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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因我祧明 > 45.腾蛟二桃杀三士

“不如什么?”

朱由桦看何腾蛟面色一如往常,就知道这位老哥已经憋出了一肚子的坏水。果真是何腾蛟啊,论整人,永远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陛下若是下令移镇,不免直接,且忠贞营诸将难免心中不喜。”何腾蛟缓缓说道。

“此事余亦知之,然为之奈何?”你赶紧说吧,怎么搞?

“不必专移李兴国一镇,忠贞营诸镇人马,择一镇移至武昌,授其旌节,则一切顺遂。”

“什么?”

这说的是啥玩意儿?武昌乃是明朝廷在湖北统治的中心城镇,也是作为关键的军事重镇。不仅有二三十万百姓屯驻在城内外,还有一万五千大军,以及数万大军的家属。商贸繁荣,上下江的商船日夜不息。

仅凭借这一座武昌城,就能养活城内一万五千大军,不仅供应不匮,还能有所盈余。同时还能够为湖北交易来各种物资,保证军需商品的制造和供应。湖广的大米人人想要,这年头大米比银子还要金贵。

你用一两银子和一大碗白米饭放在那些战乱地区,九成九的人选的都是那一大碗二斤干饭。银子算个屁,对于一辈子没吃过几顿饱饭的人而言,同样的卖命,给饱饭吃的才是真命主公。

就这么说吧,整个长江中游的精华就在武昌!

“陛下稍安,容臣细禀。”见朱由桦明显不解,何腾蛟却显得智珠在握。

何腾蛟现在的想法其实并不算什么太深奥的那一套,他的意思也不是说什么朱由桦直接把武昌城放弃,送给忠贞营诸将,而是以武昌为一个香饵儿。

武昌香不香?不用任何质疑,武昌非常香!又有粮食,又有商业,还聚集着大量的工匠和船场,简直没有比这还好的割据地点了。加上控厄汉水和长江两处航道,只是在这里征收过境税,每年就能挣不少银子。

作为中游重镇,只能盘踞在荆州的忠贞营诸将想不想要?不出意外的话,是个人就会想要。如果能够担任湖北总兵,驻节武昌。然后以武昌的资源养兵,等闲二三万精兵都是轻易。好生经营几年,便是一镇大帅,有资格和南京朝廷讨价还价的。

南京这边,只需要将武昌抛出来,就能以堂堂正正的阳谋,让忠贞营诸将内部渐生龃龉!

不会有人以为整个大顺军余部忠贞营是铁板一块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当年李自成从商洛山中冲出,用两年的时间席卷了半个天下。人马从几百人扩张到号称百万之众,难道全都是他自己招募来的?这当然不可能,许多人马都是之前被洪承畴、孙传庭给打崩了,四处转战中原,现在听到李自成又起来了,便带着自己的人马相投。

像是罗汝才的人马,还有河南小袁营的人马,以及革左五营的人马,都先后和大顺军有过合作。甚至罗汝才本人都直接被李自成杀害,人马被李自成给兼并了。

现实的情况就导致了大顺军并不都是当初李自成的亲信“老八队”!

里面混杂了大量的势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那就是郝摇旗。他原先是高迎祥的部将,后来才投了李自成。在大顺军中,就属于相对边缘的人物。以至于后来在湖广,郝摇旗甚至都完全没有和李过等人在一起行动。

所以才出现了郝摇旗受到章旷的招抚,而李过受到了堵胤锡招抚的情况。两边当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有了拆家散伙,不再一起过的意思。

如果不是明朝廷先后将他们全部招抚,然后编为十万忠贞营,他们可能就此一别两宽。再后来因为清军孔有德在湖广的攻势,忠贞营诸将大敌当前,好赖还分的请轻重,知道不能够这时候拆家散伙,便共同在荆州立下老营,服从堵胤锡的调令,共同抵抗清军。

假设嗷,仅仅是假设。如今朱由桦分别召见李过和郝摇旗,然后又同时暗示他们湖北总兵的要职。

最后不管把这个职位给了其中的哪一个,另外一个绝对会产生怨恨。只要继续操作得当,那么怨恨的对象就不会是朱由桦,而是对方。

到时候朱由桦再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允诺两个人轮换担任湖北总兵,或者更进一步,直接把两个人都调到另外的地方去,都是有可能的。

原本看似密不可分的十万忠贞营,必然会因为这个事情,内生嫌隙。只要嫌隙这个东西生了出来,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因为想要消弭掉是两者之间的嫌隙是非常困难的。或许李自成这时候还活着的话,可能还能凭威望从中说合。

可现在李自成已经死球啦,他本人也没有成年的,有军功的,能够服众的亲生儿子。李过毕竟只是侄子而已,隔了一层。大伙儿凭什么给你面子?给李自成面子那是因为他脸大,他旗高,我们都服他,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硬要给何腾蛟这一招套一个典故,那就是“二桃杀三士”!

也即春秋时代齐景公帐下有三员大将: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他们战功彪炳,但也因此恃功而骄,晏子为避免造成未来可能的祸害,运用计谋将三人除掉的故事。

只不过眼下桃子换成了武昌重镇,而争桃子的换成了忠贞营内的诸将。可以是营内的任何两个将校,反正只要以前有矛盾的就行。现在用武昌城这个香饽饽挑动他们内部争斗,分划和拉拢忠贞营的事情就简单了。

甚至最后有可能武昌都不需要封出去,只需要把这个口风放出去,等李过、郝摇旗等人离开南京,回到湖北,就会自己吵起来。

“原来如此!”朱由桦心中连连鼓掌,何腾蛟整人真是能手。

忠贞营毕竟当年曾经在李自成的麾下一同战斗,就算争执了,最后大不了也就是一拍两散而已,反正之前二十年也不是没有散过,甚至散了不止一次。

现在无非就是让他们再散开一次罢了!

46.巧言暗示李兴国

有了何腾蛟的策略,朱由桦下面的行事就方便多了。只等何腾蛟把细节完善一下,后面就看朱由桦的表演水平如何咯。

与此同时隆武六年(1651年)的新春也正式到来,四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氛。李过等一众忠贞营将校,自然被忠右卫门传来赐宴。此赐宴非彼赐宴,说白了就是大伙儿在一块吃一顿罢了,朱由桦也不搞什么大宴席,就自家人整一桌。

理由非常正当,人家女儿在宫内呢,吃个团圆饭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按理说外男是不允许见后宫嫔御的,也就这种比较特殊的情况能见上面一面。

李过早年间转战天下,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在自己的女儿李慧梅身上,所以同这个女儿大小带着一点疏离。不过李过的儿子还有妻妾见了李慧梅还是激动地,毕竟老子在外面打仗,他们这些妇孺就都在老营跟着迁移,苦日子过过,好日子也过过,酸甜苦辣都是一道品尝的。

简单吃完,众人识相的退出去,另寻地方叙话,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朱由桦和李过。李过到京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赏赐什么的都没有少了他的,朝会上也站过一班。堂堂的兴国侯,可是格外不同啊。

因为别的侯,一般用的都是县侯,也就是按照他出身籍贯的那个县份来赐予侯爵。像是郑芝龙给的就是南安侯,他出生在福建南安县,于是便赐于此。唯有李过不同,李过的这个侯乃是州侯。兴国州领一州两县,格外优宠。

但是公侯伯爵这玩意儿都是虚的,李过前儿上朝的时候,看到黄得功,因为之前兵败落水,受了重伤,再也不能上马打仗了。虽然部属还有好几万,可是现在基本上也被朱由桦被吸纳进了御营军,算是失了兵权。

没了兵权的黄大帅,就算还是个靖南侯有啥用,资历比李过老多了,权力却比李过小得多。李过当时不免想到,还是自己好,兵马在握,女儿也争气,能够生育。哪天做了朱皇帝的外公,这辈子老李家也算没白来。

“老泰山坐吧。”李过今年五十二岁了,也当得一声老字,再说朱由桦准备给他下套呢,叫的自己要亲切一些。

“不敢不敢,臣怎能尊大。”其实李过在见朱由桦之前心里大小还是有点毛的。

为啥?还不是因为老福王朱由崧是被李过推出去砍了的!命令是李自成下的,执行的却是他李过啊。只不过现在罪名全都推到李自成身上去了,加上李自成还逼杀了朱由检,等于一力弄死了两个朱皇帝。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李自成死都死了,把锅背起来拉倒。南京朝廷这边为了驱用忠贞营,也不可能过分的追究或者深查。只要抗清统一战线还在,那么朝廷和忠贞营最起码的互信就还在。

“诶,应当的。”朱由桦示意李过不必太拘谨什么的,两边有话都好商量的。

“说来湖北冬时可冷?”拉家常嘛,这有什么不会的,就从天气什么的往下面谈。

“不如陕西寒,咦,前会在陕西,出门把尿,回来眼皮子都给冻住哩,须得人哈气把眼皮子吹开。”说道这些东西,李过那就深有体会了。

当年陕西的冬天酷寒,百姓家中没有多少取暖的柴火,合家冻死在炕上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既没有粮食吃,官府的催课又急。哪个人不想当良民嘛,还不是日子实在没法过下去了,怎么着都是一个死,不如举大事而死咯。

“那南京远不如……”朱由桦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极寒,确实感叹。

恐怕那个时候,陕西有零下十几度甚至零下二十度吧。这样的天气,何止是把人给冻死啊,想来连种的越冬小麦也全都冻死了吧。

九月份就下雪,来年四月份才化冻,一年有六个月都是极寒,大多数时间都在零下。种个狗屁的庄稼,没必要了,种了也根本活不了。不如把种子吃了,有一把子力气,要么从贼,要么从军,讨个活路。

“南京这儿好多哩,就是夜里寒露重,须得生火烧炕。”李过继续说道。

此炕非彼炕,大伙儿以为的炕是那种砖头砌的,下面烧柴,在上面睡觉作息的。而李过这里说的炕,实际上叫做“地龙”,又叫做“火龙”。

说白了就是在修筑的房屋底部和墙壁中间,都有孔道。在外面生火烧炭,然后热流顺着这些孔道,把整间屋子都包裹住。使得房屋内十分暖和,也不感觉潮湿。

古时达官贵人用的炕都是这种炕,和小老百姓家的土炕完全不是一个东西。照样也是睡得木制大床,甚至都不用盖什么两三层被子。一层合适的衾被即可,夜里还会觉得太热要喝茶呢。

“荆州确实也苦寒了一些……”朱由桦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的瞥了一眼李过。

“都是为了打鞑子,谈不上谈不上。哈哈哈哈哈哈……”李过表现的混不在意。

但是原本安稳坐着的他,说到荆州这个事情的时候,不自觉的抬起手来挥舞了一下。显然是有什么动作,但是压抑住了。

估计也是猜想朱由桦可能是想让忠贞营,或者想让他移镇到别的地方去。荆州李过经营了这么久,自然是不愿意挪屁股的。家小老营,还有产业田地,全都在湖北,去哪儿都不如在湖北做一个快乐的军头强。

“老泰山忠悃王事,不辞辛苦啊。”朱由桦可以确定了,李过内心是极为抗拒移镇的。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好容易在荆州创下了一片基业。上面来一道命令,说走就走,说移就移,这算什么事,不管是谁都不大乐意接受的。

“为陛下分忧而已。”自以为已经把朱由桦给堵回去的李过,又放松了下来。

“仲缄从湖北任上入阁,峨山于兵事上差之几分,老泰山以为武昌守御,可有完善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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