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水还真够深的。”
男人伸手抹了把脸，又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耳朵里的水甩出来。
“那样做没用的。”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摇了摇头。
“你像我这样，捏住鼻子闭上嘴，再用力出气。”
“没让你放屁。”
“这是封闭空间，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哈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男人打着哈哈，又按照正确的方法来了一遍。
“嚯，确实有用诶。”
发现自己好转许多后，他一把搂住眼镜男的脖子，嘿嘿笑道。
“知识就是力量啊，陈大夫。”
“有用？”
后者笑了笑，表情缓和了许多。
眼中却再次闪过淡淡的自责。
“要是真有用，就不会让他逃走了。”
“怪我，我当时不在。”
男人大大咧咧地拍打着对方的肩膀。
“更何况那条长虫滑不留手，你一个搞科研的，抓不住也正常。”
“下次逮住他，你看我用这块打仙金砖狠狠捶他脑壳。”
他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俊朗的脸上挂着笑容。
“哈。”
陈大夫面色缓和许多，找了个地方坐下，环顾四周。
“没想到这么深的地方会有个气室。”
“是啊是啊，大自然真是神奇。”
男人认真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小相机，对着周围一阵猛拍。
“唉。”
陈大夫叹了口气。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这样做，也知道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出意外的话，他甚至能猜到男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小锦下个月出生，到时候刚好可以给他看看。”
“我老婆也等着我这个考古队长给她报备啊，总得有点东西。”
男人嘀嘀咕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考古队长确实是你能想出来的烂理由。”
陈大夫撇了撇嘴。
“他们娘俩只是普通人，平平安安活着就好。”
男人傻呵呵地笑着。
“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卸甲归田。”
“回去开个玩具店，给我儿子买数不清的玩具，让其他小屁孩玩命羡慕。”
“想想就有动力。”
“是你自己想玩吧。”
陈大夫叹了口气。
几乎没人知道，怪谈界的传奇私下里是这种性格。
也没人能想到，这位传奇会以这种滑稽的理由退休。
这人永远都是老样子。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跟他有关的实验，也不考虑只有他能处理的威胁。
反而一心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陈大夫推了推金丝眼镜，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冰冷。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
“上次我给你儿子做检查来着，还记得吗？”
“那小子不是健康得很吗，踢人还挺有劲的。”
男人摸了摸脸，嘿嘿傻笑。
“”
陈大夫眯起眼睛，没有回答。
“你说话啊。”
男人明显愣了一瞬间。
他转头看着陈大夫，瞪大眼睛。
这四眼呆子虽然嘴毒了点，可从来不会在医学方面开玩笑。
“你可能没法那么早退休了。”
医生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啪嗒。
相机掉进水里。
——
呼。
雾气散尽。
露出呆立在原地的年轻人。
良久，他缓缓收回不知何时伸出的手掌。
胡乱擦着通红的眼角，嘴里还低声骂着。
“真丢人啊妈的”
小白坟会留下过去的影像，这次也不例外。
可惜，并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王锦甚至没看清那两人的脸。
饶是如此，他现在的心情依旧复杂无比。
虽然咒骂过无数次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想要触碰那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呼”
王锦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将刚才的东西抛诸脑后。
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片混沌。
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多年的生死挣扎，让王锦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
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会让人活的更长久。
“小白坟就在这。”
王锦眯起眼睛，目光来回扫视。
桃花潭似乎是熔炉之栓特地挖掘出来的，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形。
比如这水下的巨大气室。
独特的地形让这里储存着相当丰富的空气，形成了水中山洞的奇观。
确实是个拍照留念的好地方。
“等等”
王锦瞪大眼睛，走向不远处的水坑。
随即弯下腰，拼命把手往里伸。
几秒钟后，他手里多了个小巧精致的相机。
十几年前的老物件，又在水里泡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相机已经伤痕累累，彻底报废。
有趣的是，它上面带着强烈又浑浊的污染。
这污染也许来自王珏，也许来自小白坟。
王锦叹了口气，把相机揣进口袋。
他想尽可能修复里面的照片，看看那个混球到底拍了什么。
噗通。
毫无征兆，王锦突然跪倒在地。
耳边疯狂嗡鸣，鼻血发了疯一样往外流。
眼球充血，面色通红。
一开始的眼泪与心跳加速，并不仅仅因为久别重逢的感动。
还因为刚才那段幻影中潜藏的杀机。
污染。
不管是刚才的幻影，还是捡来的相机。
这些都具备着相当恐怖的污染，独属于王珏的污染。
“大意了我就知道看到他肯定没好事。”
王锦咬了咬牙。
这份污染悄无声息。
情感上的波动，让他露出了片刻的破绽。
一向敏锐到恐怖的王锦，忽视了自己的变化。
王珏这个名字似乎跟他犯冲。
哪怕王锦灵感多到恐怖，也一下被污染了百分之七八十。
一片海洋的百分之七八十。
换成正常人来到这里，估计已经死了三四十回。
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感触烟消云散，王锦又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他挣扎着爬起，冲向远处。
身体没出状况时怎么都行。
一旦出了状况，就必须抓住清醒的时间，做完该做的事。
小白坟的气息越来越近，就在前方几米的位置。
当初王珏能把它禁锢在这里，自己没理由做不到。
如果小白坟被启出意味着青铜城崩塌，疯龙挣脱束缚。
那么只要再次将小白坟压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扭转情况。
这是王锦早就想出的计划。
哪怕因为污染变得浑浑噩噩，也并不影响他将计划落实。
“拐角应该在拐角。”
“嘤嘤。”
小黑镜鬼从阴影中钻出，托着王锦的身体。
他们俩被王珏吓得够呛。
可在看到自己老板需要帮助时，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
气室似乎呈“l”型。
越过拐角，就是那散发着强烈污染的奇异之物。
“终于找到了。”
王锦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东西。
很多事情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解释。
这气室并非统辖局开辟，也并不是什么“l”型，而是无尽的弯曲折叠。
地下河那像是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跟这里一模一样。
这里是某种东西爬行后留下的痕迹。
小白坟是活的。
它是由骸骨组成的巨龙。
王锦面前正是那庞然大物的脑袋。
晶莹剔透，纯白无瑕。
跟常天柳那种充满生机的雄伟不同，小白坟浑身上下充斥着凋零的美。
当然，巨大的身形并没有因为血肉腐烂而缩小半分。
王锦只有它眼眶那么高。
此刻它正一点点从缝隙中往外爬动，跟王锦相对而行。
“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锦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一边开口一边靠近。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采取这么激进的手段。
可时间不等人。
听到王锦的呼唤后，骸骨巨龙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身形扭转，变作几寸长的骨蛇，晃晃悠悠靠近。
“可以对我的呼唤做出反应”
王锦皱起眉头，却没有后退。
“站住。”
他猛地一声冷喝。
小白坟没有反应，依旧我行我素地靠近。
“刺激不够强烈吗？”
王锦皱起眉头。
恶蛟气相在身后升腾。
因为灵感中带着王珏的污染，原本漆黑的恶蛟相也带起了淡淡猩红。
比原本更恐怖，同时带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气息。
小白坟还是没有反应。
它靠近王锦的脚尖。
轻轻蹭了两下。
“该死，你认识他？”
发现小白坟相当亲近自己后，王锦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恶蛟相让它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污染让它把自己当成了王珏。
两样相加，必然
“卧槽！”
气室颤动。
小白坟瞬间变回原本大小，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咬下。
它认识王珏。
可惜，那人没给它留下什么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