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小芳孤独地坐在床头，心中似有无限悲怆，却又隐忍着不肯哭出来。
这副我见犹怜的神情，足以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孙不二坐在小芳身边，将她搂在怀中问道：“娘子，你何故在此感伤？”
小芳欲语还休，最后只说了句：“相公，你还是别问了，我怕说出来对你不好。”
越是这么说，孙不二就越是忍不住怒气，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敢欺负他的女人。
孙不二慷慨言道：“娘子有何冤屈尽管说来，我孙不二现在也是太子的人了，敢欺负我就是欺负太子殿下！”
小芳望着孙不二，轻轻叹一口气：“夫君，此事牵扯太大，你还是不要管了，我怕你会惹祸上身。”
越是这么说，孙不二就越是执意要问，小芳用手指轻轻在眼角擦拭：“夫君啊，你可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孙不二说：“不是被土匪害了吗？”
小芳摇摇头：“确实是土匪，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土匪。长安城东南太兴山昌古寨，那伙土匪是什么底细，相公去侯官府的字库里一查便知。”
孙不二记下了这些信息，第二天就去字库里查了昌古寨的消息。
一查之下大吃一惊，昌古寨的幕后之人竟然就在长安城，从七品侍御史，王陆。
王陆是魏郡王氏的一个小辈，原本是个不起眼的角色，而且在长安这样的地方，七品小官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一条二尺长的大狗。
此前的官场风暴中，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人。
可谁曾想就是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竟然会在暗地里经营着土匪窝，将劫掠来的财物直接送去魏郡，供主家受用。
回到家里，小芳再次劝孙不二：“夫君，你还是不要去管这件事了，魏郡王氏树大根深，你对付不了的。”
可孙不二已经铁了心：“不行，我一定要为娘子伸冤！”
“如此，需仔细谋划才好。”小芳思索了片刻：“有办法了，趁着整肃官场之风未熄，夫君可将此案扩大，莫要只针对王陆一人，更不要只针对王氏一族，最好再加几个封疆大吏。如此，或许就没有人注意到你了。”
“好办法！”
次日，孙不二故意联合几名侯官查找资料，又卷出了五大世家共六十几个人，然后同时向上告发，果然引起了太子和渝王的重视。
此事到了李元驹手里，他顺手就把庐江郡守王定川也加入了名单，然后来找太子商量。
李吉柔说：“前次清洗官场，已经牵连甚多，如果今次再起波澜的话，恐怕引得朝野动荡，人心不稳。”
李元驹点头表示同意：“六十几个人确实有点多，还是去掉几个好了。”
李吉柔也说：“嗯，这一轮过后，此事就暂且了了吧，不要再多牵扯了。”
最后经过商议，将这份名单保留了十个人，五大世家各占两个名额，当然，王陆和王定川是被内定了的。
将这份名单交上去，这十个倒霉蛋成了这一场政治风暴的最后牺牲品。
将何人顶替这十个人的位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来是这几个官职都不算大，争抢的决心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烈。
二则是各大世家真的没人了，太多的亲枝近派都被洗掉，就连同姓的分家子弟都不够用了。许多中小官职不得不引入更多的外姓世家的子弟，这才能勉强继续控制在五大世家手里。
如今这十个位置又空了出来，李元驹和李吉柔顺势就把自己人的名单拟了上去。
李天赐见到名单，没多想也就批了，众臣也都没有意见。
待朝会结束，李天赐回到寝宫，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思索一番以后，命人又把罢免和任命的名单拿回来。
只看了一眼，李天赐便大笑了起来。
阴皇后非常识趣地站在一边，陪着李天赐傻笑，可就是不问为什么。
笑罢，李天赐主动说：“皇后来看，这里有个好玩的东西。”
阴皇后这才走到李天赐身边，一起端详这份名单：“哪里好玩了，我怎么没看见？”
李天赐挨个将名单上的名字点出来：“注意这几个人，有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阴皇后歪着头看名单：“罢免侍御史王陆，庐江郡守王定川；任命侍御史文陆华，庐江郡守冯三川。”
“还没看出来吗？”李天赐又笑了，接着重点把“陆川”两个字点了出来：“这样总该看出来了吧。”
阴皇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罢黜和提拔的两个人名字里都带‘陆川’二字，确实有些奇怪，但会不会就是巧合呀。渝王且不说，那太子可是我们的儿子，陆川还能把手伸到长安来？”
李天赐最近收到了侯官的许多报告，他由此对陆川有了些新的认识：“没什么不可能的，那陆川的本事比我们想象的还大。他若是早生些年，说不定这甘露殿上称尊的，就是陆川了。”
阴皇后从没听李天赐这么说话过，她担忧地问：“那怎么办，陆川这个人岂不是很危险？”
“现在还不至于。”李天赐有自己的考虑：“虽然还不太确定陆川为什么会如此高调行事，但很明显是为了针对王家，另外八个人都是陪绑的。”
“而且不只是王家，陆川还和宇文家以及崔家都有嫌隙，我很好奇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阴皇后也提出了担忧：“这陆川根基浅薄，又得罪了这么多世家大族，他会不会有危险？”
李天赐却不以为然：“皇后莫要小看了陆川，他能成长到今天的地步绝非偶然。话又说回来，就算陆川真的被世家干掉了，那这些世家恐怕也会被陆川的反扑打得元气大伤。”
见阴皇后双目低垂、沉默不语，李天赐问：“怎么，你不忍心？”
阴皇后反问：“这么做是不是太无情了一些？”
李天赐却说：“政治的斗争从来都伴随着鲜血，这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陆川目前能为我所用，我自然会不惜一切保他。”
“可若是有朝一日陆川完成了他的使命，或者是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当然，只要他做得不太过分，我可以在他死后赐予他无限的风光，供后世无数生民瞻仰。”
……
这份名单很快就传遍了各大家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陆川”的痕迹。
他们也查了文陆华和冯三川的底细，这两个人都和陆川有密切的联系。
其中文陆华是东夷县令文奇思的堂弟，文奇思宣誓向陆川效忠，陆川于是给了文家这个机会。
冯三川也出自一个落魄世家，投身陆氏义学堂做学生，此番也是陆川有意提拔。
王昌平的脸色尤其难看，他从中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羞辱”的东西，是的，陆川在羞辱他。
愤怒的他差点把手边的东西抱起来摔了，就在即将脱手之前，王昌平猛然醒悟过来，赶紧收住了劲道。
把手里的锦盒重新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万幸，人参王没事。
王昌平看着人参王，又想起了王并，再看看桌上的名单，自然而然地就把事情串联了起来。
他招呼一声：“来人，把王并每个月的度支额度再减掉一半，不，减掉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