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全世界在美苏冷战中已生活了20年。
在西方，战后出生的一代婴儿已到青年，从懂事起，这一代人就知道自己活在美苏争霸的阴影中，蘑菇云随时可能在自己身边升起，这一代青年知道，自己的人生很大的概率是从军，在核闪之下燃烧自己的青春。
说实话，在核闪之下燃烧并不令人向往，于是，叛逆渐渐成了这一代西方青年的主流。
印尼战争已尘埃落定，但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在中东，美国空军每月平均出动4500架次作战飞机，进入伊朗境内轰炸反抗军和游击队。印度洋的英国殖民地迪戈加西亚已被永租给美国，从这里起飞的b-52战略轰炸机，每次出击都能将20多吨的炸弹扔到伊朗人头上。
在南美洲，美国控制的南美诸国政府多少都要面对本国的反政府游击队。在黑非洲同样如此，只是头疼的宗主国变成了英国和法国。在丛林中、在城镇街头，总能见到中枪而死的人四仰八叉躺在那里发臭。
如果说1967年有什么地方正在变好，那大概是挨着中国的地方。泰国专注于榴莲和菠萝，柬埔寨在种水稻，越南南部纳入了苏东国家的“咖啡联盟”，咖啡豆成为越南出口创汇的重要产品。
在东北亚，南朝鲜还在朴正熙的统治下。卡卡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候将政府机构迁到汉江南岸，形成了所谓的“新汉城”，和联合国托管的汉江北岸联成一体发展。韩国果断“裸奔”，让自己中央政府的行政能力覆盖了最大的人口群体，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日本1965年和1966年经济都不景气，这“奥运会综合症”也太厉害了点。不过现在渐渐有日本经济学家明白了，这两年的经济不景气可能不是奥运会的锅，而是日本的外部环境变得不适宜发展了。
除了经济在困扰着日本，还有政治——包括内政和外交。竟然有一大群日本的青年人崇拜中国的主席，这还像话吗？还是日本的青年吗？
更不像话的是，这群主席的粉丝团并不全是青年人，还夹杂着许多老伯。一查就知道，这些老伯全是当年在中国被八路俘虏过的老鬼子。
中国加入了载人登月的竞技场，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可披露，不像美国那样凡是nasa有一个进展就急着开记者会。在低调的后面，中国东北地区加上河北、天津、北京，有超过三百家国企在为登月项目而工作，江苏、上海也有一部分企业入伙。
由于广州合作组织的成立，广州及珠江三角洲的城市群、南宁-钦州-防城港工业区纷纷动了起来。
广州合作组织对中国有多重要呢？——这个组织涵盖的国家，人口总数与苏联-东欧差不多。
在广东大亚湾，中国第一座专为发电而建设的核电站——大亚湾核电站动工了。广东没有煤矿。广西的水电站群还没建立起来。把煤炭从外地海运过来，送到锅炉里烧煤发电，这有点贵。
大亚湾核电站一期工程是一个电功率15万千瓦的反应堆，当然这带有试验的性质，能源部在探索如何建设一个足够安全但又成本低廉、运行费用低廉的核电站。
核电站成本最重要的部分是铀燃料。唐华和钱三强做过计算，用气体扩散厂生产铀燃料棒送去发电，无论如何都是亏本的。
好在经过10年的研发，气体离心机接近研制完成。既然廉价铀燃料棒有谱了，那么核电站可以先试着建造一座。
广东建设了中国首座商业核电站，也建设了中国第一个由3所医院联立的医疗服务中心。
“这位新西伯利亚州的苏马罗科夫书记，他不是9、10月份刚来过我们这儿住院动手术的吗？”
护士拿着病历翻看，觉得这位苏马罗科夫的名字很眼熟。
“对，就是那个苏马罗科夫。他啊，9月份做了心脏手术，11月出院顺道就去海南岛过冬，在海南他就无法无天了，使劲喝酒，使劲喝酒，喝着喝着就又倒了，只好送到这里再做一次心脏手术。”医生说。
……
“文昌中心要做好组装和发射三千吨级火箭的准备，设施的改造升级应该是全面的，包括这个防护墙，要考虑到三千吨的火箭在发射架爆炸的情况，防护墙对冲击波的防御能力也要提升。”
钱学森在文昌航天发射中心，这里的一号和四号发射塔正在改造，连接发射塔和组装塔的重型运输轨道也一起改造。
一号和四号发射塔都能发射长征-15，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一号发射塔发射中国造的长征-15，四号发射塔发射苏联版的长征-15—n-3。
两个发射塔改造不耽误其他发射塔正常工作。在钱学森眼前，一枚长征-6号运载火箭正被重型运输车托着，经轨道移动到二号发射塔。这枚长征-6号要把一枚二代气象卫星打上去，顶替即将到寿的第一代气象卫星。
“当然，我们能近乎百分之百地保证巨型火箭不会在发射塔爆炸，但如果万一真的炸了，防护墙能保护发射中心外面的那些建筑和人员不被冲击波伤害。”钱学森说。
“是啊，安全问题虽然是以防万一，但又是不能马虎的。”
钱学森：“所以麻烦鞠书记和海南的干部群众，多辛苦辛苦……建筑材料和用工费用，国家是有专项资金保证的。对了，今天还要去海口化工园区视察，不过我们先去文昌度假区，把别林斯基院士接上车一起去。”
海口化工园区是配合文昌航天发射中心的工厂，主要生产三样东西：液氢、液氧、制冷剂。这仨都是发射火箭和保障火箭必须的消耗品，而且都不太好运输，在海南本地生产就方便多了。
发射火箭还需要煤油（rp-1燃料），还有部分火箭是偏二甲肼和四氧化二氮，但这些东西在常温下是液态，运输起来还行，不算太麻烦。
别林斯基院士是苏联的化工专家，他今年冬天在这儿指导海口化工园区的化工企业，主要是工艺和质量控制方面。
钱学森和文昌县的鞠书记走出文昌航天发射中心，门外就是一个火箭发射观景区，一长排的遮阳伞遮阳棚，棚子下是五颜六色的小桌小椅子，遮阳伞附近还有几个投币式的冰激凌机、饮料机，“北冰洋”汽水和光明冰激凌是其中销售量最大的两种产品。
汽车在文昌的道路上慢行，到处是熙熙攘攘的来此度假的苏联人，一个个穿着t恤花裤衩，大号遮阳帽，悠哉悠哉地四处游荡，其中有些人手里还拎着啤酒或小玻璃瓶装的伏特加。
现在海南岛、北海、防城港、高雄冬天都接待度假游客，但是海南岛每年的接待人数是其他那几个城市的接待人数总和的两倍。
“这是什么？嘿！这都有！”
钱学森抬头看路边一幢建筑的招牌，感叹。
这座两层的小楼，门口挂着的牌子是“莫斯科市公安局海南警务办事处”
鞠书记：“哈哈，这个……这个是方便苏联同志，他们总是丢失证件和护照。”
钱学森干脆就趴在车窗旁边看街景，莫斯科警察的办事处旁边是一个俄餐厅，接着是一个咖啡厅，接着又是一个俄餐厅，再然后，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海南办事处？
钱学森：“鞠书记，这不合规矩吧，苏联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在这里不可能有管辖的业务啊。”
“当然不可能管到这儿来，这个楼，看上去是一个办事处，其实没有业务，是个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度假机构。有了这个办事处，他们这个委员会的干部轮流来海南岛过冬就更方便一点，主要是每年可以申请来更多的人。”
……
北京。
“1966年，我们的财政状况……还可以吧，没出什么乱子。”
总会计师低调地总结。
国家统计局得出了1966年的初版经济统计数据，去年在工业类票据全面取消，“有钱随便买”的背景下，市场商品供应一切正常，有少部分种类商品紧缺，有少部分商品滞销，但这两项加起来占商品总额的比例不足3%，属于事前市场估计的正常误差。
1966年总会计师还血拼了一场印尼维和军事行动，由于战费分散在国防经费、工业部门拨款、政府经费、民政部门拨款里面，统计了三个月才得出来精确数据，28.61亿人民币。
李复春笑道：“陈副总理不喜欢露富，明年底财政是一片盈余，还总是做出一副大难不死的表情。”
唐华：“去年工业产值增长率破19%了，其中轻工业的比例继续上调。去年承受了工业票据取消的冲击，今年更加不会有问题。关键是出口市场，它可以作为国内轻工业生产的缓冲调节区。”
缓冲调节就是如果某种轻工业产品生产计划出现误差，超过了国内的预期购买力，卖不掉，就拿去出口。反之也一样，国内紧俏的时候压缩出口数量。
总会计师：“那只是一部分有点科技含量的轻工业品，拿到国际上卖，加上运费也很有竞争力。还有差不多半数的轻工业品，是不好转去出口的。”
唐华：“以后国内轻工业行业的生产效率还得继续提高，成本降低，会有越来越多的商品种类可以内销转出口、出口转内销，相互切换。”
……
其实这十几年，国内的工业品出口几乎从没用过出口补贴政策。
所谓的出口补贴，就是国内工业企业的生产效率、生产工艺和国际有明显的差距，即便国内工人月薪10美元，生产成本仍然高出国际水平，但国家又极度需要外汇，只靠农副特产出口远远不够。
这时候国内就挑一些基础较好的行业，先集中攻关，把这个行业生产的产品质量提高到达到国际市场平均水准（如果不攻关，质量太差根本卖不出去），这时候这种产品的成本已经高出天际了，有时候会达到国外平均生产成本的1.5~2倍。
这时候，国家再给出口补贴，甭管往外卖会亏多少钱，国家都给你补齐。因为国家补给企业的钱是人民币，出口挣的钱是美元。
出口补贴这种事，如果是和国外同行厂商（恶性）竞争，即使在21世纪也会有暂时的行业性补贴政策。但为了解决外汇荒而亏本卖货，变成一个长期补贴政策，还是挺受伤的，比如输出型通胀效应就会很高。
负利润出口、零利润出口、有利润出口、高利润出口、行业垄断级的利润出口……如果能选，当然是选最后一种。
……
薛木桥：“统计局现在也得到了准确数据，16岁以上公民有97%领取了自己的身份证，全国公民身份证发放接近尾声。陈副总理，你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可以出台了？”
总会计师：“那这个动作就很大了，……就看各相关部门准备好了没有。”
全国普及公民身份证不只是基层管理和人口管理措施，而是为放开国内公民的外出工作、旅行打基础。
由于全国完全放开尚有风险，现在先解锁公民（包括农村和城市户籍）省内无限制旅行和居住，跨省可无限制旅行。
旅行和居住的意思就是一个短期、一个长期，只要出示一张一个月内的到本城市的车票，即认为是旅行出行，不需要介绍信。但如果长期居住，需要有一个当地的工作证明。
这是跨省长期外出居住。在省内是可以不办工作证明的。
和取消介绍信制度、公民自由外出搭配，是建筑、土建工程企业的季节性雇工、短期雇工政策放开；市县集体企业的雇工政策放开；另外还有雇工数小于等于5人、在限定行业内的小型私营企业放开注册。
“小型私营企业是最麻烦的一件事，”总会计师说，“对它们应该比照同类国有企业的积累率来进行征税，如果不能有效征税，那小型私营企业占的便宜就太大了。我们可以在头几年征税额度略有优惠，但税收体制是一定要建立起来的。”
“是啊，这也是国家财政不能丢掉的一个重要来源。关键是，我们对这些私营企业的管理本来就要付出成本，不能连本都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