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南忍无可忍，拔出剑指着赵成，“你敢脱了外衫让别人亲眼见你的伤口吗？”
“小南，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说伤，我身上也只有练功时受得瘀伤，哪里来得剑伤？”赵成一脸无辜，还特意环视四周一眼，仿佛是要征得众人的同意。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莫铎怕了，他抬头看着赵成说，“师兄，小南一时气极，你还是带着师傅先回房间休息，让小南冷静一下，不要再激他了！”
“现在闹事是的他。”赵成目光直指赵小南，如冰火相遇。
众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小南红着眼睛吼，“敢吗？你敢吗？”
“我敢又如何，不敢又如何？我是你的大师兄，如果有人怀疑我就作出让步，第一次脱去衣裳，第二次又要我怎么做？”赵成挑衅地看着赵小南，这样的话无疑是在逼迫赵小南做出赌咒，这是赵成最为狡猾的地方，他绝对不会做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
莫铎扯着赵小南，“算了，不过就是一个乾坤袋，师兄采集材料，咱们重新做一个。”
“不是钱坤袋的事！”赵小南摆脱莫铎的拉扯，直直地看着赵成说，“如果你身上没有剑伤，那我会主动离开驱巫师府，今生今世再不踏进驱巫师府！”
“小南……”
“师弟……”
众人惊呼，没想到赵小南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万一赵成真的不是他怀疑的那个人，那么小南……
赵成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霆，“这个堵咒太过沉重，师兄担不起，不如师弟收起这句……”
“怎么，你怕了……你怕了！”赵小南剑直指着赵成胸口，一字一句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小南！”赵霆怒吼一声，“为了一个黑巫女，你都不念及师徒情谊，若你输了呢？”这些话，是从赵霆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痛惜地看着赵小南，目光里的痛苦如海洋一般浩荡。
“我愿赌服输……”赵小南没有退路，退路是万丈悬崖。
思绪混乱，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心疼那个乾坤袋，还是不肯将岳虹的灵轻易地让赵成带走而倍受折磨，他太明白赵成的为人。
“好！”赵成看了一眼赵霆，见赵霆不干涉，就十分干脆地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褪去，先是腰带，接着是外衫，赵成十分潇洒地将外衫抛到莫铎的手里，直到剩下一件小衣的时候，赵成再一次询问赵小南，“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确定，不反悔……”赵小南以为赵成是害怕了，他以为，赵成做贼心虚，一定会在最后的一步停下来，再用他狡辩的方式让师傅阻止这件事情，可是，赵成没有。
数九寒天，赵成将上衣全部脱去，裸露的肌肤在空气下微微泛着红，可是身上却没有一丝的伤口，没有一丝的血迹，只有斑斑的淤青，但显然那是前些日子练功时留下的。
“小南师弟，刚才说的话师兄就当作你没有说，但是以后，再不能做这样
互伤和气的事情。现今，大敌当前，我们同门本应该是同仇敌忾，而不是内部起讧，互相猜忌……”赵成一脸肃然，摆出了大师兄该有的样子，这时的赵小南心底已经一片寒凉。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赵霆，又默默回头看了一眼仍旧为他求情而跪在地上的师兄们，只默默地跪在地上，向着赵霆磕了三个响头，“恕弟子不肖，不能在师傅身旁尽孝，以后万水千山，小南都会记着师傅的恩德，若师傅有朝一日需要小南，小南定当万死不辞……”
说完，赵小南连东西也未收拾，迈步向府邸门外走去。
“小师弟……”
“小南！”
“师弟！”
“赵小南！”
所有的人都出声劝阻，莫铎抱着赵成的衣物拦在赵小南的面前，他说，“小南，你向师傅认个错，向师兄赔理道歉，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你这一走，你可想过师傅心里的感受，想过我们这些师兄弟的感受……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情谊难道就不能让你服个软？”
“是啊，都是同门，大师兄他也不会做的那么绝，刚才的赌咒可以不作数……事情讲明白了就好了。”所有的人都声带哽咽，白碧洞天并没有如愿以偿地除去黑巫女，这已经让他们够消化的了，现在，小南要离开驱巫师，那以后这驱巫师府邸恐怕再没有小南的笑声了。
寒风飒飒，伴着片片凋零的落叶。
萧萧风声穿过众人的衣袍，寒冽的空气里全是悲伤。
赵小南梗着脖子，凭由泪水倒流回眼眶，突然之间，原本的无忌少年变成了一个成年人，他懂得了离别二字的真正含义。
“对不住，各位师兄，小南连自己的乾坤袋都护不住，不做这个驱巫师也罢。以后，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赵小南说完，不顾众人的反对径直走出了朱门。
众人纷涌跑到门外，想要再次挽留赵小南，却听到赵霆厉声说，“让他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就当没收留过这个徒弟，就当那年那月，赵小南已经死在了***里！”
提起往事，赵小南悲从中来。
他忽地想到，爹娘奋力将他抛出坑外时的悲怆心情，在当时那样危及时刻，他们将生还的唯一可能留给了自己。
当时，他们定然想过抛出去会受伤，定然也想过亲爱的儿子有可能会被豺狼虎豹吃掉，定然也害怕被黑巫女带走化成枯骨放进祭坛地基处做一个永不见天日的骷颅一分子，可是他们还是在刹那间决定把他抛出去。
那时候，师傅还未蓄须，正是年少，他用衣襟裹着自己回府，日夜操劳，将他养育成人……这一幕一幕，如刺刀划在心口，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终究无用，赵小南的泪水和着痛苦大滴大滴地落下，在寒风中凛冽成冰。
“小南……”莫铎跑出来，追上赵小南，将一个乾坤袋摁在赵小南手里，“这是前些日子我新制作的，虽然功能不比你的齐全，容纳能力也不强，但是总算还叫乾坤袋，你收下吧！”
“莫铎师兄，其实你不必心怀愧疚，我离开，是迟早的事情……”赵小南将袋子还回去，谁不知道莫铎为了制作这个乾坤袋，上天入地，把能去的地方全去了，为了找那些制作材料，天牛壳，金蝉蜕，天山菟丝子，他跑坏了多少双鞋，这是他第一个乾坤袋，是用来庆祝他新晋升为锦衣驱巫师的。
莫铎将袋子再次摁在赵小南手里，“师弟，你带着这个我才能放心，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带着这乾坤袋，就算是我们在身边守护你，这里还有别的师兄给你的礼物……”
赵小南的眼眶湿了，语言打结，不知道在此刻说什么好。
“你，以后打算去哪里……”莫铎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别的人都被师傅拦下，不敢出来，他也是翻墙从侧院跑出来，来给小南送别。
赵小南看了一眼繁华的街头，他觉得自己突然从驱巫师变成了一个流浪者。
所有的结果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想四处走走，就当是历练，师傅那里你们多关照，我看赵成并不像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还是坚持是赵成偷走了你的乾坤袋？”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一定会从他那里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赵小南说完，迈着坚定的步伐，与原本那个无忌少年已经判若两人。
莫铎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也许从今往后，天下的一切都要变了。
莫铎回到驱巫师府邸，刚刚进门，就看到赵霆冷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师傅……我出去修鞋……”
“嗯！”
“小南不在了，这种事情我要自己来！”
“嗯！”
“没事，那我就回去了师傅。”莫铎胆战心惊，这些日子，师傅的脸阴郁的能拧巴出水来，如果这个时候他再惹师傅不高兴，那简直就自寻死路。
赵霆一直沉默，直到莫铎转身要走，赵霆才用十分嘶哑地声音问，“小南他……他心里恨我，是吗？”
“没有，师傅没有的事……”莫铎嘴快，说完才知道刚才一漏嘴把自己给出卖了，他低着头，一脸愧疚，“刚刚我是出去送师弟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如果没有人送他，那有多凄凉，师傅请您不要责怪我！”
“你给他带银子了没有？”赵霆犹豫半晌才问。
莫铎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着赵霆，有时候真搞不明白，莫铎挠挠头，“带了，不多，是我和师兄们凑的！”
“怎么不给多带一点！”
“师傅，我们的俸禄有限，再说平日里都挥霍完了！”莫铎一脸郁闷，师傅这变幻莫测的脾气实在叫人难以琢磨。
赵霆阴着脸，背着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再没有说一句话。
可是莫铎却怔怔看着赵霆的背影，从那宽阔的背影看到了几分寂寥和苍凉，那是失去寄托的一种难过和伤感。
喉咙里像是塞了棉花，莫铎差一点忍不住要留下眼泪，最后还是一个人慢慢咀嚼了那份难过，默默回到了寝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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