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信纲今儿这酒席吃的就不香了，满肚子都是心事，当然旁边的柳生宗矩也是一样的，再好吃的东西，现在吃到嘴里也是没味的。
虽然两人都没经历过朝鲜之役，而且经历过朝鲜之役的武士大名也都已经去世了，但是当初明军给日军留下的惨痛回忆是不会轻易消退的。那种被痛揍的记忆，起码要过上一百年，死了两三代人，才能基本忘却。
现在长大的这一辈，像是德川家光，肯定就听自己的爷爷德川家康，以及筑后久留米藩主立花宗茂讲过朝鲜之役的事情。父辈祖辈的言传身教，让这一代的日本武士，还是对大明保有相当的敬畏。
被揍疼了，疼的撕心裂肺，当然敬畏！
当年朝鲜之役，明军对日军有两大优势，说来都不是什么绝活，可就是压制。一个是骑兵，日军的许多记录都有明军仗着人高马大，践踏我军的记载。
本身李如松，以及被抽调到朝鲜的宣府、大同、蓟镇边军中，就有大量的骑兵家丁，一个个勇武骁锐。尤其是在碧蹄馆，李如松三千家丁，迎战设伏的三万余日军。最后双方打了一个不分胜负，各自收兵。
这些家丁都是边军的精锐，比之日军大名武将身边的旗本武士或者马廻众都要胜出一大截。马高人也高，全方面压制，谁还和你玩那一套什么乱七八糟的单挑之类的。直接纵马践踏日军，就是欺负你人矮！
除了这一点以外，另一个给日军留下深刻记忆的便是明军的大小火器。日军的火器，实际上就是鸟铳。有一说一，日军的鸟铳戚大帅都夸过，说是倭铳又毒又远。可你鸟铳再远又如何，你能远的过大炮嘛？
况且明代的火器还搞得花里胡哨的，不仅是有各种各样的大炮，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火箭。光是射炮弹也就算了，还朝日军投射各种装载着硫磺毒物的火器。把日本打的哭爹喊娘，一路丢盔弃甲，从平壤城败退回了日本岛。
所以日军一直十分觊觎大明的各种火器，同时也设法从荷兰、英国等外国商人手中搞大炮。像是德川家康，在进攻大阪城的战役中，就向荷兰购买了卡巴林大炮。而大阪城只有从朝鲜获得的佛郎机子母炮，很显然是被幕府方面给压了一头。
有了德川家康的这个好头，后面的德川秀忠以及德川家光，都对于引入火炮十分关心。历史上的幕府，除了会在长崎设置炮台之外，还会在江户湾以及伊豆半岛地区，先后设置炮台。
作为一个岛国，在海军薄弱，甚至可以说几乎就是没有的情况下，选择修建坚固的岸防炮台，那便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选择。
可到底日本的冶炼技术相对薄弱，本国生产的钢铁用来做农具当然轻易，打制刀剑也还算凑合，铸造大炮就差强人意了。不过日本的铜多，而且是非常多，且日本的红铜相当不错，完全可以拿来铸造青铜大炮。
松平信纲不是傻子，知道买不如造的道理。对于可以用马来换购大炮的交换条件，一开始是十分高兴，现在回了四夷馆，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子，也吃味过来。
柳生宗矩也是一样，作为德川家光的亲信，或者说就是德川家光的锦衣卫头子，柳生宗矩对于德川家光的很多施政都清楚异常。维持幕藩体制，就需要幕府的武力强大，那么拥有大炮，且是拥有大炮的铸造技术，便是傲视日本国内群雄的重要手段。
两个人眼神一交流，立刻就发现不约而同的，算是想到了一块儿。三五万匹马，且其中最好要有三分之一是能够充作战马的好马，这个条件对于日本而言，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只要努努力，搜刮一番，给大明提供五万匹马，甚至可能用不到五年时间。
但绝对不是是拿来换大炮，而是既要换大炮，也要换大炮的铸造技术！
幕府不是没有见识过大炮，佛郎机子母铳已经不能满足幕府的欲望了，听说大明会铸造青铜长管加农炮，这玩意儿松平信纲在长崎的荷兰商船上面见到过，那个黑洞洞的炮口很是吓人，要是有那么一百门红夷大炮，装在江户城上……
那我幕府就安如泰山啦！
决定了，就和明朝要红夷大炮，口径越大越好。而且这回是有求于人，可以先用马换几门回去用用看。把红夷大炮的威风摆给德川家光，以及在江户城下的一众大名、幕府旗本瞧瞧，确认一下威力。
让那帮子外样大名掂一掂自己一身那一百多斤肉，扛不扛得住这红夷大炮一炮的。也顺便说服幕府内部的所有人，告诉他们五万匹马换这个红夷大炮的铸造技术，是非常值得的一笔生意。
…………………………
“日使那边，是何说法？”朱由桦摇着扇子，向下座的何腾蛟以及小郑发问。
“颇为意动……”小郑晚上又给松平信纲送了一顿晚饭，瞧见松平信纲和柳生宗矩商量的热火朝天。
“如此甚好。”
朱由桦算盘打得还是很响的，幕府不是答应给咱们一年二百万斤红铜嘛。拿日本的红铜铸造大炮，再开一个五倍十倍的价钱，倒卖回幕府。一来一回，狠狠的搞他一笔，给他出出血，岂
不美哉。
双方反正互有所求嘛，这不就是一个谈，只要能够谈，就一定会有一个高下。等真要谈底线的时候，咱们就派绝世老阴人周延儒上阵。凭周延儒忽悠人的本事，糊弄一下松平信纲和柳生宗矩还不是和玩一样。
放眼全球，权谋诡计之类的东西，大明这边自称老二，绝对没有人能站出来说自己老大的。他们玩的都是大明这帮人玩剩下的，不入流的水准而已。
“不过日本蕞尔小国，果真能有五万马？”何腾蛟有些好奇，朱由桦怎么笃定日本能交这么多马出来。
“没有马，红铜总不少吧，咱每总是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