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现在一次多出了五名女人，就像好几只鸭子在池塘边吱吱喳喳地欢快喊着，杳无人烟的安静世界徒增了几分热闹。
总感觉跟带团郊游一样，看着她们四处走动、饶有兴致地到处参观的身影，天空寺悠不禁如此感慨。
当然，在她们为谁的光玉占领的面积范范围更大这种问题而起争论时，他立刻装作透明人站在一旁，任由她们吵着没有结论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她们兴致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在雪之光玉、也就是系统屏幕的附近集合。
“可惜光玉之后会被拿去许愿，没办法留在这里当主题布景，不然我还挺想试试看在这里野餐的感觉。”
眺望着「阳之光玉」麾下那片阳光普照、青草茂密的领域，雪之下阳乃抱起双臂，若有所思地分析着：“说真的，要不是只能用意识进来，我们其实可以在这里盖房子、开发农田、设立循环系统等等，不断从外界运输各种资源，试着自己建城看看。”
“这样一来，别说凭空多了一处占地极广、绝对隐密的度假圣地，哪天三战开打、地球核冬天了，也能把家人们全部带进来，让这里成为人类最后的理想乡。”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阳乃嘴角微勾，示意天空寺悠也发表一下意见。
只是他还没开口，清冷悦耳的嗓音就从旁边响起。
“姐姐，你想太多了。”
雪之下雪乃蹲在雪地上，边努力捏出一只雪做的猫，边无情吐槽想要成为理想乡女主人的姐姐。
“别说百年内会不会开启战争，就算世界末日真的突然降临了，我们也不可能只庇荫各自的家人，到时候势必要为了保护人类文明的火种而尽可能地把存活者全部带进来才行。”
阳乃微微挑眉：“还敢说我？明明你想的比我还多呢。”
看着妹妹的背影，她忽然坏笑了一下，随手从地上抓了团雪丢过去。
“嘿！”
雪之下雪乃却头也不回，只是一声叹息，雪球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融成雪水，身上什至没有溅上半点水花。
“不自量力。”
转过头，少女撩起铅黑色的长发，微微抬着下巴，对阳乃淡然而高傲地轻笑一声。
“在我的领域里，你还想要偷袭我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天真呢，姐姐。”
作为雪之光玉的主人，又有着雪花项链护佑的她，怎么可能被一颗雪球击中？
如果雪之下雪乃愿意，甚至能直接掀起暴风雪，将这位喜欢恶作剧的大学生给卷上天。
在这个世界里，能够初步运用光玉力量的她，不会惧怕任何人！
“啊啦啊啦，看来的确是这样呢～”阳乃眯眼笑起，眸底闪过危险的光芒，“这次换你来我的领域作客如何？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请别认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嗤了声鼻，雪之下雪乃双手抱肘，扬眉吐气地微微一笑：“我就站在这里不动，有本事你对我动手啊？”
雪地的边界就在雪之下阳乃的鞋尖前方，只要她敢再向前一步，雪乃就有借口对自己姐姐做些平常做不到的恶作剧了——
反正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幼稚一点又如何？被上门挑衅的事情她可还死死地记着呢！
“这还真是……”
看着妹妹嚣张地对自己挑衅的模样，阳乃不禁有些好笑。
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始终不敢正面面对自己的小雪乃，竟然叛逆到了这种地步……
该死的爱情力量。
“行，就让你得意一会儿吧。”
阳乃舒展着手脚，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不过啊，回到现实之后，姐姐会就这件事跟你好好『促膝长谈』的，从现在开始期待吧～”
“唔……”
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雪乃下意识抱住双臂，面色稍微难看了起来。
这是ptsd（应激性伤害症候群），每次对上这种眼神，她都会不禁回想起曾经被姐姐支配的恐怖感觉……
不过，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了。
以前两人地位不对等，才能不对等的时候，自己总是无力应对她的欺负和轻蔑，只能默默忍气吞声，怀揣着迟早有一天要骑在她身上的梦想，不断精进自己——
然而现在，雪乃早已获得了向姐姐发起叛逆的筹码，根本不怕她现实中的报复！
“有本事，你就来。”
手掌轻抵下巴，优雅自若的少女微微偏头，朝旁观着姐妹日常吵架的天空寺悠看去，自然地露出温柔的笑容：“现在的我可不是一个人，谁敢欺负我，有人会帮我找回场子的。你说对吧，亲爱的？”
天空寺悠：“……”
糟糕，明明我家女友的笑容超级好看，为什么我这么想立刻逃跑啊？
他从那绝美的笑颜中，看出了【敢反对一个字就有你好看】的威胁意味。
“哎呀，你竟然指望他帮你找回场子？指望那个【我全都要】的花心男？”
雪之下阳乃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又笑意盈盈地瞥了天空寺悠一眼。
“再说了，为了防止你年纪轻轻就健忘，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才是他的第一位。”
“想跟我争宠？小雪乃，你再往后排个两位吧，等我玩腻了会把位置让给你的。”
语气里包裹着的强大气势，让「阳之光玉」随之绽放出炽烈的光芒，仿佛和她一起耀武扬威地宣示主权一般，逐渐融化了「雪之光玉」的边界雪岭。
雪乃不甘示弱地回应着她的冰冷目光，抬头挺胸，像是逐渐露出爪牙的小小老虎，如瀑长发在身后无风自动起来。
“在恋爱这方面，论长度没有结衣同学长，论深度也没有我深，请问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呢？亲爱的姐姐。”
天空寺悠好似听见了银牙咬碎的声音。
“没有你深？真敢说啊……”
本来只是闹着玩的气氛一下子有所转变，像是被踩到了地雷一样，雪之下阳乃瞬间脸色发黑、嘴角抽动，青草被强烈的太阳光晒得发枯，正如她此刻差点被气笑出来的愤怒心情。
天空寺悠向后退了几步，把一脸无辜的糸子扯到自己身前——现在的他敢站出去，阳乃绝对会立刻把炮火往他身上倾泻，然后两边的矛头渐渐指向自己，让战火越烧越烈、直到把自己烧死为止。
为了大家好，现在躲起来不叫怂，而是战术避让！
“怎么？你想炫耀你跟他负距离接触的过程吗？我可不记得母亲有把你教成这么没有矜持的孩子啊，小雪乃。”
“只是阐述事实而已，我还不至于拿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出来炫耀。相对的，能够坦言这种往日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不觉得我成熟多了吗？姐姐。”
“可惜，你似乎忘了一件事——系统早就改写了你们曾经亲密过的事实，顺便帮你做了一发免费的补膜手术呢，恭喜回到处女的行列。”
“真要这么说的话，你不也一样吗？交往的事实被改写，你又哪来的底气说自己是第一位？“
“不信你问小悠悠。”
“真巧，你也可以问问天空寺君，我和你到底谁跟他关系比较亲密。”
该来的总会来。
姐妹吵架到一半，同时将集火目标对准了可怜无辜的男路人，目光冷澈如刀锋。
“说吧，你要选谁？”
“……”
天空寺悠仰头望天，「雪之光玉」和「阳之光玉」分庭抗礼，互不相让，边界处满是泥泞，都是积雪和阳光抗争留下的『尸体』，谁都没有占得便宜。
这样的小冲突，或许就是日后生活的主旋律吧……他已经做好了痛并快乐着去接受准备。
当然，无论要他回答那个问题几次，天空寺悠都只有一个答案——
我全都要！
只是没等他说出口，结成明日奈就站出来帮他打了圆场：
“好了好了，各位，现在应该不是吵架的时候吧？小穹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那边的罪魁祸首也是，事不关己可一点都不像男人喔？”
栗色长发的少女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不马上离开这里，是因为你还有事情要做吧？”
“是的。”天空寺悠点点头，将盾牌的银发女孩放到一旁，走到已经被光玉力量折磨得破破烂烂的系统屏幕前。
看得出来在封锁光玉力量之前，这家伙被它们狠狠地折磨了一遍，到处都是裂痕和破碎的痕迹，送去二手店人家估计都不会要，只能直接拖去报废了。
“我能修好它的。”不确定天空寺悠想做什么，见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地上的屏幕，糸子姑且提了一句。
“不用，它好歹是我的老朋友，我希望从开始到结束，它都能永远像它自己。”悲悯似地摇了摇头，天空寺悠一脚深情地踩在屏幕上，不知道是舒畅还是难过地叹了声气，“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了……糸子，假如这东西不小心被弄坏了，会对你造成影响吗？”
糸子眨了眨眼，沉默数秒，默默地向后退了数步，才有些复杂地开口道：“……不会，我已经将系统的所有资料和功能都转移到这具身体里了，现在那东西就只是个单纯的屏幕而已，可以随你的心意处置它。”
“是吗。”天空寺悠露出满意的表情，“那，在我进来试炼之前，那个和我对线的狗系统，应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没有。”
虽然这是真话，但此时此刻，糸子也说不出其他的回答来，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惨遭池鱼之殃。
在天空寺悠那和善而平静的语气下，是逐渐沸腾而起的炽烈杀意。
让所爱之人忘记自己的仇。
让这一切的痛苦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仇。
为了莫名其妙的目的就要不断折磨自己的仇。
作为罪魁祸首捣乱了所有人的命运的仇。
让他从一个年度最佳男友，彻底变成年度最渣渣男的仇——
脑海中闪过自己在这里哭泣、自闭、故作坚强的种种画面，天空寺悠深深吸了口气，后槽牙不知何时已然咬得嘎吱作响，拳头更是捏得死紧！
胸口恍如火山在酝酿着庞大的热力，随时都会汹涌地喷发出来。
“没有就好，我可不想在这时候留手。”
哪怕没有系统，自己或许还在含辛茹苦地打工培养妹妹长大……
哪怕没有系统，自己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和那么好的她们相知相爱……
哪怕没有系统，自己或许在所有的平行世界里都活不过高三毕业，害得妹妹也跟着自己英年早逝，香消玉殒……
天空寺悠也绝对忘不了，从七月二十三号到十二月二十五号，再加上试炼里度过的这一年多时光，该死的狗系统到底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的悲伤、迷茫和绝望！
他可不管「男友系统」是谁开发的，更不管自己性格再洒脱点，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内心戏。
操弄自己人生的仇敌，就在眼前——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
天空寺悠松开了踩着屏幕的脚，面沉如水地向后两步。
那沉重肃杀的氛围好似压住了所有声音，谁都不敢在这一刻开口说话。
而他在心中默念着悼词。
——狗系统，或许你已经听不到了吧？
能够和你相遇，我其实是很庆幸的……
你将我的人生彻底改变，走上了我从未想过的道路，也给了我这世界上最为特别的结局。
我为了获得奖励而自愿完成你给的任务，你则像个智能机器人一样默默地陪着我，甚至不断进化，逐渐有了q版形象和呆萌治愈的声音，试图用这种小伎俩来取悦我……
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你——原谅你想方设法地给我制造意外，原谅你逼我下了那些不想下的选择，原谅你让我们遭遇如此多坎坷的事情。
恩怨两算，从今以后，我会让糸子定期给你烧电子香烟的。
而现在，你最亲爱的宿主——现在要来跟你算总帐了！
目光冰冷，天空寺悠头也不回地伸出手：“有没有武器？”
“有的。”糸子小心翼翼地递来一根球棒，然后再次面无表情地飞速后退，躲到众人的最后方捂住眼睛，只从手掌间露出小小的缝隙偷看。
毕竟那东西前不久，还是自己的本体啊……
天空寺悠往那边一站，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一棍敲碎脑袋，怕得不行。
“很好。”
天空寺悠转了圈球棒，缓缓吐出一口气，乌云密布的表情逐渐平淡下来。
没什么祭奠仪式，也没必要对个空壳放出狠话。
只是要把曾经所有不如意的事情全部发泄出来，只是像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伤痛全都彻底清算一般。
他抡圆手臂，双手持棍，然后重重地挥了下去。
“西内！”
「肌肉控制」——牺牲手臂也无所谓的，超全力打击！
超越了声音，超越了所有人的动态视力。
在那声咆哮落下之前，球棒就已经狠狠砸在了屏幕上，却仅有无形的波纹安静地扫过众人。
好似在这一刻砸出了真空，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只余耳膜正嗡嗡作响着，某股震动越发地明显起来。
下一秒。
轰————！
爆炸般的气浪汹涌掀起，排开了四周所有积雪，只留下泥泞的土地。
白色浪花恍如被扫飞的稻穗，以那一棍为中心线，所有事物瞬间向两旁溃散开来，只留下如同摩西开海般的壮阔景观，扫过的劲风甚至令人脸颊发疼。
这一棍，贯穿了积雪、土地、空气。
半透明的烟痕如月牙般扫飞了面前所有事物，朝着望不见边际的远方疾驰而去。
而棒球棍下的那个屏幕，却完好无缺地立在原地，默默顶着表面微微发红的球棒，像是安然承受着巨浪拍打的礁石，不动如山。
“……”
天空寺悠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系统相当于无敌的存在，自己怎么样都伤不了它。
即便如此，为了和过去做个了结，这一棍他也得砸。
面无表情地甩开沾血肉的棒球棍，不过几秒，报废的双手就已经痊愈完毕。
天空寺悠深呼吸几口，正打算转过身子的时候，却听见喀擦一声。
他猛地转回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破旧屏幕。
喀擦。
小小的碎屑，从屏幕身上掉了下来。
喀擦。
裂痕总算成为伤口，大半边的显示屏脱落，在落地之前就化作一堆闪闪发光的碎屑。
喀擦、喀擦、喀擦……
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裂痕和破损，出现在那个本应无坚不摧、除了光玉谁都伤害不到的屏幕上。
任谁都阻止不了。
在天空寺悠愣神的注视之中，那个曾经代表系统给了他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播放过他的黑历史，也见证了他成长的液晶屏幕……
就这样，逐渐碎成了星星般的光芒，立于星坠之地的闪光，又在悄然间风化成透明的虚影。
恍如从未存在那样，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
呆呆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天空寺悠站在原地，就这样睁大眼愣了许久，发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呆。
女友们则在身后默默看着，谁都没有打扰他，只是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目光温柔，好似无论何时都会这么等着他回过头来。
而那总是带给她们的背影，似乎一瞬间回到了过去，变成那个只知道保护妹妹的弱小兄长。
“……结束了吗？”
亲手砸碎阴影的感觉，意外的并不真实。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好似感受到了玻璃碎屑的粗糙，一如走马灯般不断闪过脑海的糟糕回忆。
明明才不到半年，却有种度过了半生的漫长感觉。
——喂，真的结束了吗？
他不信邪地在心里问着自己，却只听见了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还有身后那些特地放轻的呼吸声。
身前空无一物，那是因为有人在身后支撑着自己。
像是游荡的灵魂总算找到了归宿，天空寺悠摊开手掌，又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迷茫困惑的眼底，逐渐亮起清澈的光芒。
——啊啊，错了错了。
结束什么的，应该要这么问才对吧？
【天空寺悠，你成长了吗？】
“嗯，所以……结束了啊。”
像是突然松了好大一口气，又像是肩上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更像是缠绕许久的枷锁总算破裂，再也没有东西能够束缚着自己，从此海阔天空，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般的自由。
于是，少年高高举起了拳头，转过身，神清气爽地朝身后的她们露出灿烂笑容。
好似阳光穿透所有乌云，再次回到了那个蔚蓝澄澈的盛夏晴天。
原先布满灰暗、又被光玉四分五裂地切割的苍穹，正如他此刻毫无阴霾的笑颜一般，豁然染上了一片万里无云的天蓝色。
他在朗朗晴空之下，畅快地高喊道：
“大家，我做到了喔！”
她们没有说话，有人叹起、有人耸肩、有人轻声鼓掌，却都不约而同地用无奈且宠溺的温暖眼神注视着他。
柔软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弯起，像在看着好不容易满分毕业、为此而欢呼雀跃的小孩子。
天空寺悠并不在意，他只是自娱自乐地笑了几声之后，渐渐地敛起表情。
在眼前摊开拳头，明明什么都没有握住，心中却已经装满了难以形容的珍贵事物。
不会遗忘，不会抛弃，比任何奇迹都还耀眼的『那个东西』，就存在于他的心中，陪伴着他接下来的人生。
“所以，是结束，也是开始啊……”
喃喃自语着，天空寺悠轻松一笑，放下了手掌。
——我曾认为，自己必须坚强。
为了守护重要之人，为了更像一个哥哥，为了和过去的我完全不同，更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而坚强，就是聪明、理智，始终保持正确的选择，永远不会动摇的代名词。
所以，哪怕会被说成软弱，哪怕会被说成愚昧……
我都要保护好坚强的自己，不会在重要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大家！亲眼见证了男朋友的蜕变，有人愿意发表一下心得吗？”
“没有哦～”
“天空寺君，你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称赞你，才特地把我们叫来欣赏这个过程的吧？”
“说实话，悠君你打的太快了啦，我这边可是也有几句怨言想对那个系统说呢……你看，细剑都用心意具象出来了。”
“都打算用武器了还能说是怨言吗……”
“心意的力量是源自于光玉吧？说不定在这里的我们也可以做得到呢……啊，按○棒成功做出来了。”
——也许。
从遇见你们的那天起，我总是坚持的那份坚强，就在不断改变吧？
阳乃她跨过了谎言的人生。
明日奈获得了前进的勇气。
真凉她相信了深爱的美好。
雪乃也寄托了温柔的信任。
诗羽还给予了无悔的安心。
以及穹，结衣，小奏，彩羽……
因为和你们的相遇，因为人生中多了你们的色彩。
我才能意识到，所谓的坚强并不意味着永不退让。
我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这也不是只属于我的故事。
——喂！你听得见吗？
我的坚强啊，就是直到最后的最后，也要为了重要之人的幸福，努力去和奇迹相遇！
哭着笑着，前进着停下了，都无所谓！
只要最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玉』，你就有了成为英雄的理由！
没错，就像我遇见了她们。
就像她们握住了我的手。
就像你总有一天，也能为了成为谁的英雄而努力一样……
“大家，该回去了！”
招呼着还在玩闹的女友们跟上，天空寺悠面带笑容，伸直双臂，用力地推开了石门。
迈步踏入白光，他兴致盎然地朗声说道：
“回到我们的家，去开一场圣诞派对吧！”
——到那时候，还请铭记一件事情。
在你的人生故事之中，最初相遇的那份奇迹，就是你自己。
就像天空寺悠，永远相信着自己。
……
总是亮着的电脑屏幕，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暗灭。
或者该说，整个房间都已经缺少了能量供应，别说开灯了，半点光线都照不进这片虚无弥漫的黑暗中。
世界末日……不如说，死皮赖脸地活到现在的幽魂，终于迎来了升天成佛的时刻吧？
裹着兄长送她的白大褂，身材成熟的春日野穹躺在床上，手脚无力地成大字型瘫着，嘴角浮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终于，做到了啊……”
“悠……欧尼酱……”
“恭喜你，命运被改变了。”
“我看到了喔。你和大家走向未来，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的画面。”
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她相信、确信，并且坚信——顺利收服系统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摧毁他的人生；他也能从所有意外当中，保护好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
因为那是她为之骄傲的兄长。
因为那是最强的天空寺悠。
因为……那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我们的最终目的都达成了，也是时候，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了啊……”
苦笑一声，明明是黑暗中，春日野穹却能看见自己的手脚开始变成透明，从『幽灵』转为『虚无』的模样。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依附于系统之上，执着于某人的幸福而不断轮回的死者，仅有两种方式能够消灭她们。
一是系统崩毁，能量尽失，得不到光玉的力量支持。
二是天空寺悠获得幸福，再也不会被系统和命运耍得团团转。
这两者，都在他敲碎那个屏幕的时候圆满达成了。
——为了不让天空寺悠有所顾虑，系统本体和自己的存在息息相关的事情，她努力瞒着那个狐狸精妹妹和聪明过头的兄长，现在看来应该是没被发现。
本来就是毫无遗憾的二次死亡，像这样静静地独自消失就好，春日野穹可不想跟他依依不舍、哭哭唧唧地道别，半点意义都没有。
“不过也真是够出人意料的，竟然只有后宫结局才能让他得救吗……这到底是什么天命男主角啊？”
“这个世界的我也真够辛苦了，凭空多了一堆嫂子，基本上已经没办法苟到最后偷鸡，要不就是直接成为后宫中的一员，要不就是永远占据妹妹的位子，仗着宠爱随便欺负那些嫂子……唔，这个好像也不错呢。”
无视彻底消失带来的恐惧，春日野穹在黑暗中自娱自乐地吐槽着。
“对了，我记得最初的世界线就是这样吧？小奏那个笨蛋，跟他交往之后天天来我们家作客，结果玩各种游戏都被我吊起来打，长得比我矮胸又比我平，堪称最没面子的嫂子呢……”
清清冷冷的嗓音，似乎带着些许不满，在身前骤然响起：
“穹，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好的行为。”
“……小奏？！”
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这种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
春日野穹下意识从床上跳了起来，眼前却又突然一亮，好似完全黑暗的室内有人扔了颗闪光弹进来，害她不得不赶紧闭上眼睛适应光明。
幸好现在也不是正常的人类身体，所以在本能性的反应过后，她很快就重新睁开眼睛，满脸错愕地环视四周。
很明显，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里是……总武高的音乐教室？”
春日野穹又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的手脚也回来了，怎么回事……”
“悠透过『糸子』，把系统本体里残存的光玉力量都分给了我们。”
坐在钢琴椅上，雪发及腰的可爱少女回头望来，神色平静淡漠，柔软的樱色唇瓣却微微抿了一些，像是有些委屈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总而言之，因为悠的努力，我们能在这里继续存在数分钟，到时候也能一起消失。”
“但我没想到，刚来找你就听见你在说我坏话……”
尚未理解完全情况，看着好友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春日野穹连忙挥舞起双手解释：“不，我根本没有说你坏话吧！？那些都是事实不是吗？”
立华奏低头，娇小的手掌盖上同样娇小的胸部，语气暗沉：“同样都是十四岁的时候，我应该比你大一点才对……”
“呃……行，你开心就好。”春日野穹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太久，赶紧转移话题，“难不成悠刚才透过那个狐狸精妹联络你了？但你不是彻底消失了吗？”
“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像是睡了很长的午觉，却忽然被他给叫醒一样。”
消沉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华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到正事上，金灿灿的眸子也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波光。
“光玉的力量，或许真的连这种奇迹都能做到吧？”
至于利用五枚光玉的力量让她们两个彻底复活，又或者是在系统空间里永生这种事，天空寺悠和立华奏都没有主动提起。
这是属于他们的默契——坚持数十、数百年的宿愿，在完成的瞬间就该彻底放下，尘归尘土归土，让疲惫的幽魂们回到家乡永眠了。
这里终究不是她们的世界，天空寺悠也不是她们真正的恋人和兄长，尽管重要程度相差无几、甚至有着堪比再造的恩惠，但依然是不同世界的不同人，强行留她们下来只会给双方带来困扰罢了。
当然，天空寺悠并非吝啬光玉的力量，更是想过能不能将她们各自的世界线以平行世界的方式重铸；只是在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前，立华奏就自主替春日野穹否决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早就接受了自己的结局。正是因为承认了他离我们而去的事实，所以才能为了你现在的结局而坚持下去，不论要花上多少年——所以，请不要让我们的觉悟化为白费。”
最后，天空寺悠只能用系统本体残留上的那点能量，给了她们几分钟的重逢机会，算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报答吧？
“也就是说，现在是我们的伤停时间啰？”春日野穹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无奈，心情满是复杂地坐到立华奏的身边，“那个笨蛋，拿这点能量做别的事情不好吗？都是要消失的亡灵了，竟然还强行续命……”
“不开心吗？”立华奏边掀开琴盖，边慢悠悠地说道，“我很开心喔？能够像现在这样，再次和你靠在一起，总感觉有好几十年都没这么做了呢。”
“我经历的时间确实有几十年啦……”春日野穹捞起自己的发尾，在脸颊上转了两圈，目光游移开来，漫不经心似地哼了一声，“好啦，我承认是个不错的惊喜，就当是片尾花絮彩蛋一样东西吧。还好笨蛋悠只给了我们几分钟，不然再长一点我就要想办法去骂他了！”
立华奏轻笑了声：“小穹，还是一样不坦率呢。”
“要你管！”
见她将双手放在了钢琴上，笑骂着的春日野穹也抚上琴键，闭眼回忆起过去。
那些合伙改造系统的时间里，她们研究累了，就会在系统空间里创造出一台钢琴来合奏，立华奏还特别喜欢教人，让本来是个音乐白痴的她都有了不错的弹奏技术。
当时没有什么爱弹的曲子，通常都是想道什么就弹什么，纯粹的抒发情绪而已。
“小奏，还是一样吗？”
“嗯。”
“这么重要的道别时间，就弹钢琴？”
“你不喜欢道别吧？所以，这是送行。”
“……哈哈，真有你的。”
春日野穹愉快地笑了起来。
立华奏微微低头，柔软的唇瓣也跟着抿出笑意。
“那就来一首，《百年幽灵的二手连弹》？”
“那是什么？”
“接下来的即兴曲，我先把曲名想好了。”
“哦。”呆呆地应了声，立华奏想了想，手指落在琴键上，悠扬的乐音随之传出，顷刻间便充满了整间音乐教室。
“小奏的琴声啊……好久没听见了。”享受似地摇头晃脑，春日野穹很快从溢满情感的乐章中回过神来，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手指按下黑白琴键，随兴却又默契地跟上了她的节奏。
两名死去已久的女孩就这样面带笑意，在钢琴前享受着和对方一起即兴演奏的感觉。
“对了，小奏，要不要给悠一个惊喜？”
“你是说让彩羽和另一个我都获得那段记忆吧？我已经做完了。”
“已经？啧，你这家伙……看上去什么都没在想，单纯地跟个白纸一样，结果心思跟我一样坏嘛！而且行动力还比我高得多了。”
“小穹，别看我这样，我比你年长，又是你的嫂子喔？”
“年长指的是早死我好几年，嫂子又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吧？”
“我认为可以相提并论。”
“明显不行吧！”
琴声流淌，世界安宁。
不知何时，两名笑闹着的身影消失在了钢琴前，徒留余音在梁上盘旋。
仿佛在为那段煎熬却又充满希望的奋斗时光，送上一篇了无遗憾的终章。
门扉的白光之中，本该闭眼等待意识回归身体的天空寺悠，就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猛地朝天仰起头来。
凝神细听半晌，他面色逐渐舒缓，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抹笑容。
“穹、奏……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和牺牲。”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心意，更不会辜负这段好听的琴声——我一定，会写下比任何人都要幸福的结局。”
“你们应该都知道，天空寺悠就是个说到做到的家伙。所以，相信我吧！”
“希望那个世界有冥府的存在，这样我就能这么说了——”
“愿尔等有朝一日，能与珍爱之人再次相逢。”
………
……
…
十二月二十五日。
无庸置疑的冬季，无庸置疑的圣诞节。
夜幕降临，寒风在屋外肆虐，屋内灯火通明。
空调的温暖将寒意驱逐殆尽，又隐约有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顺着欢声笑语一同飘出。
天空寺家，从未像现在这样热闹过。
“等、等等，小雪……你说的这些信息量实在太多了，我有点接受不了，能让我先缓缓吗……”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糸子小姐，能请你先帮助结衣同学恢复前几次任务的记忆吗？这样她应该比较容易理解。”
【(???)确定吗？我认为这么做会让她的记忆更加混乱，导致她开始逃避现实、需要更久的时间来重塑三观。建议等悠哥做完饭后亲自给她讲解，效果应该会比你上要好。括弧无奈摊手括弧。】
“是……是这样吗？还有，后面那个括弧用颜文字表示就好，别说出来。”
“小雪，这个是……新出的电子精灵吗？她是不是叫小悠『悠哥』啊？”
“呃，不是，但好像又是……糟糕，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跟你解释糸子小姐的事情了……”
【ˉ_(???)_/ˉ建议雪乃嫂子听我的建议，顺便将手机放在充电座上，我要没电了。】
客厅，雪之下雪乃满脸苦恼地抱着脑袋，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的由比滨结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手机被放到无线充电座上，屏幕里的的银发女孩拿起凭空出现的橙汁，边喝边一脸(???)看着她们，偶尔将目光转向厨房的方向。
那边比这里要热闹许多。
“霞之丘学姐，我不是想说得很失礼……能请你先出去外面等一下吗？这里交我跟悠君就好了。”
“哎呀，笑得真可怕呢结城学妹～你手上的那把刀，难不成是想拿来威胁我？”
“哎呀，这怎么可能呢？现在可是料理途中，厨师的刀只能拿来切菜（乓！），想砍人还是用细剑比较顺手呢，如果是我的话。”
“嘤嘤嘤，悠悠君，你看她啦～竟然正大光明地说我碍手碍脚，还让我再继续缠着你就偷偷用细剑干掉我，人家好害怕～”
“（怒）”
“诗羽，算我求你了，料理进度再拖下去大家就得饿到八点了啊……”
“切，行吧，不闹了。结城学妹，看来我们之间的芥蒂，没那么容易磨平呢。”
“不，要不是学姐你一直再闹，严重干扰了我们处理晚餐的进度，我也不会针对你的啊……”
“嗯？照你这说法，你终于原谅了文化季那时我干的事情？”
“抱歉，没有。”
“秒答？！看来你的怨气还挺重的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虽然知道学姐你是被逼迫的，但那种被人强行打断相认情结的感觉，不管几次回想起来都还是会让我怒火中烧呢……啊，当然，我不会因此就责怪或攻击学姐，也希望我们日后能好好相处，免得悠君夹在中间难做人。”
“啧啧啧，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可怕啊，这种正宫气场……顺带一提，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这个啊……我们上游戏单挑如何？你赢了我就不再计较那件事，你输了就一直继续，相关技巧和基础知识我都能指导你的，也可以去帮你打一套装备出来。”
“你只是想找人陪你玩游戏吧！”
厨房，两台炉灶火力全开的工作中，天空寺悠忙出残影，趁着霞之丘诗羽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开来的机会，赶紧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完美级厨艺，速度飙升的同时维持住相同的味道，不断地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呈上盘子，然后端出去。
“鸡汤来咯～”
“啊，小悠，需要我进厨房帮你吗？”
“不，不用。结衣你先坐着，厨房现在已经挤不进人了。”
天空寺悠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结城明日奈边手法俐落地切着土豆，边没好气地跟一旁散漫随兴的霞之丘诗羽聊天；这两名美少女虽然身材纤细，但也架不住里面食材和料理器具太多，一忙起来就感觉厨房拥挤得不得了，人口密度极高。
要是把进来帮倒忙的霞之丘诗羽赶出去还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在于，天空寺悠暂时还没学会【驱赶女朋友】这种特殊技能，更不想看到其他人为了这种小事跟她争吵起来的场景。
不过还好，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碍事，霞之丘诗羽把身体挪到门口，让出了大部分厨房空间给他们，顺便帮忙把菜端出去。
“对了，阳乃、真凉和穹呢？”
“去你房间玩了，小穹在监督她们，应该可以放心。”挽着人妻发型，看上去贤淑温柔的明日奈朝楼上看了眼，左手下意识甩了个刀花出来，“话说回来，在知道糸子的存在之后，小穹她还真是气得不轻呢。”
天空寺悠无奈叹息：“没办法，毕竟在她担心受怕地照顾昏迷的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声不响就在『梦里』多认了一个妹妹回来。哪怕不是真正的人类，她会吃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真是辛苦你了。”结城明日奈踮起脚尖，轻轻往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笑容温柔而调皮．“来，奖励～”
“奖励的话，应该要直接亲嘴唇才对。不然只是安慰。”
天空寺悠边马不停蹄地处理食材，边低头回应了刚才那一吻，令少女柔媚清秀的脸颊上浮起两抹娇怯的红晕。
只是还没来得及更加深入，厨房门就被人邦邦邦地用力敲响。
“两位，注意一点，我还在看呢。”这次换霞之丘诗羽没好气地看着连忙分开的两人，丝毫没有成为了电灯泡的自觉，目光稍显冰冷，“再继续做下去的话，待会整个客厅的人都会过来围观喔？反正我肯定是第一个录影的人。”
“不、不会做了啦！”结城明日奈拿着菜刀摆了摆手，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学姐，你真的没事情做的话，可以帮我们洗菜吗？”
“举手之劳。洗完就可以跟他亲亲了吗？”
“这……这你要问悠君。”
“啊？我怎么了？”
正在专心于料理上的天空寺悠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边往锅内撒了些调料，边疑惑地抬头问。
只是还没得到回答，门铃声突然响起。
放在口袋里的智能管家——目前暂且寄宿在网络上的电子精灵，糸子小姐的声音随之传来。
【访客是一色彩羽跟立华奏。请问该如何处置？(???)】
“彩羽跟小奏？”
天空寺悠不禁挑眉，这两人毕竟现实里都不是他的女朋友，实在不好参加这场人际关系极为复杂又莫名单纯的圣诞派对，所以他连邀请函都没有寄去，打算等明天早上再和她们聊聊天。
主要是聊彩羽的感受，毕竟在试炼当中，她和自己当了将近一年的恋人，关系早已从零到负，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天空寺悠也无法轻易遗忘内心对她的复杂情感。
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做过，就这样维持着学长学妹的关系直到最后，不惹事生非和拈花惹草，直到那年的回忆不再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行，你先开门让她们进来吧。”
说完，天空寺悠也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准备迎接客人。
虽然这个家的女主人多了点，不过男主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熟人突然前来拜访，自然得出面负责待客。
回到客厅，穿着冬季大衣的两名美少女也正好从走廊踏入门内，脚步似乎有些仓促。
没有多想，天空寺悠微笑着向她们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啊，彩……一色，立华。大晚上的是怎么了？要一起参加圣诞派对吗？”
“……”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名或可爱或娇俏的学妹，正用差不多复杂且恍惚的眼神盯着他的脸庞，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客厅门口，像在回忆着某件事情一般，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天空寺悠不禁歪了歪头，疑惑地反过来打量她们两个。
察觉到了气氛变得古怪，客厅内的众人也暂且放下了手边的事情和话题，眼里带着好奇、默默地旁观起来
“那个……”
“前、前辈！”
天空寺悠才刚开口，就像挑准了这个时机，一色彩羽用颇为紧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看上去有些不敢置信，还有一点犹在梦中的恍惚感，但唯一没有产生动摇的，却是那双直直盯着他眼睛的棕色瞳孔。
“怎么了吗？”他愣了下，了然一笑，语气温和地答，“想喝热水那边有，自己去装。”
“热水我等一下再喝……不对不是这个！”
她用力摇了摇头，屋外寒风冻红的雪白俏脸，似乎染上了别样深邃的红润。
一色彩羽干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记得那句话吗？”
“什，什么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开场白，让天空寺悠有种莫名糟糕的预感，很想将一色彩羽带进房间里促膝长谈一番。
不管她想说什么，至少，别在大家的面前说出来。
可惜为时已晚，今天难得没有观察气氛和周围的小恶魔学妹，就这样双手背在身后，无视客厅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扭扭捏捏地把那句话轻声说了出来：
“就是……『谁也阻挡不了我对你负责，哪怕时光流转、沧海桑田，哪怕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你永远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物』，这句。”
“……”
天空寺悠当然记得，这是他在试炼之中，和一色彩羽去海边约会时说过的情话。
只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明明狗系统都已经被自己一棍敲碎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记忆共通的事情来啊？！
“啊——！！”
看似眼神游移，实则如捕食者般紧紧盯着他表情变化的一色彩羽，立刻捕捉到了他惊讶、微妙、苦笑连连转变，却唯独没有疑惑神色的模样，心跳顿时加快了起来，沸腾的血液冲到脑海驱散了所有僵硬寒冷，更是让她不由大喊出声：
“果然！那不是梦！前辈，你真的跟我……”
“等、等等！”天空寺悠回头看了一眼，结城明日奈一手拿菜刀一手拿土豆，正疑惑地观望着这边的动静，“事情或许跟你想的有些出入，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包包掉落在地，一色彩羽气势汹汹地向前一步，大衣下的娇俏胸膛剧烈起伏，“假如那个梦和『她』说的都是真的，我跟前辈你可是做……做……”
“做什么？”雪乃复读似地呢喃着，纤细白皙的指尖轻抵下巴，眼睛却根本不看天空寺悠，“一色同学，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关系，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就、就是……”支支吾吾了半晌，她捧起通红的脸颊，蹲下身体把连埋进膝盖中，“啊啊啊啊啊可恶，人家现在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情jk，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啊！”
“是吗？虽然你这反应，就算不说我们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呢。”
雪乃深深地叹了口气，如冰雕刻而成的精美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按着膝盖站起身来，又好似即将拔刀斩下渣男狗头的女武士，充满了凛然肃杀的气势。
总算看向了天空寺悠，她冷冷开口，藏青色的眼底像装了一整个冬天。
“那么，天空寺君，你没有任何想要辩解的说词了吧？”
天空寺悠缓缓后退，但脚步一顿，感受到了身后某位女剑士身上散发出的锐利气息，想起她手上正握着武器，又强行止住了身体，对着面前的少女强行扯起讪笑。
“请问雪乃小姐，您打算对我做什么呢？”
“放心，我不会对你动用私刑的。”雪女小姐毫无感情地扯起微笑，“家庭会议，全员参加……你应该会很高兴的吧？怕寂寞的天空寺先生。”
“哈、哈哈，那确实……”
听到楼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天空寺悠心若死灰，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转头望向旁边始终没有说话的立华奏，直接用上了当初的口吻：“小奏，你呢？你该不会也想起了『梦中』发生的事情了吧？”
“我……”
眨了眨那双淡金色的眼眸，立华奏犹豫了半晌，慢慢走到他的身前。
“我不确定要怎么做，也不知道那些记忆是从何而来……但是体内一直有股声音告诉我，这次不能再错过了，要好好审视自己的内心才行。”
她的声音总如羽毛般轻盈柔软，又像暖泉般安静地流入他人心底。
面对没有任何防备的天空寺悠，立华奏试探性地伸出手，环抱住他，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前，耳朵紧靠着厚实坚硬的胸膛。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只是惊讶地看着那名乖巧文静、如同天使般纯净可爱的少女，主动做出抱住异性这种亲密的举动。
虽然乍一看更像妹妹抱住哥哥撒娇，或者小宠物为了排解寂寞而凑上前去讨摸。
不过这样的印象，在立华奏微红着脸放开他，却仍轻轻揪住他的衣角时，彻底烟消云散。
“很熟悉、很让人安心的心跳，想要一直听下去。”
“谢谢你，悠前辈……我，很喜欢你的心跳。”
完全将周遭环境，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她只是直率而单纯地，鼓起勇气，向着面前的他说出自己的愿望。
“有人告诉我，成为你的女朋友之后，就能一直听到这样的心跳。”
“那个……虽然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事情……”
“我可以成为你的女朋友吗？”
看着面前少女那清澈见底，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淡金色眼眸。
天空寺悠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脸颊微微抽搐，彻底陷入了沉默。
“……”
怎么说呢，虽然很高兴，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但仔细算算，现在自己已经有几个女朋友了？
雪之下阳乃、结城明日奈、夏川真凉、雪之下雪乃、霞之丘诗羽、由比滨结衣……
六位，再加上面前的这两位的话，就有八位了。
等穹成年，可能就是九位……
九位啊，一天一位还不够排的数量啊！
天空寺悠不禁仰头望天，就像即将引颈就戮的囚犯，神色凄凉又带着点看开般的洒脱。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晚了。
正常的非异世界后宫男主角，像他这么过份的家伙并不多吧？
有钱人确实能包二奶三奶，但就算是王公贵族，除了皇帝的后宫以外，也没人能像他这样，同时和九名美少女光明正大地交往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就能让他忙得焦头烂额，那要是日后九个女人一起开起家庭会议，共同商讨怎么分配他的议题……
这已经不是痛并快乐着的程度了啊！
就算靠光玉改变世界的认知，可以堂堂正正地娶了她们，但一想到自己哪天又会像现在这样，被九道同样冷漠目光注视着，好像在无声地谴责自己这个欲求不满、感情不忠贞的渣男，甚至多到十道、十一道……
不，那种事情不要啊！
就算我的身体撑得住，我的心灵和精神也负荷不过来啊！
脑中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这期间客厅和厨房内的少女们已经围住了自己；同时，从楼上下来的那三人也看到了这副『热闹的场景』，稍加理解之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顿时浓厚了不少，她们也跟着满面笑容地靠近了他。
此时此刻，天空寺悠只能无奈一笑，叹着气准备接受审判。
终归，他也只能马后炮似地这么说了：
“我真的，不想再交女朋友了阿……”
△
人生的无数选择，决定了故事的最终走向。
如果这其中哪怕有任何一步走错了，他应该都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哪怕有任何一个选择做错了的话……那些遗憾与悲伤，依然会再次上演吧？
——但，也不妨换个角度思考。
正是因为走错了某一步，正是因为做错了某项选择，一步错步步错地走到如今，我们才能像现在这样，迎接无论谁都获得了成长、无论谁都有机会获得幸福的结局。
正确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坚持走到最后的『选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