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李旭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我以为，张导是50年代出生的人，应该比我这个80年代出生的人，更加明白‘金陵大屠杀’这几个字的意义。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说到这里，李旭终于站了起来：“我不明白，奥斯卡小金人就那么值得你迷恋？”
“你……”张怡谋终于脸色大变，当即什么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要出门。
然后，张怡谋就听到李旭在身后悠悠地说：“你老婆超生了吧？”
“你……”张怡谋当即停了下来，转过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旭，虽然嘴巴里再次蹦出一个“你”字，但却又没了下文，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李旭。
“我说了啊，如果是敌人，当然要不择手段地打倒才是。”李旭走到了张怡谋面前，“我知道，张导很得意，有执导帝都奥运会开幕式的功劳在身，以后就算出了什么差错，哪怕是站队问题，上面也会网开一面。所以，你也不在乎‘金陵大屠杀’那几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可以毫不在意地将《金陵十三钗》这么一部堪称无耻的小说改编成电影，好冲击你的心头好，成为不比李桉差的华夏大陆导演第一人。”
“胡言乱语！”张怡谋忍不住骂道，但马上想到什么似的，变了变脸色。
“严歌灵的小说……哪里无耻了……”张怡谋又这么说了一句，就是没了刚才的气势。
“严歌灵喜欢写什么小说，那是她的自由，哪怕她写屠城的日本人个个都是绅士，用优雅的方式杀人，都无所谓。但如果有知名大导演想要将其影视化，想要为其张目，并铸就自己的名声，那就很无耻了。”李旭继续说道。
“你这是……危言耸听！”张怡谋有些气急败坏，但又发作不得。
“危言耸听？一个深深刻在国家和民族身上的，绝大的耻辱印记，要制作成影视作品，不寻思着小心的认真的严肃地对待，只想借这个题材给自己赚取名声和荣誉。嘿嘿，连美国那些搞色情电影的都知道，不能侮辱自己国家的英雄。”李旭冷笑。
这一下，张怡谋脸色发紫了。相比外面，《色·戒》的事情在业内掀起的波澜更大，外面总会有些头脑不清醒的人给李桉、给《色·戒》辩解，大有只要电影好看，或者说让我爽到了、让我优越到了，汉奸也是可以粉的。
当然，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有人将美国那个色情电影老板的话拿出来，塞到那些人的嘴里。这个时候，发言的家伙要么不说话，要么使用无视大法。
但在业内，虽然没有明文——也不可能有明文——但是的确有流传出：上头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对《色·戒》的过审和上映相当不满。
08年这个当儿，尽管公蜘、母蛛依然肆虐，但一边倒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为上者当取平衡之道，更何况上头可从来没有忘记苏联是如何亡党亡国的。
更何况08年的帝都奥运会直接将国民的心气提高了好几个台阶，再加上李桉在好莱坞依然举步维艰，所以上头顺手敲打一下文艺界也是必然的事情。
“让我猜猜，你会怎么拍，从原小说看，电影想要吸引广大的普通观众，只能从暴力和性两方面下手。但是，以国内的情况，无论是暴力，还是性，都只能点到即止，所以只能转向人性。这也正是你想要的，对不对？金陵沦陷，一群妓女挺身而出，感召国际友人，保护了一群女学生，多么光辉的一面，洋大人们肯定喜欢这样的题材，说不定一高兴就会给你颁发奥斯卡小金人呢。”李旭说得非常刻薄。
老谋子双目圆睁，可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呼哧呼哧”的，喘息了好半晌后，才恨恨道：“陆传拍《金陵！金陵！》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话。”
“我自然会收拾他。”李旭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张怡谋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半晌后，李旭才又冷哼道：“不就是一座奥斯卡小金人嘛，我给你！”
“你给我？”老谋子露出惊愕的神色。
“奥斯卡喜欢什么口味的电影，我比你清楚，如何在公关季进行公关，我同样比你清楚，”李旭很是不屑，“更何况，我在好莱坞的人脉绝对不比别人小。”
“可是……”老谋子想说什么。
“我有一个剧本，”李旭不给老谋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拍成英文版，拿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可能性有九成；拍成中文版，拿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可能性有八成。我可以给你，代价是你放弃《金陵十三钗》的改编，而且拍摄的内容必须由我监督，我不允许的内容，就绝对不允许。”
“这算什么？”老谋子的脸色再变。
“我说过，”李旭毫不相让，“我比你更清楚奥斯卡评委的口味，更明白如何挠到那些评委的痒处。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张导，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就算我把剧本给你了，就算你请奥斯卡影帝参演，也拍不出来奥斯卡评委想要的电影。”
李旭差点就指着老谋子的鼻子说：你丫根本不会拍电影！
虽说电影是光影的艺术，但老谋子的电影，除了画面，别的处处都是漏洞。
还好，李旭最终将这句话吞了回去，说完就施施然地坐了回去。老谋子面如锅底，但犹豫了片刻后，也坐了回去。
毫无疑问，奥斯卡小金人的确已经在老谋子心里成了魔怔。
李旭也不再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约莫片刻后，张怡谋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闷闷道：“我会考虑的。”
停顿了一下，张怡谋又道：“张韦平也同意改编《金陵十三钗》，而且还是他推荐的。”
“张导，你要明白，”李旭抬起头来，看着张怡谋，“是新画面离不开你，而并非你离不开新画面，你不是张韦平的傀儡。以你六代导演第一人的名头，就算跟张韦平决裂了，上哪儿不受礼遇？”
张怡谋咂了咂嘴巴，叹了一口气后，再次往外走去，但李旭又叫住了张怡谋。
“张韦平应该知道你超生的事情，你若是真的跟张韦平决裂了，那可得小心一点，”李旭这么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谋子愣了愣，露出烦闷的表情，最后用力跺了下脚，匆匆离开了会所的包厢。
又过了片刻，李旭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身体，《金陵十三钗》这个项目多半是能搅黄了，自己这番行事也不算白费。
就是接下来要给张怡谋准备剧本和分镜头脚本，李旭一想到自己还有很多分镜头脚本要完成，尤其是答应娜塔莉·波特曼的几个都还没彻底完成，多少有些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