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念慈阁，
朱姨娘与沈嘉禾落座在西臻的对面，神色中带着点慌乱。西臻呷了口茶，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静静的茗茶。
念慈阁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人说话。雨竺上前替三人各自续上了被热茶后推门走出，在屋外候着。屋门关闭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平静，探手在自己小腹抚摸过后，朱姨娘稳着心神，率先开了口，“日后，可能需叨扰四小姐了。”
“朱姨娘客气了，西臻不过是一介庶女，帮不得您什么忙。倒是朱姨娘您如今身怀有孕，才是我沈府的贵人才是，”
朱姨娘淡淡一笑，“庶女？沈家中，难道还有什么嫡女么？”
从宗庙回来后，沈承坤一刻也未停歇便马不停蹄的给王家送了和离书。王良容被废，就算沈嘉彦与沈嘉懿占了个嫡子嫡女的名头，又有何用，没了亲娘母家照拂的二人，与她们这些个姨娘庶女没什么不同。
想到此，朱姨娘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起西臻的手段。
恰到好处的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就这么逼的心思缜密的王良容道出了狡猾的一面，让她连打翻身仗的能力都彻底失去。感慨西臻能力之余，朱姨娘也在替自己担忧。王良容帮了沈家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一个受人唾弃的下堂妇，那她们这些不过与沈承坤做了半途夫妻的妾室呢，将来，又会是这什么下场？
朱姨娘苦笑，摩挲着小腹的手愈发的慢。她出身于市井，能做国公府的姨娘已经是祖上庇佑，她也不再像去图什么大富与大贵。
可禾儿不过及笄年岁，怎可与她一般做个永远低人一等的姨娘？
“无论朱姨娘你认为是有或没有，这嫡姐与二哥只要还在府中，便是有。”
朱姨娘会携着沈嘉禾来此的目的，西臻不会不知。只是有些事既然朱姨娘没有去点破，那么她便选择做个心知肚明的傻子。
先发制于人。谁做了这开口之人，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朱姨娘定睛看着西臻，终于还是选择了单刀直入，“沈西臻，我不信你就这么甘心的一辈子碌碌无为，被别人掌握了命运。你我合作，你助我坐上正妻之位，我收你做我膝下二女，让你成为嫡女。”
“若说合作对象，大哥应才是
最好的合作对象。”
朱姨娘狠了狠心，“论才能，沈嘉彦自是与沈西风比拟，而如今王良容被休，沈嘉彦便是连身份都比不过沈西风，这沈家的世袭爵位日后定是属于沈西风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就算万姨娘她什么都不争，都会是这沈家日后的老太君，而我不行。”
趁着在庄子上时，朱姨娘曾偷跑出去让人看过，她腹中这一胎，仍旧是个女孩儿。
这就是说明，如果她在沈家不为自己争一口气，她的一双女儿日后永远只能成为身份低贱的姨娘。
早在回沈府的一路上，朱姨娘便想通了个中利弊，“我膝下既然注定无子，便没什么好争的了，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这就足够了。”
沈嘉禾心下感动，抽搭一声跪在朱姨娘的腿边，将头靠在了她的膝上，唤着，“姨娘。”
朱姨娘摸着沈嘉禾柔-软的发丝，“我这一生，也不过是希望听你唤我一句娘亲罢了。”
朱姨娘身为姨娘，便是妾室，因此沈嘉禾的母亲只是沈家的当家主母，在此之外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母，她也只能唤上一句，姨娘。
西臻看着朱姨娘母女二人相拥的场景，眼眶竟是渐渐发红。
沉默良久，西臻点了点头。
……
“你若想去大温为你救命恩人一家报仇，最好的选择应是沈西风。”
西臻描摹着账本的手一顿，而后又快速动了起来，低声道，“我清楚。”
落子君翻着白眼，“你清楚？你清楚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你好笑不好笑。”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笑的。”西臻放下笔，慢慢的活动着手腕，“可我看不得别人受苦。”
“妇人之仁！”
西臻笑了笑，竟是觉得落子君的这种形容分外的贴切。
妇人之仁。
不是因为妇人之仁，她也不会成为沈西臻。
“周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宴会在即，西臻必须得开始着手准备礼物了。那琴谱是每位入宫千金必弹得项目，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要回大温，就必须在宫宴上大出风头，引起席诚之的注意。
落子君拿过西臻刚刚临摹过的账本在眼前瞧着，“你这字不错。”
西臻自上世起便格外的喜欢临摹字帖，从柳派到权派字体她是一一临摹了个遍，虽说不上如名家那般的优秀，却也是自成一派。
西臻莫名，“所以？”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又哪个不是好大喜功的。”
西臻视线落在了落子君手中的宣纸上，喃喃自语，“好大喜功……”
一个计划渐渐浮现在了西臻的心头。是了，她怎么没有想到这层。
各府千金献的除了文玩古物之外便是歌舞吟唱，周太后坐在哪个位置上已有三十余年，什么样的世间珍品没有见过，什么样华美的舞蹈没有见过，再好的东西见上三十年也早就腻了。不如反其道而行，从最淳朴的事情做起。
“那你觉得是提前准备来的好，还是现场临摹？”
“若是我，选择眼见为实。提前准备的东西，谁知究竟是真是假。”
“此言有理。”西臻月想便觉得此法可行，“还是子君你有主意。”
“若这世间若人人都如你一般愚蠢，那倒是好事了。或许，便没有野心，那就，没有灾难。”
落子君眼神悠远，不知在看向何方。西臻顺着落子君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一片虚无的云朵所笼罩的天空。
这幅模样的落子君是西臻从未见过的，他就好似是一个体恤百姓的皇家之人，既是无能为力便干脆就选择了漠视不见。
亲身所遭受过落子君口中灾难的西臻最是知晓那种痛苦，便最能体会。她叹气摇头，所以她才要努力靠近席诚之，断了一切灾难的来源，让这世间不再出现与她一般的人。
许是气氛太过安静，让落子君觉得不适。他往下扯着衣襟，转开了话题，“对了你上次说的陈孝锦那事，我有了点眉目。以你径直来与沈承坤提出自然是不合适的，倒不如由我牵头将他带进沈家，也略去了会有人说些混账话。”
西臻抿了抿嘴，发自肺腑道了一句，“有你真好。”
若她孤身一人奋战，不知何时才能窥到沈家与席诚之的关系。
只要是害过她西家之人，无论是谁，无论那人是怎样的身处高位，她西臻，她背负着百余条性命的西臻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拉那人下水。
王良容是第一个，那么，第二个人，会是谁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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