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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悬疑 > 齐门诡事 > 第十九章 消散

我立刻把退邪符贴到肚子上,然而已经晚了。

一阵刺骨的寒意侵袭了我的身体,那东西的邪气就像树根长进我的下丹田,如饥似渴地吸食阳气。

冷意与乏力感攀上我的四肢,我双脚发软,只得靠在背后的石壁上。

绝对不能就此倒下。

我强打起精神,又在腹部贴了几张储阳符,这才感觉凉意的侵蚀慢了些许。

储阳符是一种能补充阳气的符箓,需要在阳气充足的时间炼制。

现在我也不管什么浪不浪费的了,保住命再说。

对面那东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贴符。它似乎已经拿定了我会死在这里,也不阻止我的垂死挣扎。

好。既然如此。

我拔出短匕,暗暗蓄力。

就用这柄终结了“舌头”的家伙,终结你。

那东西的眼珠晃动着,定在了短匕上。

既然这是鬼神的“眼”,那么弱点应该就是眼睛……吧?

我正想冲过去扎它的眼睛,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像掰断骨头那样的“嘎嘎”声。

它在“叫”。

或许是没有“口”的原因,它的声音就像直接传到我脑子里一样。

那硕大的头颅不自然的扭动,眼珠死死地跟随着我手上的短匕。

“你……杀了……我的家人……”

它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

“不可……饶恕……”

是女人的声音。

这是我在被掐住喉咙前,最后一个想法。

那家伙的力量几乎要把我的颈椎碾碎,一双大得可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短匕被它撞掉在地上。我使劲踢蹬它的腹部,可它的皮肤坚硬如铁,我的动作只是加快了自己缺氧的速度。

“鬼神的速度与力量超出常人”,这果然不是古书上的传闻。

意识逐渐模糊,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邪祟不间断的“嘎嘎”声。

或许是濒临死亡,一瞬间,我脑里许多本不相关的记忆串连了起来。

舌头。眼睛。

女人。家人。灭门惨案。

吸血的雕像。吸血的恶魔。吸血的邪道。

“张……子瑜……”我紧紧抓住它的“手”,尽全力发出声音,“张子瑜……”

爷爷告诉过我,喊出邪祟的名字,有可能将对方的理智拉回来一点。

就在我失去意识的刹那,脖颈上的禁锢松开了。我摔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随着氧气充盈头脑,我的视线也变得清楚。

只见刚刚还藏在隧道里的眼睛,此时都集中在我身边,密密麻麻,如同一窝蚂蚁。

头顶传来阵阵寒意。我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巨大的眼睛。

它弯着腰在看我。

“你是……你是……”邪祟的声音嘶哑低沉,“不可饶恕……不可饶恕……齐沐巍!”

齐沐巍,齐沐巍。

这是我爷爷的名字!

我腹部的眼睛灼痛起来,一种极度诡异的感觉在我全身游走。

是眼睛。地上的、墙上的眼睛,全都在往我身上长。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抓起地上的短匕,朝着邪祟的眼睛捅去。

它正沉浸在愤怒中,一时间躲闪不及,一只眼被戳中了。

短匕没入那巨大的球体,发出黏_腻的响声。

紧接着,它的伤口冒出刺鼻的黑烟,受伤的眼睛迅速干瘪下去。

“啊啊啊——”邪祟发出尖锐的叫喊,四周的碎石都被那剧烈的音波震了下来。

我赶紧趴下,抱住头。石块正好砸在我的手上,差点没把我砸昏过去。

像是要响应它的痛苦,第一波碎石过后,洞穴内部开始剧烈摇晃。

无数石块从天而降,我挪动着爬到角落,想方设法躲开致命的塌方。

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我面前,彻底将我掩盖在角落中。

四周一片漆黑,手臂传来剧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震动弱了一点,于是爬到石缝边,偷偷往外看。

掉在地上的手电没有熄灭。灯光中,我看到邪祟拔出短匕,瞪着一只眼睛四处游荡。

“你——在——哪——”

它顶着细碎的石雨,不断翻找。

这就是鬼神的力量?

即便挨了一发炽阳符,即便被短匕正中弱点。

它依旧能够撼动大地?

就凭我,真的可以重新镇压它吗?

就在我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一种生锈铁链摩擦的声音。

抬起头,只见吊在石窟顶上的神龛正大幅摆动。

不一会儿,链条不堪重负,神龛向我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在地上一滚,神龛擦着我的头皮,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家伙。我想。今天时运不济,不管是鬼是神,都对我有意见。

也许是因为摩擦,覆在雕像上的符咒破损了一点,白狼王的眼睛露了出来。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邪祟是鬼神的一部分。林君引动了炽阳符,都没能把它消灭。

不过……如果它的对手也是“神”呢?

那边,邪祟听到了动静,迅速朝这里爬来。

我七手八脚把符箓扒开,露出狼王像。

可是,该怎么用?

就在我开始思考的刹那,有什么东西缠住我的脚踝,把我拖倒在地。

头撞在石块上,一阵滚烫。湿热的液体从我额头淌下,染红我的视野。

紧跟着,那东西开始把我往后拉。情急之下,我伸开一条腿,把自己卡在石缝里。

然而,它依旧不罢休地拉扯着我。我感觉腿部的筋被拉到了极限,骨骼被挤压着,眼看就要从关节中脱出。

该死,它要把我从石头缝里挤出来吗?

我想到了牙膏。无论如何,甚至是为了死相,我都不能让它得逞。

快。现在摆在我眼前的,只有那座神龛。

神明……神明……

神明是依托于人的信念于愿力存在的。可是,这难道需要我现场祈祷吗?!

腿部的压力越来越大,我几乎听见了肌肉撕裂的声音。

强大的信念。执着的追求。

我似乎……在哪里遇见过这种东西。

对了。

我掏出那枚染血的铜钱。

那些被镇压在山中的亡灵。

它们想要投胎的愿望,足够强烈吗?

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铜钱扔向神龛。

“白狼神!”我大喊道,“请听我的愿望吧!”

“请将此处的邪祟,镇压到您的足下吧!”

铜钱掉在狼神像面前,传出悦耳的“叮”的一声。

上面的血渍消失了。紧接着,神像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道暖风,从我耳边掠过。

脚上被抓握的感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亢的尖叫:“啊啊啊!!!”

我连滚带爬地从石块的另一边探出头,就见那邪祟拧成了一股麻花,巨大的眼珠像要从眼眶里挤出一样,

“你干了什么?”它的眼珠飞速旋转,“你干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它。

它的身体被拧得越来越紧,腥臭的黑血从它的眼眶里渗出。

“喔……”邪祟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它体内死死支撑,即使是遭受这样的痛苦,它都没有消散。

“齐沐巍,你该死,你和你的那些所谓‘正道’都该死。”邪祟已经不成人形,意识却意外的清醒,“我有什么错,我家人有什么错,我不该报仇吗,我不该报仇吗?!”

邪祟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人类的执念。

齐家不崇尚暴力驱邪的原因,就在于驱邪的本质是消除残留的执念。

哪怕是邪道……也有不得不留存于世的执念吗?

“我不是齐沐巍,”沉默良久,我开口道,“那是我爷爷,他已经死了。

“张子瑜……我不管你是不是邪道,如果你有即便保持这样的形态,也想消除的怨恨,就请交给我吧。你已经死了,死者的执念不该影响生者的世界,你曾经也是个方士,这个道理也该懂吧。

“相信我,你暂时可以瞑目了。”

张子瑜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我很心虚。

和邪祟讲道理什么的,真的讲得通吗?

“齐沐巍……的孙子,”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正……道,迂腐,嘎嘎。

“嘎嘎……嘎,邻潮……古镇,嘎嘎嘎,刀,替你的祖辈、清除‘我’,嘎嘎……

“血教……血教……恨啊……”

邪祟的眼睛干瘪下去。

它的身体,连同它的话语,一起消散在空中。

我定定地看着它消失的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居然真的奏效了。

当然,这也代表着我必须提她了解怨恨。否则,我的灵魂将无法以“无垢”的姿态投入轮回。

爷爷,张子瑜,血教。

这一晚上的事情太多,如同海水涌向窄小的坝口。

我该怎么办呢?这样的邪祟,我还要面对一次,或数次吗?

还有那个血教。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自己仿佛置身沙漠一般的焦躁与迷茫。

腹部贴着的聚阳符失去效力。一下子,我感觉全身的热度都被抽走,人也摔倒在地。

这样也好。

我才十八岁。与其思考这些过深的问题,不如先睡一觉。

梦里,有二伯的喊声,也有摇晃的感觉。

然而,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的,是爷爷的面庞。

爷爷,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追着他,想要问他。

他却背对着我,我怎么追,都无法靠近。

忽然,我一脚踩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大片大片的血。

我想要退后,却被抓住了脚踝。

什么东西。最近的邪祟不止喜欢压人,还喜欢抓人脚踝的吗。

“咕噜”一声,那东西从血海中探出头。红色的液体,从他苍白的脸上滴落。

是雀儿。他闭着眼,很用力地抓着我。

我感觉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雀儿?”我试着喊道,“你……你醒醒,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好蹲下身,拉起他的手,想把他拽上来。

这时,雀儿睁开眼睛。

他的眼窝里空空荡荡,血水从里面喷涌而出。

“我的眼睛呢?!”他恶狠狠地问道。

我从病床上惊醒。

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现在是凌晨一点。

四周没有邪气。也没有人。

我揉了把脸,从床上下来,想要接杯水。

可是,走在医院的长廊上,我才发现。

这里根本没有人。连护士都没有。

“喂——有人吗?二伯,雀儿,林君!”

我不断呼唤着,脚步声回荡在昏暗的走廊中。

这是“灵障”吗?

之前说过,强大的邪祟能够扭曲现实。

使用邪气降下帐壁,将人拘束在自己的“世界”中,就是“灵障”。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了家人吗,昏过去之前,我还听到了二伯的声音!

我现在究竟在哪里?

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任凭我有通天之能,在没有任何道具的情况下,也没法发挥出最大的能力。

我跑到电梯前,不断摁着按键。

其实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我本能地觉得不该待在此地。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电梯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雪白,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白得不同寻常。

“林君?”我不由地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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