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下城区。
梅高觉得自己似乎踏进了怪物的王国。
一匹眼睛和蹄子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类马型生物飞驰而过。
它身后拉着四轮马车，前端坐着一个侏儒似的黄皮肤生物，声音尖锐的叫喊道：
“时间就是银齿轮！”
“快滚开，你们这些穷鬼。你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谋财害命！”
背负着矿篓，慢腾腾走在到道路中央的岩类生命体满不情愿的让开了道路。
在马车飞驰过后，他们带着情绪，闷声道：
“格鲁，讨厌，富精灵。“
“没有，礼貌，不尊重。”
道旁的一间饭馆后门处。
穿着围裙，站在煮沸大锅前，正在和面的师傅，是个毛发打理的乌黑锃亮的狼人。
他一边用爪子灵活的拉抻面条，一边调侃道：“你可以讨厌，但千万不要咒骂这些小东西。它们是财富女神的信使。被它们记恨，当心穷神找上门。”
“格鲁，自力，钱够。”
“屏障，不怕，诅咒。”
岩类生命体哼哼了几声，慢吞吞的扛着矿篓走回了道中央。
拉面师傅耸耸肩，说道：“你们岩灵对生活真是没有追求。”
“真羡慕你们啊。卖一篓子矿石就能休个长假。像我这种可怜狼，打着免费工，还要给师傅赔笑脸，交学费。真没天理啊。”
“罗根！手脚麻利点儿，来客人了！脑花拉面一份，排骨拉面两份。”
里屋传来了威严的声音，拉面师傅罗根打了个机灵，连忙应了一声：“好嘞，马上！”
摩蹭了一下自己的尖爪爪，手上的功夫更加麻利起来。
潘德面馆内。
梅高目不转睛的盯着收银台前，那个黑白相间的直立兽，正抽着长烟斗，用厚厚的，毛茸茸的爪子艰难的按着计算器。
“维克多，你这样盯着人家看，是很不礼貌的。”
坐在小竹椅上，四处张望的艾蔻发现了梅高的异常，小声提醒道。
不过，在看清楚面馆老板的形象后，艾蔻很快也移不开眼睛。
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父亲为她买来的玩偶娃娃一样。
好可爱~
艾蔻忽然有上去薅一把的冲动。
沙利万医生并不奇怪两人的反应，前端的两根触须微微抬起，这是他微笑时的特征：
“潘德老板不会在意的，他已经习惯了。虽然同是外来户，相较于我这种长相，他更复合人类的审美。”
梅高忽然抓住了一个重点，问道：“沙利万先生，您的意思是，你和这位潘德老板，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维克多，你真奇怪，这不是常识吗？”
艾蔻奇怪道：“赛恩斯城中的神秘生物，大多数都是星界帷幕撕裂后，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你忘记了吗？”
梅高脸色一僵，这段常识性的记忆他脑海里还真没有。
沙利万医生恰巧解围道：“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孩子。”
艾蔻露出倾听的表情。
“下城区大部分居民，其实都是阿德莱德本土的生灵，在我这种外来者眼中，他们和人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沙利万医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哦，抱歉，阿德莱德是我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称呼。在赛恩斯，学者们使用的名字是地星。”
艾蔻连连点头道：“是这样的。听说地星这个称呼，还是延续西格玛大帝时代的叫法。”
地星？
和地球只差一个字啊。
梅高心里感慨了一声。
“西格玛大帝的确是伟大的人类。他用这种方式彻底的将未知，隐秘的概念从人类思想中剥离开，这是个简单而有效的防护措施。”
沙利万医生低声笑道：“无论在我的世界，还是这里，名字，都是具有约束力量的咒语。无论是生灵的名字，还是世界的名字。”
艾蔻和梅高听的都极为认真。
特别是艾蔻，有种终于接触了神秘的惊叹。
“抱歉，医生，我可不认同你的看法。”
轻佻的声音传来，狼人罗格一只手端着方盘，上面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面食，走到了他们面前。
“请慢用。小先生，小小姐。”
“呃，谢谢。”
梅高让过身子，小心的让自己不去关注那可怖狰狞的狼头和利爪。
接过递来的碗面，还有一双……筷子。
筷子？
有那么一瞬间，梅高还以为这是在自家楼下的面馆。
沙利万动作优雅的掰开筷子，熟练的挑着面条，甚至还用左手和触须，遮住口器。
“……味道不错。罗根，你有潘德老板六分的手艺了。”
沙利万医生评价道。
梅高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感觉还行，算不上惊艳，但还算可口。
艾蔻小口小口吃的很文雅，可眼中的光亮表明她吃的很满足。
上层区的食物有那么难吃吗？
梅高在心里嘀咕着。
沙利万医生动作优雅，吃的却很快。
不一会，碗里只剩下汤水。
他放下筷子，对罗格说道：“刚才你说有不同的看法，是哪一方面？”
罗格正勤快的擦着邻桌的桌子，说道：“当然是西格玛大帝改名地星是为了去除神秘的谣言。”
沙利万医生好奇道：“为什么说是谣言？”
“有理性屏障在，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罗根伸出尖尖亮的爪子，指了指自己：“有屏障在，我的渴血症没有了，体内的狼毒也消失，除了模样体格和普通人不一样外，我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梅高吸着面条，看着满脸自豪的狼人大厨，想起那位被维克多无比推崇的西格玛大帝。
看来即使是在神秘生物群体中，他也有不少崇拜者啊。
“你说的只是一方面。理性屏障能让你稳定理智，也让我这种外来户可以享受人类的食物。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可能完全屏蔽的。”
沙利万医生说道：“比如咒语，比如原罪，比如神性。那是所有生灵与生俱来的。它们本就存在于理性和理性之外。”
梅高和艾蔻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做声，安静吃面，听讲。
像是两个萌新在听大佬讲课。
“咒语？”
罗根不服气道：“那玩意不是早被医学扫进垃圾堆了吗？防护各种咒术的疫苗我都打过了。”
他用爪子扒开胳膊上的皮毛，露出了一个十字花状的接种疤痕。
“不，不，你的理解有问题。”
沙利万医生微笑道：“来做个实验吧，来印证一下西格玛大帝改名地星并不是多此一举。”
“没问题！我配合，我完全配合你。”
“你可以开始了，医生。”
罗根抱着肩膀，一副看你表演的态度。
“罗根。”
沙利万医生叫出了狼人的名字。
“恩？”
罗根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
沙利万医生呵呵笑道：“刚刚，我念出了一句咒语。听到它的灵回应了我。这就是名字带来的约束力量。”
？？？
罗根满脸问号：“这算是咒语？”
“为什么不算？”
沙利万医生忽然对艾蔻说道：“孩子，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
艾蔻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妨碍她心情好了起来。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矜持的微笑回应。
沙利万医生又对罗根说道：“罗根，你不适合当厨师，刚刚的脑花拉面做的臭极了，你就算当一辈子的学徒，也学不到潘德老板一分的手艺。”
咔嚓！
罗根失手抓碎了身旁的靠椅。
梅高吓了一跳，他看到狼人的眼睛冒出了幽幽的绿光，明显露出了怒意。
“该死的，罗根，你又弄坏了我的竹椅！我都交代你多少次了，平心，静气，才是厨艺之道的基础，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一直在算账的潘德老板从长凳椅子上跳了下来，一把拽住狼耳朵，拖进了后厨。
“痛，痛，痛……师傅，我错了，我应该制怒……天，别打屁股，打手心行吗？”
梅高和艾蔻目瞪口呆。
罗根这是从脾气暴躁的狼人，变成了拆家被主人抓到的哈士奇？
“看，这就是咒语的力量。”
沙利万医生脸上的触须甩动的异常欢快：
“一切声音，都是充斥着力量的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