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养餐厅五味陈杂，许眠从这边窗口走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回来，根本没见沈易嘴上煞有介事说的水煎包。
不知道是李然撒谎还是他撒谎，鉴于他不止一次拿食物骗人的前科，这次十有跟人家李然没啥子关系。
她一不是三岁小孩，二不是市井泼妇，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至于为了区区几个水煎包再翻脸。
偏偏沈易话多，面不改色看过来，“我猜是来晚了的原因，所以卖光了。”
“……”
许眠都不屑于再跟他争辩。
两碗莲蓉八宝粥，一份儿皮薄馅大、馅新鲜香的香菇糯米烧卖，再加一小碟绿莹莹鲜脆的盐渍酸黄瓜，简单又容易饱腹，算得上正宗的、如假包换的中式早餐。
所以尽管两人吃饭再儒雅再细嚼慢咽，二十分钟也足够解决。
这顿饭许眠一改往日风格，贯彻落实传统观念里“食不言寝不语”原则，全程没跟沈易交流几句。
平常一起就餐也是她负责说话，沈易负责听，所以当她也惜字如金时，两人之间莫名的安静。
幸好餐厅还有别的就餐人员窃窃私语。
许眠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这时宁佳敏发来一则问候【晚上还住我那不？】
她抬头看对面，沈易好像察觉到什么，目光从碗碟上挪开，投过来一丝探寻。
许眠低下头敲击键盘【废话，不住你那住哪儿，你嫌弃我吗？】
宁佳【不敢不敢。】
她很怀疑宁佳今天没事做，所以在没事找事。
几秒后屏幕那方的人又说【我只是以为你俩又和好了。】
许眠挑起眉【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我怎么可能跟他和好，我现在连见都不想见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宁佳对此充满质疑，并且发过来一个充满质疑的表情图，幽默道【我最近经常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尤其是喝醉酒的时候。】
许眠看完没由来的心虚，有点已婚妇女偷情被发现的错觉，放下手机，连忙往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环视一圈，在确定没遇到宁佳后慢悠悠松了口气。
沈易慢条斯理拿起纸巾，叠了一下，又叠了一下，叠成豆腐块大小擦了擦嘴唇，看着一会儿神态自若一会儿惊弓之鸟的妻子，特别好奇她为什么表情总是那么丰富。
饭饱以后许眠跟他一前一后从并没感觉有多营养的营养餐厅出来，许眠建议就此分道扬镳，沈易沉吟了会儿，“最近感觉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去王大夫那儿一趟好吗？”
许眠刚走出潇洒的两步，顿住，回过头，似信非信看他。
沈易解开私家车门锁，拉车门，目光平缓，说出的话却不简单，换作谁听了都会同情，并且认为许眠不陪他走一趟有点禽兽不如——
“昨天开完会将近十一点，听说你妈病了匆匆赶到医院，病房等一切安排好，凌晨两三点，你知道我一直脾胃不好，不能熬夜，熬夜会饿，饿了不吃东西会犯胃病，昨晚找不到你，难免会一夜着急上火……所以从昨晚到今早，一直胃痛。”
专业碰瓷儿三十年的碰瓷王顿了顿，又采取三十六计中“以退为进”的战术，“当然这些都是身为女婿应该做的，我没有邀功的意思，如果你很忙就去忙，虽然以前你生病我只要得知，不管多忙都会推开手边的事去照顾你，但毕竟我是老板，时间自由，没有人敢质疑，再加上，我胃痛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痛习惯了，一个人也不是挺不住……”
“……”许眠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跟表达能力很强的人在一起，言语上你就别想不吃亏。
不过沈易此刻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刚才在医院也看出他嘴唇干皮，眼神憔悴，这么一联想，好像装病的可能性也不大。
沈易如果扯谎说别的方面有病许眠可能还会坚定的表示质疑，唯独胃病她比较信服，这种常年被烟酒侵蚀的男人，没有几个肠胃是好的。
别看他平常很健康，每周闲暇定期健身，其实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旦肠胃方面的毛病犯了，就跟纸片人一样脆弱，经不起折腾。
她就算再神经大条不太关心自己家一位经济上的顶梁柱，抵不住他最近隔三差五的喊胃疼。
抛过去一记“你真是林黛玉体质”的恶毒后娘眼神儿，“王医生上次不是开了几副中药吗？吃完了？”
“最近有些忙，中断了。”
他每次胃痛其实很低调，并不会表现在脸上，更不会像她那么矫情的一直嚷嚷，只有个小动作，习惯性用右手搭在胃部往下一到三寸处，轻轻按着，这次也不例外。
“况且王大夫的药以调养为主，昨晚痛太厉害，吃了效果并不好，拿西药止痛再说。”
四下寂静，狂风卷落叶。
“现在还很痛吗？”
她又问“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痛？”
沈易没说话，看着她淡淡点头。
本来还要说“不听医嘱你痛那不是活该”，转念又一想，在他生病的时候不表示问候反而责备，好像也太不近人情，就算现在两人存在很深很深的矛盾，她也不应该往伤口上撒盐……
确切来说，许眠是不太敢往伤口上撒盐，就算她有时候娇纵，但也不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人。
“那你，”语气放轻，不由自主变得没有刚才那么差，“你怎么不早说。”
带着点儿抱怨，瓮声瓮气又说“那什么……帮我妈安排病房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下次就别那么麻烦了，她没那么娇贵，以前没你的时候，跟三四个人挤在普通病房不也好好的，总不至于现在养尊处优非得住病才能好……现在好了吧，她还没出院，你又把你自己折腾的胃痛……”
当然如果换作油嘴滑舌、口齿伶俐的男人，同样也会选择在自己妻子生气当口这么讨好丈母娘，不过在妻子表示下次不要再这么破费的时候，肯定要说“那怎么行，你妈就是我妈”、“这说的什么话，给咱妈花钱我不心疼”诸如此类的话进而讨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