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周老帝师清咳两声打破了御书房内这尴尬的气氛，说道：“皇上，老臣突感不适，请允许老臣先行告退。宁丫头，过来扶祖父一把，这腰腿啊说不听使唤就不听使唤了，唉，老喽老喽……”
皇上哪里不明白，老帝师这是寒心了。
活捉了暗夜行凶的人御前告状，结果人被当场逼死，一下死无对证了。
孙女儿跌下后山，生死不明的困在山林里大半天，好不容易一身伤的脱了险，却又因流言要身背污名。
这要是有人胆敢对他的女儿做下这些，他不当场劈了那禽兽都算轻的了。可如今他自己的儿子做了这个禽兽，他能怎么办，这是他的儿子啊。
就只能委屈老帝师先伤心一段时间了，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补偿周家就是。至于周司宁……
老七那臭小子好像对她并不是很上心啊，还是等过些日子看看再说。至于外面飘着的流言，谁弄出来的那就谁去清。
皇上看了一眼老帝师，关心了两句老帝师的身体后，就无声的示意老帝师请便。
周司宁这个时候才以手按地支撑着让自己缓缓站了起来，略活动了下，便过去扶了老帝师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二皇子一看急了，“父皇，老帝师就这么走了？”
“是啊，怎能让老帝师就这么走了……”皇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二皇子心下一喜，立即道：“父皇，儿臣不惧流言，可那流言对周小姐的伤害实在太大。儿臣还是想求父皇赐婚，只希望这未来皇子妃的身份可以让大家能善待周小姐几分……”
二皇子话音未落，便被皇上投来的眼神给吓到了，那眼神太冷厉，冷厉中还透着一抹杀机。
杀机……
杀机！
父皇这是要处置他？可父皇一上来就帮着他逼死了那个暗卫，来了个死无对证。也因此这事情才逐渐向着有利于他的一面转变，虽然那个流言多少有碍于皇家声名，可既然父皇在这整件事上从头护到了尾，为什么又突然想要处置他？
是了，是因为他再度求娶周司宁，父皇眼里才有的杀机。父皇从最初想的就是把周家留给七弟，所以又怎么肯把周司宁指给他呢。他一直以为父皇偏心也会有个度，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说什么公平竞争，心都偏了还谈何公平。
“父皇，儿臣……”感受到那压顶一般的威势，二皇子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二皇子楚煜明御前无状，着罚没半年例银，禁足府中面壁自省。”
皇上抬眼看向脚步不曾有半点停顿继续往外走着的周家祖孙，看着老帝师那不再挺拔的腰背和鬓边的白发，心里生出了一抹歉然。
他的启蒙恩师，他的授业老师，是真的老了。
转头吩咐身边的内侍道：“孙立，安排软轿送老帝师出宫，将今年新贡的茶各样都包一些，嗯，朕的老师喜欢龙井，多包些。”
听着这一声久违的老师，老帝师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
周司宁仿若不曾感受到自己祖父的这一丝异样，一边麻利的开门一边道：“祖父，脚抬高些，要过门槛了。”
嗯，是啊，皇家的门槛高，很容易摔跟头，是得仔细些脚下。
周老帝师拍了拍周司宁扶在他胳膊上的手，“嗯，还是宁丫头贴心。”
祖孙俩刚出御书房走没多远，得了吩咐的孙立便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一到近前便笑着道：“还请老帝师移步到偏殿稍留片刻，皇上吩咐老奴给老帝师传了软轿。”
周老帝师回转身面向御书房躬身行了谢礼。
孙立又道：“皇上心里挂记着老帝师爱茶，今岁的新茶一到，便吩咐老奴每一种茶都给老帝师留了一份。皇上知您老偏好龙井，还特意嘱咐老奴多留了两份。除了皇上用的，老奴都是挑了最好的给您老留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这个过来卖好的还是御前内侍监，虽说他的一言一行不代表皇上，可有时候他的一言一行却彰显了皇上的态度。
宣国的内侍分三等，刚入宫及宫内打杂的为内侍，能在各宫说上话的称为内官，内官之上为内待监，统管一宫事务。
周老帝师面带浅笑的拱手相谢，“多谢内监大人了。”
“唉哟，老帝师这是要折煞老奴了。”孙立忙侧开了身子，他可不敢当老帝师这礼。
孙立瞟了一眼周司宁后说道：“老帝师，老奴记得您这孙女儿在府里是行四的吧？”
“嗯。”周老帝师拍着周司宁的手道：“老夫孙辈不少，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可心的孙女儿。她在旧都那些年，老夫每年都要去两次。收到她返京的信时，老夫足足欢喜了大半个月。”
孙立暗自点头，年前有段时间，老帝师的确是走到哪儿脸上都带着三分笑，细细推算下来，还真就是周小姐回京前的那个月。
“春游惊马，宫宴落水，山寺跌落，焉知道下次还会发生什么。老夫若知道她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老夫宁愿继续每年往返旧都，也不要她回来。”
孙立暗恼自己这个话题寻得不好，老帝师说着说着怎么就拐这上面来了，这话他可没法儿接。
却在这时，有个小内侍拎着一个多层的食盒走上前来，垂着头弯下腰道：“内监大人，您吩咐御膳房制的糕点送过来了，还热乎着呢。”
来的真是时候，孙立冲小内侍微颔首道：“跟在后面吧。”
然后又笑着道：“都是御膳房新得的花样，皇上一早就吩咐了下去，说是小姑娘都喜欢各式糕点，这些就给周小姐带回去尝个新鲜。”
周司宁一言没发的行了谢礼，低垂的眉眼里满是不屑。先是莫明其妙的在门外罚站了她小半个时辰，接着又让她在里面跪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就拿几块点心来打发她。嗯，她周司宁命里缺这几块点心么？
感受到周司宁那淡淡的态度，孙立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他是怎么就觉得周家小姐会好说话一些的呢？刚才在御书房里的周小姐可是字字珠玑的戳人心肺，嗯，这祖孙俩他一个都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