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吗？]
手机屏幕上，这条消息显示已经发出去了。
靠着枕头坐在宿舍的床上，林允儿那双本来清泠泠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多少都有些灰蒙蒙的。
眉尖稍稍蹙起，再放松，反反复复。
右手食指曲着指节，抵着下嘴唇，时不时地用牙咬一下。
南正勋，他抽烟了。
在林允儿的认知里，南正勋是一个有着严格自我要求和恪守艺人标准的人。
抽烟虽然谈不上是什么错事，但却在某种意义上是艺人的“天敌”。
叹了口气，她抬手扶住额头。
心里泛起了一层沮丧的情绪。
南正勋现在应该很孤单，压力很大，对吧？
所以才会去抽烟，对吧？
南正勋到底在经历着什么，面对着什么，她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全部。
第一女团的center位尚且会感觉到艰难，更何况是一个背着打架记录的小模特。
说不出到底具体是什么样的感受，她觉得仿佛是有一团解不开也拆不掉的东西堵在了胸口。
能让那个人抽烟，该是多么糟糕的状况。
已经经历过了那段屋塔房的时光，经历了好心救人却被公司开除的打击，现在还要再背负这么多的压力去扛起一个家，什么时候才能让那个人真的安生下来？
南正勋，他还好吗？
不用问，他现在肯定不好。
[没有，还早。]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林允儿看了看周围，和自己是室友的权侑莉在玩手机，因为不想听金孝渊打电话而串门来的徐贤在看书，以及刚刚一脚踏进这间卧室、探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在找人的李顺圭。
林允儿自己则已经洗漱好，躺在舒服的床上，随时可以入睡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候，忙了一整天、为了赚点辛苦钱在冷风里吹了半个小时的南正勋，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仍然在忙碌。
林允儿突然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小心地眨了眨眼睛。
[你抽烟了吧？]
如果不是抽烟，那为什么会在不需要应酬的时候拿着烟盒，甚至还放了一支烟在嘴上？
林允儿深信自己的判断，现在过得艰难的南正勋抽烟了。
[没有，不是你看到的那回事。]
南正勋很快就发来了回复。
还在遮掩吗？
林允儿觉得自己心里原本被压下去的情绪又升腾了起来。
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在面对南正勋的时候心里会有一份说不清楚的不自然，但是她无法接受可能发生的“自己和南正勋之间变得生分了”这种事。
在电视台的时候，南正勋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手伤，被发现了也只是轻描淡写，一言带过。
眼下，南正勋还在她面前遮掩抽烟的“事实”。
这让她有一种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讨厌。
蓦地跳下床，在其他人错愕的目光里，林允儿拿起自己的手提包，伴着“嗒嗒”的拖鞋声一路进了阳台。
“允儿？”
电话刚刚打出去，就被接通了。
南正勋的声音听起来温醇平和，不远不近。
可是，林允儿却一下一下攥紧了手指。
累了就是累了，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把声音里的疲惫全部掩起来？
分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真的生分了吗？
“正勋oppa，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打开手提包，林允儿拿出那个烟盒，眸子黯了黯，仿佛睫毛都颓了下来。
“嗯，你说。”
除了南正勋的声音，还能听到车辆驶过的声音，果然还没有回家。
“你是不是抽烟了？”
林允儿没有想要强行说劝南正勋戒烟，作为朋友的她也没有这样“强行”的立场。
其实，她只是想听南正勋说心里话，告诉她一句“允儿，我过得很累”。
“没有，不是你看到那样的，我没有抽烟，我那是因为……”
淡淡的、无奈的笑意，平稳而不急切的声线，南正勋打算把马甲的缘故说清楚。
这件事本来就不复杂。
“你知不知道你是艺人，要好好做管理，抽烟对身体的伤害你不清楚吗？要是被拍到了该怎么办？就算现在你不唱歌，不怎么用嗓子，可你也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以后你抽烟抽习惯了怎么办？你现在每天都在外面跑，抽烟伤肺的，你……唉，你……你这样是对自己不负责！”
可是，南正勋那些话在林允儿听来，却还是一种掩饰，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顿时就有了一种类似于揪着心的感觉。
平时很少打断别人说话的林允儿没有让南正勋把话说完，从第一个字开始，就像抓不住的时光一样，林允儿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
抬手捂住自己的侧脸，林允儿闭着双眼，肩膀微微起伏着。
“oppa，你最近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事，觉得心烦所以才抽烟的？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说，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只是你不要苛求自己，不要拿自己的健康不当回事。”
抽了抽鼻子，林允儿的声音像是嘴里含着一块已经起了沫的牙膏那样，颤颤悠悠又尽力站稳地放进了手机的听筒里。
这一通电话就此停顿了一会，安安静静的。
“允儿啊，那只是代驾平台发的那件马甲里遗留了一盒烟，应该是上一个人的，而且我也没有抽烟，大晚上站在那里等顾客挺无聊的，随手转了转而已。”
就像午夜电台情感栏目的主播在说结束语那样，南正勋努力让声音更柔和一些，轻轻地抚在林允儿的听觉里。
他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那你无聊就不能坐在咖啡店里等着吗？”
用力皱了皱眉，林允儿看起来像是接受了南正勋的说法。
“那好歹是服务业啊，我怎么能让客人站在原地等我呢？”
南正勋轻声笑了笑，却因为吸了冷气的缘故咳嗽了两下。
“嗯，我知道了……”
过了许久，林允儿抬起了眸子。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默默地点了点头。
相信南正勋的为人，相信南正勋的职业态度，却无法相信南正勋此刻的说辞。
在她看来，这个人是真的在抽烟。
南正勋那样的生活，她知道自己是难以想象到全貌的。
太孤单，太疲倦，也太沉重了。
所以，林允儿决定暂时“放过”南正勋，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时候，林允儿听到了手机里隐隐约约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并不聒噪，像是高档轿车的好喇叭被轻轻按了一下。
“允儿啊，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你已经忙了一整天了，而且明天还有行程的吧？”
温醇的嗓音缓缓入耳，像是冬季里的一件大衣，包裹住了被冷风掠过的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