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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5章月(4k)
同一时间，凄血防线内侧，和京防御圈内，黑死牟的身影落至蓝色彼岸花之前，半跪在地，手中断剑渗出漆黑的血，淌满地砖的缝隙。
此刻的他，六只眼眸之中，有三只皆在如溪水般流着血水，身躯之上漆黑裂纹密布，所有的孔洞和伤痕中皆渗着漆黑的烟气，环绕着他的身躯流转不歇，发出尖利的嘶鸣。
【刃令月】被从正中央贯穿破碎，对黑死牟造成的伤害之大，还要超出玩家们的想象。
受到重创，又不计代价奔逃撤退至此，如今黑死牟体内的炼血每分每秒都在流逝，战斗力已不足之前的四成。
莫岚和唯一哥制定的计策，的确已将这名强敌逼迫至山穷水尽之境。
“需要我怎么帮你?”
鬼舞过无惨眯着眼，打量着这最后一员大将，“我能尝试治疗你。”
他的态度超乎想象的温和，但黑死牟很清楚，这不过是因为前往锻刀人之村的命令是他下达的，为了掩饰错误，他方才用这般态度一笔带过，若此战是自己主动步入陷阱，无惨定然会降下雷霆之怒。
黑死牟忍耐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百感中肆虐的癫狂气息，艰难地支起身子，沉声道:
“.…我需要炼血池做恢复。”
“自己去吧。”无惨点头道:“后天日出前，尽量恢复更多的战力，使用者已经不敢拖时间了，不出意外，他们会在这段时间内发起攻击，我会开始调动所有器官靠近防御圈，他们总攻之时，我就将完成【铸我】，成就【独我】。”
“届时，你必须拖延足够的时间。”“是。”
黑死牟平静回答，于艰难中微微躬身，引动破碎的月光，向着和京地下潜去。
看着消失的黑死牟，鬼舞社无惨面前浮现出血字编撰的使用者名单。
最初足有五十人之多的名单，如今已经仅剩十多人，而自己的【器官】总量，却还剩下五成，是最低融合限度的两倍，按理来说，胜利已成定局，一旦【独我】完成，使用者于自己，不过是和普通下弦一般，可随手打杀的蝼蚁。
届时，击杀所有使用者后，【它】就会再一次到来，给予自己纵横无尽空间之能，无穷世界，无处不可去。
然而，无惨却依旧感觉到强烈的焦躁。
他的视线划过每一个使用者的名号，最终停在【虚臾甲主墨澜】之上，他看着这位主导击杀了他四名上弦之鬼的名字，凝视良久。
“…啧。”
和京地下，鬼舞过无惨正下方的庞大炼血池中，黑死牟摇摇晃晃落至似海般广阔的血水中央，于水面之上盘腿跌坐，号令周遭炼血，向着他的身躯奔流而来。
这片炼血构成的海洋，储存了鬼舞社无惨从被当做血包的鬼族中抽离的大量炼血，被无惨处理过后，便可用于他最后的计划，为了让黑死牟恢复，无惨便【开恩】准许他使用这池中之血，此刻，黑死牟就要通过直接吸收这些处理过的精纯炼血，加速恢复了。
血水流入他的体内，将伤口填满、愈合……“噗嗤!”
……又裂开。
血池的效果比想象中更差，黑死牟已经全力吸收，但【刃令月】被毁，周身缠绕恐怖烟气的情况下，他就像是一个破碎的碗，再怎么倒入血水，也无法继续容纳，反而只能看着剩余的血从缝隙中逐渐流干，油尽灯枯。
照这样下去，黑死牟可能活不到后天了。“是现在了，是臣服的时刻了。
黑死牟的耳边，一千个声音缠绵他的血肉骨骸。这是那烟气的声音，在重伤之后，这烟气便趁虚而入，进一步侵蚀他的躯壳，黑死牟之所以行动如此艰涩，并非因为痛苦，而是因为要花费大量精力控制自己的身躯，不让烟气控制自己自残，彻底掌控躯体。
但现在看来，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了，等到【碗】中的血彻底流干，烟气便会掌控一切，他的身体，他的思维，至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它的食粮，成为那不可名状，千面之物的奴仆。
“你不会成功。”黑死牟沉声道。
“在我察觉到自己将要失控的那一刻，我会跃入明日的阳光下，摧毁我体内所有的炼血，彻底破坏自己的大脑，切碎自己每一粒细胞，你能得到的，除了尘埃，别无他物。”
“黑死牟呀，黑死牟，我们很奇怪，黑死牟为什么要抗拒我们呢?”
“是呀是呀，真奇怪，我们是，力量呀。”烟气环绕，千般声音彼此附和。
“你不是想要力量吗?”“是什么让黑死牟不要力量?”“是愚昧，愚昧会抗拒力量。”“黑死牟愚昧，黑死牟为什么愚昧?”
“不知道呀。黑死牟已经变成了鬼，抛弃了人，为什么不能再抛弃鬼?好奇怪呀，是愚昧。”
……是啊，为什么呢?
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抗拒呢?
黑死牟想起【原作】中的自己，看见尚且无知的弟弟便赠予笛子作为礼物，面对弟弟的示好却嗤之以鼻，当缘一展现力量之时，却又担惊受怕，唯恐他争夺自己继承家主的权力，他为了不与自己争夺而离开时，却又在内心讽刺保留自己所赠廉价礼物的自己。
如愿继承家主之位，得到了美满幸福的生活，却又在听见弟弟行踪后抛弃一切，加入鬼杀队，要超过自己的弟弟。
觉醒了斑纹，获得了更强的力量，却又恐惧于生命的短暂而又一次背叛一切，成为鬼族，熬死弟弟后，却又给自己心里绑缚了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成为鬼族，却依旧执拗地研习人类的呼吸法，就连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弦之壹位置，拥有无穷力量后，还能在故事的最后，因为看见镜中斩首复生，扭曲可怖的自己而选择自尽，在死前重复可笑的疑问，甚至……
黑死牟轻颤的手深入了怀中，摸出了一件物事，那是自己送过年幼的缘一，又在数十年后，从被一分为二的他的尸体上取回的两节笛子。
……甚至在了解了真相，选择背离命运后，都还把这个东西揣在怀里。
黑死牟发现了，自己的一生，是由无数个矛盾构成的
“……我很自私，我很自傲，我很自卑啊。”
黑死牟低声呢喃。
因为自私，所以能无情地抛弃自己的父母妻儿，背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士，追求更强的力量。
因为自傲，所以能施舍般地照顾自己的弟弟，为了维持武士的阶级观念而效忠无惨，因为见到了丑陋的自己而选择自我了结。
因为自卑，所以能将对弟弟的妒火绵延千年，直至今日，也在为了超越他而不断焚烧。
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矛盾至极，可笑可悲，为被感慨，为衬托而生的弄臣啊。
“是的，是的!黑死牟自私自傲自卑，黑死牟愚昧!
烟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在一瞬间变得欢快。
“黑死牟要抛弃愚昧!”
抛弃自私，成为无形之奴。抛弃自尊，为力量献出一切!抛弃自卑，只为纯粹力量而活!是啊，我如此矛盾，如此可笑……
抛弃!
奴隶!
嘻嘻嘻嘻
你快
让烟烧起来!俯下身
力量会赠予我们无用的要丢掉丢掉
丢掉
丢掉丢掉丢掉丢掉丢掉丢掉
—噗嗤!
刹那间，黑死牟猛地睁开了眼，右边的三只眼眸自他眼眶中破碎，他的身躯各处，被烟气占领之地，皆开始瓦解化灰。
这是焚烧炼血，与侵蚀身体的伤害鱼死网破的技术。黑死牟，在用最极端，最无法回头的方式，开启与烟气的对抗。
“为什么?”
“为什么拒绝我们的爱?”
“我体内诸位，尔等可能误会了一件事。”
黑死牟伸出残破不堪的双手，握紧了断裂的虚哭神去，缓缓拿起，移动向自己的身躯。
“我是一个矛盾的，自私，自卑，自傲的，可笑的人
“但这不代表……我会放弃这可笑的自己。”
黑死牟的手，僵硬地移动向自己的腹部。
“我是踏上歧途之人，让我走到今日的，让我拥有至今为止所有一切的，正是这矛盾的我自己。”
“自私让我可毫不犹豫地挥剑，自傲可让我恒久精进自己的剑技，自卑，则让我可拥有永远沿着歧途走下，直到最后一刻的，荒唐至极的意志。若我注定就是矛盾之鬼……我就让这矛盾激化至极限!”
“你们想让我失去理智，化身你的奴仆，成为又一个‘迷惘于力量，最终迷失消亡’的话本故事?便莫要做此春秋大梦!我可以被斩杀，可以被讨伐，我的敌人可以踩着我的尸体，踢开我的首级，审判我的灵魂，但在那之前，我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而在那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我都将矛盾至此，都将拥有【自我】!”
下一刻，黑死牟握紧断刃，毫不犹豫地将断锋刺入自己右腹。
“黑死牟疯癫，黑死牟不愚昧，黑死牟应该停下!”“奇怪，奇怪!”
“黑死牟要同归于尽，黑死牟要把烟气没入血海，毁灭掉意志，黑死牟要对我们不好!”
“你们可做的，只有一个选择。”黑死牟握紧刀刃，怒声道:
“要么臣服于我，要么就在此刻，毁灭我!”
刀刃，自右向左划出。
烟气尖啸中，一个重叠的声音，颇有兴趣地感叹了起来:
“.…真有趣。”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到来时，鬼舞社无惨感觉到了血池传来极为剧烈的震动，位置便是莫名失联，将一部分血池用漆黑力量包裹，沉寂数个小时的黑死牟所在之地。
但他已经感觉不到黑死牟的联系了。
他立即打开了血幕，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看见那血海中央的黑死牟。
周遭的炼血皆已化作诡异的黑色，如同坏死的神经一般，与无惨失去了联系，黑死牟趺坐血水空腔中央，和昨天相比，状态反而更加凄惨，一只手臂已然破碎，面部亦凋灵大半，身躯像风化的人偶般片片碎裂，而那断剑，则位于他的腹部左侧。
无惨知道武士的切腹自尽之刑，因此他看出，黑死牟切腹的方向是反的。
就在他察觉到这点之时，黑死牟的身躯，亮起了黑色的光。
是的，【黑色】的光，如同无边黑暗周遭抹上一层白边，在这一刻填补黑死牟的身躯，周遭的炼姬血尽皆向外缩退，似乎是在本能地畏惧中央之物。
而正中央，黑死牟的身躯被那裹着白边的黑暗光芒修复如初，身上的袍服亦化作了纯粹的漆黑，黑色光芒环绕之下，他的腹部，【虚哭神去】轻颤着，自行从他的腹部拔了出来。
一米。
两米。
三米。
剑刃之长，似乎没有尽头，直到足足十五米后，无惨方才看见剑锋，十五米长的太刀之上，无数眼眸并排紧闭，剑刃如一轮漆黑新月，黑死牟伸出手，便将它握在了手中。
无惨察觉到，此刻，黑死牟的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炼血】。
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压缩，禁锢在了锋芒之上，如今，黑死牟的身躯已和最初一般，万武皆通的一次重击，通幽灵蛇的一发光线，亦或者虚臾甲主的一记列车，皆可将其彻底击杀。
……前提是，能够打中的话。随后，黑死牟睁开了眼。
他停下趺坐，立于半空中，六只眼眸皆化作纯粹的黑，仅有一丝白边在后挣扎围绕，似乎下一秒便要被黑暗彻底吞噬。
这一刻，无惨忽然知道那黑光和白边代表什么了。睁开眼的黑死牟，静静地握着虚哭神去，修复的手臂伸入空中，将两节破碎的笛子握入手中……随后，收回了怀里。
让他们前仆后继而夹”黑死牟道。
“我已可斩断他们所拥之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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