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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军事 > 温离赋 > 37、断臂之痛(一)

这房子的主人那两个人自然按律行刑,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处理的,但是公梁峻现在是大渠的贵客,有县主之衔,林魏就算再想杀了她也不能随意动手。公梁峻又坚持说自己是被劫匪所迫,只射了林川的肩膀,却不知道箭头上有剧毒,这毒是绑匪趁自己不备偷偷涂上去的,自己弓箭的箭头原也是银白的,毒液涂上去一点不特意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公梁峻本也是受害者的身份,现在她这等说辞京兆府也拿她没办法,不可能马上定刑,于是现在公梁峻被押在刑部大牢。

林魏倒是手脚麻利很快就进宫面圣,哭诉自己只有林川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白白地死在公梁峻手下,而且说公梁家本就与自己家有仇,肯定知道箭上有毒,一定是故意害死自己的儿子的,抹了一把鼻涕求皇帝陛下一定要让公梁峻偿命。凌彻还没开口说什么,殿外碧王就求见,正好给了凌彻一个喘息的机会,不然林魏这么闹不得立马判公梁峻死刑,但是自己把公梁峻封了大渠的贵客,这么快就要处死她实在不妥,所以趁机说到:“清慈县主确实可恶,但毕竟有头衔在身,所以等朕听完刑部详细的呈禀之后再下定论。爱卿先下去吧。”

林魏无奈,只好先退了出去。

林圳晗带回来了消息,凌过尚又着秦是纷去刑部打探了一下消息,现在大家正在温离赋的宅子上讨论对策。怜心在一旁哭到:“现在林大人一直咬着小姐不放,小姐凶多吉少。殿下、赋先生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小姐啊!”

温离赋安慰怜心:“怜心姑娘先不要着急,林大人再怎么着也不能擅自对县主动手,我们一定会救她。”

凌过尚:“让那些与本宫交好的官员去向陛下求情如何?”

温离赋:“那些人与县主并无交集,无缘无故帮她求情太过奇怪。”说完低头又考虑了一下:“需要有人替她求情,但是只需要一个分量足够重的人去就行,人太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所以——”

凌过尚看着温离赋:“所以什么?”

温离赋抬起头:“殿下你去。”

凌过尚听到这个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声音也比先前的大:“本宫明面上也跟公梁峻没有什么交集,难道去了就不奇怪吗?”显然不愿意自己去这一趟。

温离赋:“殿下只需说在她因因旅事件被封县主之后,认为她颇有见识,胆识过人,所以曾私下约她见过几回面,多加了解之后更认为此女子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又事出有因,所以想为她说几句话,陛下可能会认为殿下看中了她。”

凌过尚自然还是不赞同这个做法:“这么说本宫就能毫发无伤地从宫里出来吗?”

温离赋:“不能,箭头上有见血封喉这种剧毒,公梁峻身上也搜出来了,但是殿下顶多被陛下苛责几句,这很严重吗?”

凌过尚反问:“这不严重吗?我可才刚当上太子不久,这一去陛下对我的信任不得削几分。不严重吗?”

怜心在一旁可看不下去太子对自家小姐这么不重视,说到:“我们小姐进京一年帮殿下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殿下现在这个位置难道没有我们小姐的功劳吗?现在竟是连这点都不愿意为她做吗?”

凌过尚略显心虚:“我不是不愿,只是需要权衡利弊。而且你们难道都没有怀疑过县主可能因为自己妹妹那事就是想杀死那个林川?”

温离赋听到凌过尚这么说也站了起来,语气中压着的怒气显而易见:“夏落姑娘已经将事情讲的明明白白了,而且公梁峻何曾如此蠢笨?要杀林川也会先把自己摘出去。”温离赋停顿了一下又说到:“殿下为何不能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公梁峻?”

温离赋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对凌过尚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胸有成竹的样子,今日这番凌过尚实在未曾见过,但是凌过尚依然倔强坚持自己的看法:“因为你是本宫自己招揽的,而她是她自己找上我的。”

温离赋压下怒意,变换了神情,嘴角反而有一丝冷笑:“殿下怎么确定那时赋某不是有意接近你?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孙氏?所以我与公梁峻或许没什么两样,殿下也不应该这般信任我。”

凌过尚愣了一下,这时屋外冯贯进来了,说凌薇薇已经到了门外。温离赋脸上又恢复泰然自若的表情:“薇薇肯定已经拉着启贤公主进宫为县主求过情了。”

温离赋准备抬步去门口迎接薇薇,一旁愣神的凌过尚抓住了他的手臂:“慢着,我可以信公梁峻,我现在就去宫里见父皇。”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

凌彻见到凌过尚的时候显然有些心烦,手支着脑袋,说到:“已经有好几个人来为公梁峻说话了,最开始是司儿,然后云钦和薇薇也来了。别告诉朕,太子今日来也是为了公梁峻。”

凌过尚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心想这八弟怎么想的自己做了这件事现在竟然还要为公梁峻求情,多此一举吗这是?不过好在求过情的这几个人看起来来没什么共同点,凌过尚只低着头说到:“是,儿臣也是为了公梁峻来的。清慈县主当日与齐公一起出使因旅,着实英勇不凡、见多识广,所以儿臣此后便对她多加留意,后来我们在其他场合也见过面,儿臣认为清慈县主与儿臣以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儿臣对她多了一层敬重。这次她也是受害者,也是被迫,并不是有意为之,所以儿臣想请父皇对她网开一面。”既然已经进宫了,那就不能浪费精力,求情了得好好求。

凌彻哼了一声还是没有好脸色:“公梁峻确实见多识广啊,一个普通女子哪里来的见血封喉这种奇毒。”

凌过尚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凌彻倒是又问了一句:“太子可是喜欢这个公梁峻?”

凌过尚听到这个问题,咬了咬牙承认了,算了还是这个原因比较无伤大雅:“是,父皇。”

凌彻站起身来:“朕累了,太子今日这番求情朕领了,公梁峻不用死。但是太子你就先不必住进东宫了,在你的王府里再待一段时间吧。”说完便转身走了。而凌过尚愣在原地好一阵子,此次进宫果真免不了惩戒,不过为什么为公梁峻求过情了反而感到无比轻松,小小惩戒好像不怎么在意?如果不为她求这一趟情,似乎心底深处反而埋着一丝愧疚之感。

隔日公梁峻被押进了宫里,林魏自然站在一旁等着陛下处置公梁峻,凌过尚也进宫站在了一旁,说不定有需要他的地方。凌彻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底下,然后看着林魏道:“林川一个堂堂朝廷三品官员之子,有妻又有那么多美妾,怎么三天两头就跑进那些个秦楼楚馆呢?真是有伤风化。”

林魏紧张到:“是老臣教子无方,不过这也不是犬子可以被杀的理由,还望陛下让公梁峻以命偿命!”

凌彻又问殷成:“殷卿你觉得呢?”

殷成:“清慈县主是被迫的,如果不射那一箭那么被绑的三个人都会死,而且清慈县主还是坚称自己不知道箭上有毒。有幸存的夏落姑娘作证,微臣认为这些话可信,所以给予其他刑法即可,不必死刑。”殷成倒也没有要帮公梁峻说话,他只是公平公正、实事求是。

林魏听到这话可气了,怒道:“殷大人可不能偏袒这个公梁峻。”

林魏依然对着林魏恭敬地行了一礼:“绝对不会。”

凌彻闭眼思索了片刻说到:“这样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公梁峻削去县主的头衔,不再是大渠朝堂的贵客。然后废她一臂,听说公梁峻善骑射,那么这个惩罚对她来说极重了。而且她是用箭射中了林川,所以废了这射箭的手臂算是合适的刑罚吧,众卿觉得如何?”

殷成第一个回话到:“微臣觉得可以。”

公梁峻听到废自己一臂时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慢慢开始浮现出变化,她双手攥成拳头越攥越紧,手背上比之前更白更吓人,没有一丝血管的样子,倒是青筋纵横扎眼,那日手腕被绳子捆绑的红痕因为在牢中没有任何冰敷措施并未完全褪去,此刻似乎变得更红了,更别提身上的擦伤与头上的砸伤了,而进殿之后她又因为一直跪着,双腿越来越麻,麻到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了。所有这些痛苦本来都能忍受,但在听到皇帝要废自己手臂时突然感觉各处的疼痛感全部一下子袭了上来,绞痛。

林魏还是有点不服气:“陛下,老臣认为这个惩罚不够重。”

凌过尚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林大人,你觉得不够重的话要不要自己生生掰断一条手臂试试?何况县主有功在先。”他又向凌彻行礼道:“父皇,这个惩罚对县主来说实在过重,望父皇对她网开一面。”凌过尚能想到如果从此善骑射的公梁峻无法拉弓了该是多么痛苦,说不定都会产生远离新都的念头。

林魏气地跺了一下脚,愤愤道:“太子殿下你!我为什么要试一下!”

凌彻不听他们的争吵了,反而问公梁峻:“县主可愿意接受?”

此时公梁峻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叩首,说出了进殿以来唯一的一句话:“愿意,谢陛下不杀之恩。”能留一条命总还是有希望的吧?手臂废了并不是完全没办法医治了吧?就算只有一臂说不定练练自己还能单手射箭?废了一臂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脑子不会影响自己做事对吧?公梁峻在心里这样疯狂安慰自己,只有这么安慰自己才能暂时平复自己的情绪。

凌过尚看着公梁峻,眼底深邃,但是自己已经尽力了,况且命已经留下来了。

凌彻歪了一下头:“那好,赵昆你动手吧。”

赵昆就是现在的羽林军总统领,武功高强,力大无穷,他过去蹲下来面对着公梁峻,说了一句:“姑娘忍着点,可咬着自己的衣袖。”赵昆说完抓住公梁峻的左侧肩臂开始用力。

公梁峻的左臂瞬间脱离了自己肩膀的那种疼,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痛苦远远大于自己的想象,衣袖可不够厚,她咬着自己的右臂,极力抑制住尖叫,嘴里有稀稀碎碎的痛苦之声溢出,眼眶里面瞬间飙满了泪水,但是愣是忍着没让它流下来,现在大殿里都是人,公梁峻不能让自己丑态尽显,她这么多年一直对外保持着冷静自制的形象,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慌乱之色。赵昆行刑完站起来走到一旁,公梁峻的右手转而握住自己的左臂,本来就是跪着的,此刻全身冒着虚汗,弓下了腰,缩成了一团。旁边的人见到她痛苦成这样都吓的变了脸色,张大了嘴巴,林魏本来还凑前一步观看行刑过程,此刻已经吓的后退了好几步,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凌彻看了公梁峻一眼,这个人真是够能忍的,若是男儿身,想必会有很大的作为,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很快起身走了。

林魏和殷成也跟着退出了大殿,其他大大小小的侍从随着走了出去。大家的脚步渐渐移动了,凌过尚赶紧过去环住了公梁峻,担忧的语气:“走,我带你出去,能起来吗?能走吗?”凌过尚绕是原先对她有多少意见,此刻见她这样也只剩下着急。

这种痛怎么可能这么快消,但是公梁峻还是艰难地吐出字:“能。”似乎有万斤的巨锤压在她的喉咙上,声音那么沉重,那么微弱,凌过尚不仔细听似乎都要听不到,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心疼,说到:“你放心,能治好的,来,我扶你起来。”说完凌过尚环着公梁峻的腰身将她扶起,小心谨慎丝毫不敢牵动到她的左肩和左臂。他们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殿外,秦是纷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看见了赶紧过来帮忙,一碰到公梁峻的衣服惊到了,下意识地说:“公梁小姐出了这么多汗。”

凌过尚点了点头,语气低沉:“是,你背她吧。”

秦是纷背着公梁峻,公梁峻的左臂垂在他的身侧,软骨一般,似乎与她身体其他的部位没有任何衔接,路过的公公士兵看到都不禁唏嘘,额头冒汗,天呢,这得多疼呀!这是人能忍受的了的吗?而年轻宫女们看了一眼怕的连忙撇开了头,心想这要是自己的手臂被这么生生掰断还能不能活了。

凌过尚将公梁峻带往温离赋的宅子,马车上说到:“鸟语阁人多噪杂,怜心姑娘也在赋先生的宅子上,那里还有其他人在,我们想想办法把你的手臂接上。”

公梁峻闭着眼靠在马车上没有回话,一阵子之后突然开口:“当初如果收了陛下送的别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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