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他重重往旁边唾了一口，淡黄色口水在空中划过一抹晶亮，最后砸在地上。
“连丞相都被关进了大牢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在牢里了，你们还以为丞相府是曾经的丞相府？真是可笑！”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围成一圈的狗腿子就像是排练好的一样，纷纷仰头大笑，远远看去像是什么邪教中的祭祀仪式。
对于丞相府里的下人而言，丞相府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不允许任何人恶意诅咒。
因此，他们虽还有些害怕，却也努力的挺直身体，试图用目光表达自己的不满。
感受到身边微弱的气势变化，那人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嘴角便控制不住的勾了起来。
还不错，他在心里想道。
正了正脸色，他往前走了两步，义正言辞的开口反驳道，“老爷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入狱！”
那人听不得这样的话，因为曾经他在宫里得宠的姐姐就是因为那些以丞相为首的文人阻挠，才不得不在低分位上委屈许久！
“天下苍生？说得倒是忠心耿耿，可京城里谁不知道你们老爷历经三朝，是常青树一般的人物。”他歪着嘴，似
笑非笑的开口。
常青树？这次乍一听仿佛是赞扬，可若是仔细听听前面的形容，就一定会明白他的讽刺。
两朝臣子就已经足够人们在心里想入非非，更不用说三朝了！试问，谁不想知道朝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够在朝代更迭中安然无恙呢！
被他的挑衅气到脑子发昏，那人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没给那人留下思考的时间，他翻身下马，抬脚，重重地踹向安稳放置着的马车。
盛着粥的木桶沉重，并不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撼动的。
只听得“咣当”一声，木桶勉为其难的晃了晃，等安稳下来，依旧是端端正正在车上站着。
这样的结果有些丢面子，他更是捂着自己疼痛的脚，单脚蹦跳的艰难站立。
磨了磨牙，他重重抓着旁边搀扶自己的人，声嘶力竭的喊道，“砸了！把所有东西都给我砸了！”
走了他的吩咐，那些狗腿子自然不敢犹豫，一甩袖子就往前冲去。
他们肆无忌惮的打砸，辛苦煮好的粥被倒在地上，缓慢蜿蜒出一道青白色痕迹。
“这！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
丞相府的下人们
互相依偎，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切，却不敢上前阻止。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响，领头人眯了眯眼睛，恍若不经意般的从不远处的守城将士们身上划过。
他清楚看到对方虽满脸不满，脚却是扎根在原地，没有任何挪动的意味。
他知道了，他们不敢得罪面前这人。
还是要靠自己解决，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唇边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另一边，群情激奋的灾民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睛依旧是红的，眼底却多了几分懦弱和胆怯。
“我们真的可以做到吗？”有人颤巍巍的低声问道，语气中是满满的不确定。
这样的情形，那人早就已经猜到，此时心里也就没什么失望的情绪产生。
他正了正自己的脸色，严肃的开口道，“当然可以！”
“我们只是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罢了，并没有想过做其他的事情！”
他的态度无形间给了人们很大的力量，但决定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可以做下的。
“让我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有人低声喃喃，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他依旧选择了为对方留下时间，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安静等待。
“我知道你们心有顾虑，但仔细想想，这些顾虑真的值得你们一次次犹豫吗？”
“我们是灾民，是那一场天灾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没有了，连亲人也在逃荒的路上死了大半！”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有不少人陷入了他用言语组成的陷阱中，眼神渐渐变化。
“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有人开口问道。
看着那一张张或懵懂，或故作成熟的小脸，那人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孩子们的身上一点点划过，口中说道，“回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存在才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
仿佛没有感受到旁边人怀疑的目光，那人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轻声解释道，“如果我们就这样灰溜溜离开，孩子们依旧是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会和之前一样死在路上。”
“更何况，离开后，我们依旧是无处可去！”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拼一把呢？如果成功了，我们从此也是皇城脚下的人了，哪个不羡慕！”
“我们甚至能供孩子们进学堂，考进士！要是最后当了官
儿，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
虽然他对于未来的完美勾勒，那些人的眼睛越来越亮，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那一幕。
“走！我们回去！”
有德高望重的人做了决定，一马当先的往回走。
渐渐的，跟在他后面的人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快了起来。
他们的声势浩大，很快就传到了城墙边。
看着那一片迅速靠近的黑影，城墙上的将士心里一跳，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半晌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没好气的轻嗤，“想什么呢，那不过是一群瘦骨嶙峋的灾民，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想着，他慢慢压下了心里的惶恐，强迫自己冷静。
那些狗腿子平时做惯了***的活计，很快就把面前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粥撒的到处都是，没有脱干净壳的粮食溅向四面八方，像冬天时的雪。
满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那纨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挡在自己的鼻子前方，露出一双盛着腥臭淤泥的眼睛。
“我的人砸了你们丞相府的摊子，我心里……”他慢悠悠的开口，话音一转，就是挡不住的恶意，“实在是开心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