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臻推门进屋时,未曾想过自己的屋子里会坐着一位等她归来之人。
彼时的沈承坤正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前盯着西臻修剪过的花束发呆。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回身,“回来了。”
沈承坤表情和祥,冲着西臻招了招手。
落子君识趣的闪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离去前不忘将西臻往里头推搡了一把。
西臻脚下踉跄,却是被迫的进了屋。微微屈膝过后,西臻道,“父亲。”
沈承坤尚望着落子君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落子君在沈府的事情,他尚未告知过席诚之,这也是他留给自己的一个后招,万一沈家再无法替席诚之做事,他便会将落子君的下落爆出,换得沈家老小的平安。
沈承坤既没说话,西臻便静静待着,一点也不焦躁。
沈承坤不禁在心下叹息,他膝下的这几个儿女,最能沉的住气的竟是西风与西臻。
只是可惜,他二人是为庶子。
“西臻,你见过温皇陛下了。”
西臻颔首,“温皇陛下人中之龙,举手投足间皆有贵气。”
西臻此话虽未点明什么,却已经向沈承坤表达了自己将会效忠席诚之的决心。人中之龙,贵气,这不正是天子当属的品质么?
“有些事,为父从来未与你说过,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知晓沈承坤是在试探自己,西臻依旧镇定,“金
风阁的事,女儿很抱歉。”
金风阁,是西臻的防盾,能替她挡去所有的怀疑与疑虑。
沈承坤紧皱的眉头果然有了松开的迹象,“你二哥心思如有你这般精细就好了。”
西臻笑了笑,没有接话。
沈嘉彦身为沈家嫡子,沈承坤可以埋汰他,自己却不能表达出任何的不尊重来。沈承坤不过是过过嘴瘾,可若她张了口,却会给沈承坤留下不尊兄长的印象。
沈承坤心中暗暗点头,向西臻所在方向扔了一块令牌的物什。
西臻接过,手腕翻转,低头看着令牌上的那小小的“席”字。
冷静如西臻,在这瞬也忍不住有些欢欣鼓舞起来。这便是说明,席诚之已经认同她了。
“收了令牌,余生你便是交出了。”
西臻捏紧令牌,轻声却又坚定道,“女儿知晓。”
“好!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郎!”
西臻按捺住心中的其余情感,面上挂上一副好奇的模样来,“父亲,女儿虽对沈家与大温联手的事略是知晓了一二,却不知沈家究竟在为大温做些什么。”
“你想知道,沈家的职责?”
西臻颔首,“女儿既是将余生交出,便不想这般的糊涂。”
沈承坤在桌前坐下,示意西臻为他续茶。西臻端了煮茶的东西坐在沈承坤的对面,不紧不慢的开始洗茶工艺。
茶叶在沸水中起伏,卷起氤氲的茶香来。西臻捏着小
夹子将洗过的茶叶夹出,放在手边清洗过的手壶中,一边转身去拿身后正在冒泡的沸水。
在转过身时,西臻眼神瞬变,小指指尖在水中略微探过,又很快收了回来。
洗过的茶叶再在沸水中过了一遍后,清淡的水色渐渐回暖,转成了淡淡的绿黄-色。
“父亲,饮茶。”
西臻面容恬静,沈承坤单这么看着,渐渐心升了诉说的欲-望,“你姨娘还在的时候,为父最喜欢与她一同饮茶。连儿手巧,泡出的茶水不仅没有一丝涩意,反而香甜无比,如同甜水。”
手中的茶水很快就被沈承坤饮了大半,这茶醇而不甘,浓而不衰,很是沁人。
西臻乖巧的选择做了一个倾听者,见沈承坤饮了大半茶水,她端起小壶又为沈承坤续上了一杯。
再饮下过一杯茶水后,沈承坤两颊微红,看起来竟像是饮酒了一般。他双眼渐渐涣散,失去了焦虑。
西臻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问着,“父亲,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承坤傻傻的笑着,“西臻,为父虽是继承了国公之职,可你不知,国公职位只是个空职,能看得见不尽的油水却捞不得,得了个正一品的职位却没任何的实权,你说这让为父怎么受得了。钱啊,权啊,怎么就偏偏与我无关呢!”
说白了,沈承坤贪的,是席诚之能允诺他的权利。一个“权”字,让多少权贵折腰,又引了多少
人为他付出了性命。
“席诚之,让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沈承坤呐呐的重复着西臻的话,身子慢慢倾斜,靠在了桌上,“我……只是为他打探消息……打探消息而已……”
“那么,王家呢?”
沈承坤忽的来了精神,“王良容他们?!哈哈哈,西臻你知道么,王家说自己手中有兵权,可那日为父问她,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本以为王家还有几分本事,这才娶了王良容为妻,想着万一温皇率兵攻入京城,王家能护沈家平安,可为父没想到,她这般无用!”
王家的兵权去了哪里,没有人比西臻更为清楚了。从某一方面来说,王良容是个合格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出整个王家所有的仰仗来。
西臻一直循循诱导着沈承坤说出关于席诚之的事情。
而这其中,西臻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直到要说到西家的事情时,西臻面上才多了几分凝重与紧张来。
“大温西家的事,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
沈承坤眼神涣散的厉害,根本就没了任何的焦虑。西臻将手搭在沈承坤的肩膀上,急切的重复,“你可知道大温西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承坤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来,他猛的坐直,双手捧着头部胡乱的晃着,“好疼……我的头好疼……陛下,
陛下我没有背叛你啊……陛下……啊……陛下……”
沈承坤倒地四肢乱舞,看起来如同入了魔怔一般。
落子君告知过这药会有后遗症,却没有告知若自己饮下这药后会流露出这般的痴态来。
沈承坤的手在空中乱抓,触到西臻胳膊时,他一下清醒过来,厉声呵斥,“你刚刚做了什么?”
沈承坤眸中有血丝,再瞪起时模样分外可怖。
西臻被沈承坤逼到墙角,“父亲,您再说什么呢?”
沈承坤清醒过后,只觉得头脑沉的厉害,似是被马车碾压过一般让他觉得痛苦。
西臻小手划过腰间铃铛,轻轻晃了几下,“父亲,可是提起姨娘,您伤心了?”
“连儿?”
“是啊,父亲您刚刚与西臻说道姨娘泡的茶水很是沁人呢。”西臻眼神清明,没有一丝恐惧的迎上了沈承坤的打量,“父亲,姨娘既逝,节哀顺变。”
沈承坤晃头,痛苦异常。他偏头努力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觉记忆是一片空白。
留在他记忆中的,是席诚之暴怒的脸。
西臻适时拍着沈承坤的肩膀,“父亲是累了,回去好好歇歇吧。西臻虽然不才,但定会竭尽全力的协助父亲您的。”
随着西臻的拍打,沈承坤脑海中的那些杂事渐渐被抛出。他疲惫的点了点头,“西臻你说的对,其他事为父日后再与你说。”
“父亲,路上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