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
为了封印妖王，人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晴明，就是这代价之一。
他也是封印的一部分。
如今，玉藻前的那部分封印已经是被完全破解了，但是这可不意味着封印大阵的每一处都被解开了，毕竟，在封印最初的设计之中，就是考虑到了万一玉藻前就某部分封印冲击坏了，无法发挥作用的可能性。
自然而然的，在相对残破的情况之下如何保持相当完整的封印力量，那就是当时需要研究的课题之一。
但现在，这一份考虑却是成了晴明的束缚。
他也无法轻易摆脱封印。
但——
晴明却是从麻仓叶王的声音之中察觉到了另外一分意思，那一只浊黄色的眼睛淡淡道：“你似乎不怎么希望我脱困？”
“自然。”
麻仓叶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没有多少暖意的笑容，“毕竟……现在的你只是最初的晴明的象征着‘阳’的那一部分。”
“身为‘阳’的你，乃是正面情绪、意志的结合体，本应如此。”
“但——”
“你在地狱浸染了数百年，‘阴晴明’更是堕入地狱极深处。”
“所以——”
“我有个问题。”
“晴明。”
“你还是大阴阳师晴明吗？”
“还是……”
“黄泉石狐妖——安倍晴明？”
平淡的声音徐徐响起。
不紧，不慢。
但又是隐含着强烈的杀伐之气。
安倍晴明！你还是不是人！？
“……”
安倍晴明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第九百五十章 看来你病得不轻
你还是不是人？
这是一个叩问心灵的提问。
安倍晴明是纯粹的人吗？
不，不是的，他还有着半妖血统。
哪怕他常年使用灵力，甚至于将灵力提升到了反过来压制自身妖怪血统的境界，可不得不说，这一部分血统还是存在的，甚至于是在不断成长、激活的，它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压抑，但又是蕴含着足以改变一切的恐怖力量。
而眼前的这块巨石又被称作“黄泉石”，这可不是“死者的世界”、“彼世”、“冥界”之中的普普通通的石头，那是传说之中“道反大神”的一部分，是沾染过妖王气息的神石！
安倍晴明与黄泉石结合了几百年，更是不断地遭受地狱气息、无尽灵子的“吹拂”，为了抵抗它们，他自身的不少精神意志已经是融入了黄泉石之中，换成人话，那就是这一块黄泉巨石正在“石人化”，也就是“成精”！
那么问题就来了。
失去了肉身，更是与黄泉石深度结合的晴明，他的内心是否还保持着人性？还认为自己是人？
黄色独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这名男子一般。
“麻仓叶王……”
“你这口气……”
“乍一听还以为是你要为了人类提起屠刀似的，倒是不像你。”
“……”虽然嘴上的话语锋利如刀，可麻仓叶王的脸色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淡淡笑容，一点儿也没有被安倍晴明的话语影响。
“的确。”
独眼动了动，似乎在观察着自己现在的“身体”，“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我的元神凝聚得并非完美无缺，就单单以所谓的增幅来算，也不过是三倍左右，更别说精密度、稳定性了。”
“失去了原来的肉身，失去了肉身记忆，的确……我发现我的精神意志很容易遭受到外界的‘污染’，尤其是在这种环境当中。”
“这几百年来，我就在和这种污染、无声地改变对抗当中。”
“而在这种黑暗、孤独、寂寥的环境当中，老实说……”
独眼平静地道：“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能够感受得到，在你说出刚才的那番话之后，我心中的杀意在沸腾着，一个个诱骗你，让你帮我解除封印，而后反水坑掉你的念头不断浮现，可想而知，‘阴’的那一部分又是怎么样的状态了。”
“嗯。”
麻仓叶王依旧是那副不变的淡笑脸，让得头皮直发麻。
“看来，你的确还没有疯掉。”
“嗯。”
“不排除这是伪装。”
“不过……”
麻仓叶王淡淡地道：“你应该察觉到了吧？半年前的那个动静。”
“……”
独眼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是用低沉的声音道：“伟大意志？万灵归一之星？妖王晋升异像？”
“看来你的思维还保持完整，元神还没有坏掉，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重新淬炼一下你的元神。”
麻仓叶王凝视着眼前的黄泉巨石。
在他的心灵之光的照耀之下，在他的眼中，安倍晴明的元神之光不知何时已经是沾染上了一大片浊黄色的气息，还有着一大片的斑斓黑色，那完全是被污染了大半元神的状态。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毕竟要封印妖王，哪能够不付出代价？
当初能杀掉酒吞童子，那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而且付出的代价也是一尊近乎妖王的神明的性命，外加一大堆宝物。
“我观察了一下上面……”
麻仓叶王淡淡开口，也不管这一句话要是被外人听到该是多么地惊骇，上面？上面不就是现世？他一个整天呆在旧地狱深处的家伙居然能够“看到”现世？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半妖……一个偏向于妖界的半妖成就了妖王。”
独眼眼神一凝。
瞬间。
他的思维运转，想到了什么。
“所以——”
“你的意思是……？”
“他们会打我（你）的主意。”
在这一刻，二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
麻仓叶王只是淡笑着看着黄泉巨石，淡淡道：“毕竟……救出你，比我接触我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嗯，在他们的眼里应该性价比要高得多了。”
麻仓叶王没有感到半点儿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他在乎那群公卿？
笑话。
在他的眼中，那只不过是一大群浑浑噩噩，整天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一坨坨肉罢了。
只要他想，他就能够轻易地篡夺，甚至是扭曲他们的意识。
但那又有什么意思？
你会高兴自己占据了臭虫的身体？
至于向天皇大人效忠，一直低头……抱歉，他没有这个习惯。
太弱了。
也太多了。
这几百年来，所谓的至高无上的天皇大人已经是换了几代了？
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脸？
“所以——”
黄色独眼凝视着麻仓叶王，“你是打算来净化我的？”
麻仓叶王没有直接否认，只是道：“我讨厌那群等待着腐烂的肉。”
“不过……”
“他们想要自救，挣扎的模样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麻仓叶王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
独眼一阵沉默。
“我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