于湖广的情况相对比较熟悉。甚至在左镇东叛以前，何腾蛟还试图去一趟武昌，查探一下具体的情况。
“何阁部来京时，闯贼行止何处？”朱由桦公开的时候肯定叫闯贼，这是必须的。
“彼时闯贼才过南阳，径往襄阳而来。”何腾蛟回忆了一下。
对于这种事情，他记得还是非常清楚的。左良玉也是因为李自成已经迫近，兵锋直抵湖北的中心武昌，这才下定决心东叛的。要是李自成不来，左良玉可能还真准备世镇武昌，做一个新的云南沐家。
“闯贼兵马家口多少？”朱由桦只记得最后好像有二三十万大顺军投向明朝廷，但是具体数量还真没有数。
“若计算家口，怕是不下五六十万众。”
“居然这般众多。”周延儒在崇祯朝的最后年岁里担任总理军务大臣，但他主要面对的是清军，大顺军大盛的那段时间，他赋闲在家，知道的还真不多。
“不多矣，往昔在汴州时，闯贼兵马几乎百万。”高名衡当年在开封城内，被李自成逮着围困了三回，记忆犹新。
“此番闯贼授首，余部想来惶恐，或剿或抚？”朱由桦就算心里面打定了主意要招抚大顺军，但是这不是和阁部大臣商议呢嘛，还是要听听诸臣意见的。
“闯贼既死，当命堵军门迎头痛剿，以慰先帝之灵！”朱由桦话音未落，何腾蛟立刻开口搭话。
这位何大人还是这样不喜欢大顺军，把大顺军一样当成“贼兵”。可能在他比较“朴素”的价值观里，天底下除了直接隶属于自己和皇帝的兵马不是贼兵，其他的兵马都是只会蹂躏百姓，作战无能的废物垃圾。
他这么想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错就是了……
“当剿抚并用，杀其首领，兼并部众，择精壮而驱用，留老弱于屯田。”高名衡的看法就平凡多了，属于一般大臣都会做的。
无功无过，一般封建朝廷对待农民起义军基本也就这样了。当然像是何腾蛟那样觉得农民起义军都应该剿灭的也很正常，属于常见的操作。
“阁老如何看？”看两个人都没有体悟自己的想法，朱由桦不由得转向周延儒，希望周延儒开口建议招抚。
其他两个大学士不建议全部诏安的原因还有一个，建议诏安的那个人就等于和大顺军捆绑在了一起。要是将来大顺军再发生点什么叛乱的事情，那么连坐是绝对避免不了的，甚至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都是出来当官的，也就是当官而已，没必要替他人做担保，还是可能丢了性命的担保！
“湖广原系左贼讯地，如今左贼瓦解冰消，亟需大兵驻镇上江，以卫江南啊！”老狐狸周延儒还是不正面回
答朱由桦的提问。
他反而转向其他大臣，直接摆出了一个事实。原本应该有几十万左镇大兵镇守的长江中游地区，现在几乎就是一片空虚。但他就是不说要招抚大顺军，只是把这个话引出来，看哪个小年轻直接搭茬。
“湖广乏兵确乎关系重大。”高名衡呼应了一下自己的老恩师。
“阁老所言极是，当招抚闯贼余部，以充实军伍，抵御东虏！”夏允彝此前一直没轮着机会发言，这时候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瑷公说的不错！”周延儒心想你小夏真是个好捧哏，我开个口你就接上了，不错不错，招抚大顺军的这口锅，从今天起就是你背了。
“诸位也认为夏大尹所言有理？”朱由桦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但是并不揭穿。
“便命堵军门招抚闯贼余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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