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烟雾瞬间将王锦包裹在内，他僵在原地。
“肌肉收缩”的因与“发生动作”的果无法产生联系，他一动也不能动。
他想判断目前是什么情况，可“思考”与“得出结论”也被分开了，他的思维一片混乱。
这种混沌的状态其实从刚刚来到黑船就已经开始，只要涉及到莉莉丝，王锦就没办法进行完整的思考。
甚至本人都无法察觉。
莉莉丝是个很特殊的炼金术师，跟时间，空间，概念，元素等等都不同，因果是一切的底层逻辑，是事情“发生”的必要条件。
操纵了因果，哪怕仅仅是将它们分离开来，也足以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王锦没有任何办法，他被黑雾笼罩着，动不了也思考不了。
黑雾源源不断地从眼中涌出，幽海皇帝迈开步子，走到王锦面前。
和王锦一样，她也没有任何废话，
面前的人留不得，那就…
噗！！
手掌穿透王锦胸膛的同时，投掷而出的折刀也擦过了皇帝的脸颊。
鲜血凝成的绳索捆在折刀末端狠狠一拽，折刀打着转飞了回来，又在黑雾中猛然落地。
“放开船长！你这该死的…”五号一跃而起，身上瞬间爆裂开无数伤口，十几支血箭飞射而出。
在幽海皇帝目光被吸引的瞬间，一号贴着墙壁飞速靠近。
必须在船长彻底死亡之前回到白船，否则一切都晚了。
呼…
黑雾如同泪水般流淌着，五号的血箭刚刚触碰就迅速失去了形状，飞溅成点点红印。
皇帝沉默着伸手点向一号，于是走廊被拉长了数倍，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
“移动”的因与“靠近”的果发生了分离。
就是这伸手一点的间隙，幽海皇帝的注意力被移开了。
王锦的目光闪烁两下，他忍受着胸腹间传来的剧痛，伸手指向精神重铸装置散落在地上的，那一堆零件。
五号看了过去。
那里躺着一株沾着泥土，长着人脸和四肢的奇怪植物。
是修好装置那人留下的替换材料。
曼德拉草。
“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叫声瞬间在船舱中扩散开来。
这是黛薇都无法豁免的精神伤害，幽海皇帝却能轻易摆脱，只要她进行一次因果分离。
可她现在做不到。
曼德拉草也是精神重铸炼金术的原料之一。
在隔绝听力之前，幽海皇帝的瞳孔突然一阵晃动，她咬紧牙关捂住脑袋，大骂着，“给我滚回去！”
黑雾稀薄起来，一直以来无法接近的一号抓住机会，飞扑而出。
扑通！
王锦被重重撞了出去，五号冲了过来握住怀表猛地一按。
“笨蛋！不是现在啊！”一号瞪大眼睛，可惜已经晚了。
周围的空间仿佛镜子般破碎，灵界封锁暂时解除，缝隙逐渐裂开。
已经恢复清醒的幽海皇帝抬起头来，迈开步子。
一步之间，她到了裂隙前方。
所有人同时屏住呼吸。
王锦扭过头，对着裂隙另一头笑了笑。
莲怔在原地，他看着王锦胸腹间的空洞，苍白的脸，逐渐涣散的目光，脑子里轰然炸响。
下一秒，缠绕着彩色火焰的拳头透过灵界缝隙重重挥出。
“滚开！别挡着他回来！”莲怒吼着。
幽海皇帝笑了笑，那是很不屑，甚至觉得对方有趣的笑。
紧接着，她笑不出来了。
几支毒箭被恶狠狠地捅进她的后心，王锦惨白的笑脸迅速凑近。
灵界排斥所有非灵界的力量，莲的攻击当然过不来，
可作为吸引注意力的手段，是相当合格的。
“别紧张，我身上被捅了个大洞，刚才就是最后的力气了。”王锦的声音很轻，是回光返照带来的昙花一现。
他还能再说一句话。
少年贴近驰骋幽海的女皇，仿佛要告诉她什么秘密一样。
“精神重铸设备的位置，是d区的45号房间。”
说完这句话，王锦向后倒去。
这是没有任何逻辑，完全不应该在这时候说出来的东西。
甚至对于早就已经知道的幽海皇帝来说，完完全全就是句废话。
可萨尔瓦多判断不出来，他已经死了。
留下的后手是一触即发的陷阱，陷阱并不会在意触发自己的人是谁。
嗡！！！
萨尔瓦多远处的尸体猛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王锦左眼中消失的指针再次浮现，发疯般旋转起来。
“白鸟！你说好保守秘密的！你说好不告诉任何人的！”
“觉得我很好骗！？去死吧！！”萨尔瓦多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响彻整个走廊。
噗呲！
王锦伸手探进左眼，毫不犹豫地把它挖了出来。
嘭！！
眼球炸开，无数银白色的，和萨尔瓦多怀表脑袋里一样的液体扩散出去，周围的一切开始扭动，融化。
精神重铸的力量将曼德拉草的哀嚎再次加强，皇帝捂住脑袋，痛苦地低下头去。
她没办法使用因果分离，没办法驱散身上那足以杀死巨龙的毒素，也没办法阻拦王锦的离去。
鲜血从口鼻中涌出，她开始浑身发抖。
最后的最后，她挥手洒出黑雾，切断了自己在面前所有人脑海中的逻辑链。
“走！”女孩们拽着王锦，向着裂隙纵身一跃。
——
嘭！
伴随着王锦重重落在甲板上，第三次探索正式结束。
远处的地面已经清晰可见，距离分部遗迹还有几十海里。
没多少时间了，接舷战一触即发。
“一号，五号，六号，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
“船长…呜呜…”
“我们都没问题…”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锦松了口气，迅速用绿神气息修补着身体。
“先去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我马上就去给你们治疗。”王锦伸出手，拍了拍凑到面前的三个小脑袋。
“船长…”
“我没事，快去，听话。”
女孩们快步离开了，王锦闭上眼睛。
他受了致命伤，流了足以休克的血，意识却意外地很清醒。
这种濒死的感觉又不是第一次，他得撑住，必须撑住。
王锦努力呼吸着，几乎停止起伏的胸膛再次活动起来。
这一趟很惊险，也很惨烈，幸运的是他回来了，女孩们也都回来了。
“你他妈混蛋！”
脸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拳头的主人应该是怀着满腔怒火打了过来，又在看清王锦状况的瞬间收了力气。
不过还是有点疼。
王锦睁开眼睛，空荡荡的左眼眶晃了晃，他露出笑容，“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你又拿我当幌子！我还以为你真死了！”莲恶狠狠地扯住王锦衣领，“你死在那个地方，我连给你收尸都他妈做不到！明白吗？”
“是是是…我有分寸，都在计划中呢。”
“你有个屁！”莲异常暴躁地嘟囔着，“裂隙一打开就看到你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身上开了个大洞，还他妈看着我笑得一脸死而无憾！我得做好几天噩梦了，你赔我！”
“陪你…”王锦伸手扯了扯莲垂下来的头发，“你是小孩子吗？”
“我现在就杀了你！”
“嘶…疼！我受重伤呢…你看着点！”
——
半个小时后，左眼盖着纱布的王锦走进医务室。
身上的伤已经没问题了，灵感…大概被污染了一半。
这是没办法的事，使用古神之眼本身就要承受污染，被治疗又要承受一次，
两者叠加起来就是不小的数目了。
还好，这是能够接受的代价。
“…！你没事了吗？”
看到王锦后，四号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这次应该让我去…你至少不会伤这么重。”女孩低下头，用力捶了捶身旁的铁板床。
“或许吧，带小肆去说不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过很多事也就做不到了。”王锦捉住她的手腕，“她们也帮了我很多。”
“…”四号转过头，看向另外三个女孩，小声嘀咕，“辛苦了。”
“嗯！”一号愣了愣，随即露出微笑。
王锦走过去，开始给女孩们治伤。
“这次只带回了一台瓦尔基里，不过营养仓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樱。”五号一阵龇牙咧嘴，“我这次没用‘那招’，很厉害吧？”
她指的是主动愈合。
“厉害。”王锦伸手按在她腰侧的贯穿伤上，那是龙女留下的。
“带回龙女有些不稳妥，我直接把她解决了。”一号有些贫血，这不是王锦管得了的，她正挂着血袋。
王锦点了点头，记下了这边的情况。
“我把指挥也带过来了，在瓦尔基里那边，得几个小时之后才能复活。”六号小声说着。
“做得好。”王锦拍拍六号的肩膀，“通知她们的决定也很正确，相信你果然没错。”
“关于莉莉丝的事…之后我会再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