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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民国不求生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远奔

火车平稳地开过济南,机车头冒出烟来,接着就传来了汽笛的鸣叫声,车轮哐嘁哐嘁哐嘁地摩擦着铁轨和枕木,几名年轻的国际纵队队员从车窗向外探出头来,南美洲拉丁人种的面貌在中国的土地上显得十分独特,很快就引起火车站外一些小贩的注意。

商贩们双手把油纸包裹着的烧鸡高高举起,一边叫卖着美味的食物,一边也好奇地打量着这群长相奇特的洋人——一群穿着红军军装、戴着红军军帽的外国人。

“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注意纪律!”

国际纵队的政委何贯中很快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队队洋人红军战士荷枪实弹走下火车。那几名操西班牙语的墨西哥人和古巴人,手里还拿着军绿色的铁质小酒罐,里面装满了甜味的朗姆酒和莫吉托,但按照红军的纪律,战士们是不能饮酒的,他们只好在沿途把专程带来的朗姆酒都拿给铁路周围的中国小贩,交换来了符离集火车站的烧鸡。

一位从格鲁吉亚来的神学生——青年的俄国革命家,他叫做朱加什维利,唇上已留起厚重的大胡须,手里则抓着精巧的笔记本和钢笔,在跟着其他队员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忘把路上所见到的种种景象写进书信里。

这封信不久后就会送到欧洲,送给朱加什维利视为老师与挚友的另一位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领袖。

“中国的社会党人正在致力于土地革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拥护支持小生产的农民。我们在一座初级煤铁复合体的工业城市徐州,已经见到了不少采取了工人合作社管理方式的工厂,工人们可以直接参与到工厂的一线管理,这些工厂虽然是国营,但绝大部分的利润并非上交财政,而是由厂内的工人们用非常产业民主的方式决定去留……”

“红军部队都很有朝气,在今天的中国已经看不到过去欧洲报纸上常常提到的那种腐败情况。我们经过了许多城镇,应当承认革命后的新政府依旧采取科层制,它不可能避免催生了一个新的官僚阶层,但目前来看这些官僚与一般群众的生活水平差异并不大,工人们也依靠产业民主牢牢控制着大部分的工业资产。”

“日本人入侵中国以后,在广东、上海、江苏、淮海和山东这几个省区,我们沿途所见,民众并没有因此产生强烈的排外情绪。我在蚌埠听到了几位老人的对话,他们困惑的是中国如此贫瘠,富庶的外国人为什么又要侵略中国呢?青年人中的民族主义情绪更激烈一些,但报纸刊物上都把战争的责任归结于日本高度专制的绝对天皇制和藩阀制度上面,比起排外情绪,应该说中国人现在想要‘解放’日本,拯救日本劳动者的情绪来得更激烈许多……”

“国际志愿者都接受了良好的语言学习,但中文确实是一门高度复杂的语言,所幸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中国,比起其他志愿者的情况好得多。我们还接受了相当完善的军事训练,红军发给我们的军服、鞋子、武器和各式各样的步兵装具,包括毛毯、雨衣、露营工具、水壶和饭盒,都非常完善。革命政府在物质上的动员能力真是出类拔萃,广东和山东战场的距离几乎相当于从莫斯科到乌拉尔地区,但红军在各省区物资调度上的能力已经超过了沙皇当局……”

“我在广州和济南还见到了卢森堡女士,她还是那副精力旺盛的模样,军事上的工作没有压垮这个女人,反而让她迸发出了更惊人的魅力和光彩。还有您的老朋友克拉拉·蔡特金女士,她的体检没有过关,因此不能参加国际纵队的一线作战,现在留在了上海,正在和中国政府合作筹建全亚洲范围的妇女联合会……”

“李卜克内西先生还是纵队里最坚强的战士之一,以德国革命者为主的斯巴达克团是现在纵队内最可靠的部队之一。何政委和红军中央都已经同意,现在斯巴达克团就可以前往青岛附近,真正加入进这场战争了。幸运的是,我也在这个团的序列中……”

“望你的身体一如往常健康,欧洲发生的一切灾难不能影响我们的战斗热情,伊里奇。”

国际纵队的队列远没有红军正规部队的队列整齐,他们在军事上的战斗能力实际上仅仅相当于红军的二线地方部队,只是由于军械装备更为优良,所以战斗力较赤卫队民兵要强一些。

把这样一支部队,投入到此时正如血火地狱一般的胶东战场,中执委和中革军委当局其实都很感遗憾,但即便是林淮唐也不能违背国际志愿者们自身的意愿。

他们放弃体面的工作和优良的薪水,远隔重洋来到这个素未蒙面的东方国度,为的就是把热血抛洒在理想之中啊。

何贯中和国际纵队的司令员、来自菲律宾的博尼法乔·马里亚诺将军一起骑上战马,博尼法乔将军有一一部分华裔血统,本来就会讲潮汕话,他和何贯中的交流都是使用方言,流利程度还比何贯中跟外省人交流都通畅。

“我们要到战场上去了。”博尼法乔将军说,“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年长的学者,天资聪颖的艺术家和工程师,这么多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同你们,何政委,就是为了同你们中国革命者并肩作战。然后在中国的革命胜利以后,革命的波澜就

会遍及全亚洲,遍及全世界,也包括我的故乡菲律宾——到那时候,菲律宾也一定可以赢得真正的民族独立。”

在何贯中和博尼法乔将军的身后,更多国际纵队的队员则开始高声唱起歌来,有人唱的是南美洲家乡的民谣,也有人在用法语吟唱着曲调激昂的马赛曲,欢声笑语间,让人误以为众人是要去赴一场盛宴,而不是要投入到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里。

何贯中说:“红军在胶东作战已到最关键时刻,我们不能给红军添乱。大家都要严格执行纪律,纪律、纪律,在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可以高唱无政府主义的颂歌,但在此刻,我想所有人都有责任选择克制和牺牲。”

“国际纵队,前进吧!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也为了全人类共同的事业!”

罗莎卢森堡系着一顶风帽,她手臂上系着一枚红色的臂章,何贯中强烈要求罗莎琳卢森堡留在医护队伍里,但这位倔强的波兰女士还是坚持即便负责医护工作,她也要担任战场上野战医护的职务。

就连何贯中都为罗莎卢森堡的倔强低头,不得不答应这一请求。还有更多无名的国际志愿者,也都做好了交火的准备,所有人都在嘹亮高绝的歌声里用油纸布细细擦拭好了枪支的每一个部件。

远方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一大片赤红色,连绵的晚霞就像一面璀璨的旗帜大放星光,人类的理想犹如宝石的辉芒,胜过了世界任何珍宝的美丽。原野的尽头肃然沉寂,光阴自山巅之上流逝,队伍前进在山峦树木的阴影和明月白露的间隙中,红旗招展,雄狮与猛虎都在国际队员们的心中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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