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这种说法已经过时了。
在这除了一片荒凉的地面外，貌似非常热闹的世界。
意识回归之际，天空寺悠便四处张望了起来。
首先看见的，肯定是那片被三等分的天空。
「阳之光玉」占领其中三分之一的区域，强烈的阳光驱散了冰冷死寂的氛围，只是强度似乎有些控制不当，被强光照射到的土地明显的干裂不少。
「雨之光玉」也占领了其中三分之一的区域，斜风细雨温柔地打在身上，给人一种沁凉舒爽的感觉。就是雨像一直都没停过的样子，放眼望去，乌云下的土地大都成了一片泥泞。
至于上次获得的奖励——「夜之光玉」，则十分平静地将太阳、小雨从自己的领域中驱散，没有半片乌云，夏季的星座高挂在天上，凉风宛如从川面上吹来。
而天空寺悠正好就站在这三种光玉幅射而出的领域接合中心点，左侧是太阳、右侧是小雨，后方则是夏夜。
一边热一边冷，身后还不断有风吹来，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天空寺悠不禁抽了抽嘴角。
“好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凉世界，怎么就变成这种离谱的样子了啊……”
无奈叹了声气，不想继续承受『三角攻击』的天空寺悠，选择踏进了整体感觉最舒爽的「夜之光玉」领域范围中，盘腿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亮一样高挂在头上的「夜之光玉」似乎高兴地抖了两下，然后对着另外两颗光玉晃了晃圆滚滚的身体，有种炫耀的感觉。
它也成功激怒了「阳之光玉」。
左边领域内的光芒猛然大放，充满光与热的射线炙烤着大地，就连空气都开始扭曲模糊了起来。
相反的，「雨之光玉」看上去不以为意，继续在自己的领域内下着永远不会停止的小雨——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夜之光玉」的夏夜领域内已经渐渐有雨水渗透了进来，凉爽舒适的空气也多了几分潮湿，随着时间过去，地面上的湿痕明显地扩张开来。
……真是够诡异的。
不管这些光玉有没有自我意识，对天空寺悠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主宰了这个空间的混账家伙。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面前的老旧屏幕上。
不过这一次，没有愤恨、没有悲哀、没有逃避、没有绝望，他只是笔直地看着代表系统存在的液晶屏幕，懒散地用手撑着脑袋，蓦地露出笑容。
“嘿，伙计，还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吗？”
知道它不会理会自己，天空寺悠在心里代替它回答。
——第四次任务结束时再见吧。我绝对，会笑着跟你打招呼的。
所以现在，他要来履行约定了。
“狗系统，因为有你来到我身边，我才有机会能够认识雪乃这样万中无一的女孩，并且和她交往、做了必须要负责一辈子的事情……”
他状若诚恳，脸上有着感激的微笑：“虽然很想把你的○○拉出来塞进○○里再将你踢进热油滚滚的火锅里烫掉你应该没有的○○然后再把你打到脱肛，不过我不是火锅店长，你也不是熊家长和熊孩子，我也只能对你这么说了——”
这句话，他不再阴阳怪气，而是发自内心地脱口而出：
“谢谢你，让我和那么美好的爱情相遇。”
“……”
面对老是保持缄默权的狗系统，天空寺悠自然得不到答覆。
所以一番自言自语过后，他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摆摆手让它开始流程，
系统：“任务结算开始。”
“喔喔喔！各位，开始了啊！”
piapiapia！
第一次以这么放松的心态迎接任务结算，天空寺悠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像是看着小丑表演一样，嘲讽意味十足地鼓起掌来。
系统：“任务目标：成为雪之下雪乃的理想男友，过程依宿主表现给予奖励。任务已完成。”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虽然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如果不是雪乃那么温柔，估计同时交两个女友这件事，就会让我直接卡死在这个任务上吧？”
系统根本没有理它，就像个无情的广播机器：“获得奖励统计：……”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金钱、技能和状态的奖励统计。
令人目不暇给、眼花撩乱的名单滚滚而下，天空寺悠百无聊赖地看着系统陈列完，然后跳到了下一阶段。
“使用时间：三十七天。”
“结算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雪之光玉」。”
“下一个目标——暂无提示，请宿主耐心等候。”
天空寺悠叹了口气，语气恨铁不成钢：“又是耐心等候！我说高木……不是，系统老弟啊，都最后一次了，你怎么还是这套三板斧呢？就连十代都不会一直用元素英雄对敌啊……”
嗯？等等。
吐槽到一半，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闭上喋喋不休的嘴，皱眉仔细回想起来，凭借过目不忘的完美记忆力，天空寺悠十分确定，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给的那个特殊奖励「感觉同调」，怎么没有出现在系统的奖励列表上？’
这狗系统虽然bug频出，比如说好清除的记忆会恢复、说好抹消的东西还会存在，但唯独给他的奖励这方面，一直以来都十分靠谱可信，也从未有过缺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忍不住开口问：“狗系统，你……”
看着液晶屏幕忽然亮起雪花，黑白画面渐渐染上了色彩的场景，天空寺悠下意识闭上了嘴，龇了龇牙。
他最讨厌的环节，黑历史重播与伤口上撒盐的恶趣味节目，又要开始了！
“虽然心态不同了，但还是有心理创伤的啊……”
嫌弃似地啧了声嘴，想问的事情也憋回了肚子里。
不过转念一想，天空寺悠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首先，说出来不一定能获得好处，反而会白白给系统一次自我修正的机会，等同于给敌人送盐。
再来，那道通知奖励的女性声音言犹在耳，他又仔细回想起了「感觉同调」这个状态的说明，两相结合之下，天空寺悠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虽然毫无根据，不过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只要将其利用得当，或许能在最重要的时刻，将其派上用场！
这么思考的时候，屏幕上开始播放以他为主，多名女孩为辅的第四部动画。
天空寺悠立刻端正坐姿，专注地望向屏幕中的自己。
从京都回来后，对任务和未来的迷茫，以及由比滨结衣的主动。
“啧啧，那个时候的我真狼狈啊……真亏结衣能喜欢上这种除了帅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
天空寺悠摇了摇头，忍不住评价道。
再来，目睹结衣为了自己而努力和穹打好关系的模样，送她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将心中藏着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啊……要不是结衣正好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说了那句『只要你也喜欢我，无论未来会遇到多少麻烦，我都有信心可以跟你一起跨越』，我估计会越来越一厥不振吧？也撑不到和雪乃交往了。”
天空寺悠扶着脸叹息，第四次任务最开始的自己到底有多没用，他再次有了深刻的认知。
还好，人总是会改变的。
回家后第一次向妹妹崭露的软弱表现，代表着自己从最开始那个故作坚强的重生少年，真正褪下了自认为英雄的伪装，开始像个普通人一样对他人敞开心扉。
“当时觉得很丢脸，不过现在看来，所谓的男子汉并不是永远完美、坚强的存在，那只是单纯的机器人而已……”
看着躺在妹妹大腿上的自己，天空寺悠双手环胸，认同地点了点头，“能屈能伸，能软能硬，能刚能柔，才是一个男子汉必备的品格！”
接下来还有许多画面，一幕幕地从屏幕上闪过。
明明是雪乃的主场，可他的人生中到处都由比滨结衣的影子，和她笑过、吵过、拥抱过，自始至终都被她的温柔支撑着，才能不断向前、一路走到至今。
也有着阳乃她们的画面，虽然份量并不多，可天空寺悠看着看着却发现，和自己相遇的她们，几乎没有露出多少真心的笑容，最常见的都是苦闷且迷惘的表情。
“真想把屏幕里的那家伙拖出来打一顿……”怀着愧疚，天空寺悠嘟嚷着。
要不是对结城明日奈和夏川真凉的感情都还没回来，他现在估计就不只是愧疚这么简单了。
往下看去，还有不少穹、一色和立华她们的画面，就连两位太太的脸都出现在了屏幕上，只是数量锐减，一晃眼就过去了。
最后，就是天空寺悠的女朋友，专属于他的测谎姬，睡像十分可爱的雪之下雪乃。
屏幕上满满都是她的画面，那样的记忆和经历当然没有任何苦痛与悲伤——证据就是，他脸上不自觉流露而出的温柔微笑。
天空寺悠还记得，她在特别大楼的走廊上，忍受着他将她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的举动，只因他难得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天空寺悠还记得，面对自己突然其来的『交往请求』，她迅速察觉到了他的无助、并且毫不犹豫地接下那份委托的凛然眼神。
天空寺悠还记得，她在两人交往后越来越容易害羞的反应，以及害怕着告诉结衣交往的事情会影响她们的友谊，却从没想过放弃他这个选项的坚定模样。
天空寺悠还记得，她在游乐园约会时的可爱表情，偶尔娇羞、偶尔兴奋、偶尔故作正经，明明越来越喜欢他，却还要用委托来掩饰自己心意的别扭性格。
在那之后，她越来越直率，越来越主动，甚至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吻自己。
那因为喜欢着谁而愿意让自己不断改变的模样，无论要看多少次，天空寺悠都会忍不住深深地为她着迷。
最后的画面，就是他和雪乃在高级公寓里共度的那个夜晚——十八禁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是让天空寺悠不禁松了口气。
很好，狗系统还知道保护他们的隐私。
动画快速流转，在定格于两人相拥入眠的画面之前，镜头忽然切换。
头上戴着粉色毛帽，由比滨结衣站在门前，轻轻放下了两个纸袋。
她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像是在对着屏幕前的他说话一样，笑得非常温暖。
“圣诞快乐，小雪、小悠！”
“……”
天空寺悠骤然陷入了沉默。
第四次的人生动画鉴赏，虽然依旧很多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不过如今心态早已不同的天空寺悠，全程都是放松心情、笑着看完的，甚至不时还能对自己吐个一两句槽。
可在这段画面跳出来之后，他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渐渐消失。
天空寺悠缓缓低下头，说不出任何话，双拳紧紧地握着。
浓浓的歉意堵在了喉咙里，却又觉得愧疚于她的自己是个混蛋，根本没资格口头道歉。
——自己在屋内和女友翻云覆雨时，另一位女友拿着她准备好的圣诞礼物，默默将其放在门前，祝福着他们能够进展顺利。
这种对旁人来说伤胃的场景，对天空寺悠来说就像是钝刀不断在心脏上来回切割，心痛到甚至开始窒息。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即便如此，天空寺悠自己也清楚地明白。
就算当时他知道由比滨结衣就站在外面，他也不能拉她进屋，破坏雪之下雪乃为了帮他完成任务、特地做好各种准备的圣诞夜约会。
所以看着屏幕中转身离去的少女，涌上的心疼和愧疚才让他越发不知所措。
“虽然她明天大概就不会记得了，不过……”
深深吸了口气，天空寺悠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眼神坚定而平静。
“结衣，我已经不会再犹豫了。”
从今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自己所爱的人因为悲伤而哭泣——如果是现在的他的话，能做到这样的事。
不多时，画面定格在自己和雪乃相拥入睡的场景上，随后屏幕渐渐回归雪花闪烁，系统冰冷无情的播报音再次响起：
“时间线收纳完毕。”
“任务执行时间：11月19日至12月25日。”
“期间与目标人物产生的所有联系将由系统回收，其余会以合理方式更改发展轨迹，使已发生过的结果不产生变化，并除宿主外皆不保留相关记忆。”
“回收完毕后，系统将自动送宿主回归现实世界。”
“确认剥离宿主对目标的恋爱情感……”
“使不得！”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天空寺悠伸出了手，眼神尖锐地瞪着它，“我有说要让你收回我的恋爱情感了吗？没做过确认就想对我的情感动手动脚，我是宿主还是你是宿主啊？”
“……”
系统没有发出声音，但看上去像在沉默地表示无语。
天空寺悠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没有沾多少灰尘的裤腿，神情冷淡地俯视着它。
“系统，这一次，我不仅不让你收回我的感情，也请你把我以前让你带走的那些感情还回来。”
系统总算发出了声音：“感情一旦剥离就无法复原，宿主确认过的。”
“我还确认过阳乃她们的记忆不会复原呢，结果是什么样，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吧？”
天空寺悠不屑地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且你说无法复原的感情，这里就有一个——难道说我每天做的那些梦，都是阳乃她以手环做媒介靠超能力来催眠我，最后让我不知不觉重新喜欢上她的吗？”
面对着系统，那些无法向雪乃坦白的话，终于能在这一吐为快了——
“你知不知道，要是雪乃今晚没有带我回家，明天圣诞节我就要准备去找阳乃摊牌了？这份感情我从文化祭就一直忍到了现在，忍得那么辛苦，然后你跟我说无法复原？”
他朝系统狠狠地比出了一根中指，难得说了一次母语：“傻○，我可去你○的。”
“……”
似乎根本没料到这种情况，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雪花屏不断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正当天空寺悠以为只是系统计算的过程久了点，其实正在准备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时。
听上去温柔、但半点感情也没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世界线已经回收结束，世界修正程序完毕……修正中止。”
“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伤停时间』，需要启动吗？”
“哈啊……？”
天空寺悠忍不住捂住额头，像是错愕又像是嘲笑般扭动嘴角。
“竟然选择避而不答……系统，难道我完成越多的任务，你的机能就会退化得越多吗？过去那个冰冷而完美、高高在上的任务发布机去哪了啊？”
系统：“检测到宿主拥有状态……”
行吧，这家伙回答不了问题又开始复读了。
“随便你吧。既然这样，我会靠我自己的方式找回失去的那些东西……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方法，不过天空寺悠已经不打算寄希望于这个只会发奖励的没用系统了。
没有记忆，他会帮忙她们找回记忆。
没有感情，他也不会放着『女友们』不管，甚至是主动逃避她们。
因为答应过雪之下雪乃的事情，无论再麻烦、再艰难，他都会做到。
向前迈进的步伐，无论要踏过多少蒺藜，他都不会因为区区的痛苦而停下脚步。
这数个月来，女朋友们告诉了他许多事情。
雪之下阳乃告诉了他抉择的信念
结城明日奈告诉了他前进的勇气。
夏川真凉告诉了他相信的意义。
然后……
曾经做过的努力，感受过的痛苦，绝对不是徒劳无功。
因为曾经那么痛苦过，所以如今才知道幸福的甘甜滋味。
因为曾经不断失去过，所以才知道获得到底有多么美好。
因为曾经懦弱逃避过，所以才明白了她们对自己的重要性。
——雪之下雪乃告诉了他，改变的目的。
“我还是不知道，什么做才是最正确，最完美无缺的选择。”
天空寺悠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向一旁默然立起的古朴石门。
“但至少，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愿放弃的宝物，什么是我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从现在开始，世俗道德、良心约束都和我无关——我要做的事情只有追求，追求能让爱我的人全都幸福的可能性。像个男子汉一样，去说出我能给你们所有人幸福这种话来。”
他伸出双手，手掌贴在了粗糙的石门，闭上眼，似乎在细细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我一生都在做着自以为正确的决断，却从未想过，那样的正确带来的事物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所以，这一次，不管你要给我什么任务、不管你要让我成为谁的男朋友。”
“我都要任性地决定自己的未来，去走上由我自己选择的光明道路。”
于是，天空寺悠朗声喊道——
“「系统，打开连接现实和这个世界的大门！」”
他没有理会伤停时间，而是直接要求系统让他回去。
雪花画面消失，老旧的屏幕像是被拔了插头，安静地立在原地。
“确认。开始脱离程序。”
随着声音响起，白色的光芒开始从门内溢出，仿佛黏死一般的厚重石门缓缓敞开了一条缝隙，逐渐大到能供一人通过。
而这时候的天空寺悠，却神情专心地低下头，在心中默念出一句话：
“——”
然后擦了擦忽然流下来的鼻血，捂着脑袋、晃着不稳的步伐，脸上带着胜利者似的笑容，撞进了门后充满白光的世界中。
……
三枚光玉切裂了天空，本应荒芜灰暗的土地却呈现着各种不同的型态。
晒过头的、湿过头的、天上的星星闪啊闪的……
就在唯一的生者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一枚纯白色的光玉缓缓从天边升起，冷硬而嚣张地挤进了「阳之光玉」和「夜之光玉」中间。
「阳之光玉」似乎有些无奈，主动退让了开来，不过「夜之光玉」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一时间星座大亮，似乎要将夏夜的瑰丽投射在荒凉世界的整片天空上。
然后就被「阳之光玉」和「雪之光玉」联合起来揍了一顿。
一时间光雪交加，夏夜覆盖的地面变得残破不堪，只能乖乖收回天地异象，并自觉地缩小了笼罩范围。
「雪之光玉」成功从两位那边获得了自己的领地，很快就在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为荒芜的世界带来了一望无际的白色雪景。
至于「雨之光玉」，依旧在自己的领地中斜风细雨，悠哉地看了一场好戏。
“命运篇章设定完毕，开始载入最终试炼……”
无人能够听见，系统发出的冰冷提示声。
不过还没响完，四枚光玉猛然光芒大放，随后阳光烈焰、加农水炮、龙星群、暴风雪就一齐砸了漆黑的屏幕上，各种具现化的异象将其彻底淹没。
啪擦。
隐约能够听见，屏幕裂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