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宁轻轻捻着手里的茶杯思忖，不是楚煜明，那会是谁呢？
这京中能轻易压制楚煜明，还能反手给他一闷棍的人，屈指可数。不外乎另外的几个皇子，嗯，七皇子的可能性大一些。可他又亲自入宫去皇上面前散谣，这又有些说不通了，毕竟他走那趟可得不了什么好，反而还会把皇上和楚煜明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特别是楚煜明，几乎天然就会觉得是七皇子在针对他。
“忍冬，去查一查那个刘姓谋士的底，看看他是人还是鬼。”
“不用查了。”如一阵风般，贺北庭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了窗外。
周司宁眼底里蕴了一抹笑，“你知道？”
“嗯。”贺北庭浅浅的应了一声，一眼就瞧见了周司宁膝盖上的青紫淤痕，眼神不由缩了缩。
头发擦干了后，忍冬便取了药过来给周司宁揉膝盖。
顺着贺北庭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膝盖，周司宁说道：“不是很疼，就是瞧着吓人。”
然后又催道：“你快说说，流言是谁的手笔。”
贺北庭深深凝着周司宁，瞧着她在忍冬揉搓膝盖时是真的没有多大反应，才开了口。
那桩孤身入山林寻人的英雄救美戏码的确是二皇子准备的，因为这类戏码发展到后面，几乎九成九都是用以身相许来收尾，而二皇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歪曲事实也就罢了，还敢妄图他的小媳妇儿以身相许，这贺北庭如何能忍，自然是要迅速压下流言。
可他不能出手，那便得寻个人来出手，而七皇子刚好欠着他人情。
所以贺北庭送完周司宁后便直接去了七皇子府，拜请他出手压制流言。七皇子也是雷霆手段，二皇子导的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都没能登台，半路上就被压下了。而那些想攀附七皇子却一直不得门路的人，听说七皇子出手压制二皇子，又听了二皇子府刘姓谋士的那番话，紧跟着就出现了这个佛门后山私会，姐妹共侍一夫的流言。且一出现就铺天盖地，疯狂的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压都无从压。
事儿办砸了。
七皇子深感对不住周家，这虽非他本意，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便没等贺北庭找上门，就自觉的进了宫。他想着若是楚煜明利用流言逼娶周家小姐，他怎么都得把人保下来。
听完了前因后果，周司宁默然无语。
若七皇子真是这么无能，压制个流言都能压出了这么个结果，那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可别说有皇后为他保驾护航，宣国的皇子可是六岁就离母住进皇子所的，皇后可没法儿将他拴在裤腰带上时时看着。
“那七皇子……”
“张家……”
周司宁与贺北庭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见周司宁笑着让他先，贺北庭便道：“张家最先做出的流言引导，所以七皇子才会进宫。”
嗯，这就说得过去了。
张家是当朝皇后的母家，是七皇子的外家，天然的七皇子党。先是七皇子出手压制二皇子，跟着又是张家最先做出了舆论导向，那些拥护七皇子的人，加上那些想借机攀附的人，再有其他皇子的跟风，这么多的人一拥而上，遍地开花的发酵。
嗯，的确无从压制了，除非有一则更加劲爆的新流言替换，否则短时间内下不去。
只是，七皇子进宫除了将街上的流言当作笑话一样说给了皇上听外，别的什么也做。而周家的百年清誉没了，周家小姐的名声尽毁。
旧都那边离得远且不说，周霜安无需考虑，她的贺北庭也不会因此就弃了她，可这府里还有一个下月及笄，尚未议亲的三小姐。
周司宁垂着眼略略思忖后说道：“你同七皇子有交情？”
前世，贺北庭死后，七皇子才同意与她合作，彼时他说了一句话，只当是把欠了贺北庭的还给她。
贺北庭说道：“此事上，七皇子是无心之失。”
“所以，他欠周家的这债……得还。”周司宁道：“若是蓄意而为，就不用还了。”
蓄意而为就是对手，对手出什么招你都得接着，接住了并打回去是你的本事，接不住是你无能，何来还一说。
就像楚煜明，他捏的那则英雄救美的戏码虽说没损周家多少颜面，可这整桩事都是因他而起，但他不用还。
她会找机会打回去，一棍子打半死的那种。
贺北庭听懂了周司宁的意思，刚要说什么时，云归飘然落到了他身边。
“主子……”云归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周司宁，不知道这话是说还是不说，直到得了贺北庭的示意后才又开口道：“临风传讯，兰亭序有贵客将至。”
周司宁弯着眼儿笑了，贺北庭没有避讳她。
“望江楼位于东街，离此不远，且醉枣不错，要……”贺北庭话将出口之际突然收了声，他想起了周司宁膝盖上的青紫，宜静养。
看着贺北庭的目光所在，周司宁莫明领会了他的意思，站起身道：“去，但我不要走路。”
不要走路？贺北庭望着周司宁，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怎么去？”周司宁明明是在问贺北庭，却是看向了边上还在等回信的云归。
“我家主子自然是……”飞檐走壁。
感受到了贺北庭的眼神，云归脚尖一点闪了，瞬间隐行匿迹恢复了他身为暗卫的职责。他觉得还是藏身暗处，做个没有嘴巴的暗卫比较好。主子刚才的眼神太可怕了，少夫人不过就是借他的嘴说句话罢了，至于么，至于么。
周司宁双眼眨呀眨的，就像会说话一般巴巴的望着贺北庭，那模样又娇又怜，让人忍不住就想应了她所有。
看不得周司宁那又娇又怜的小眼神，贺北庭以拳掩着唇应了声，“带你”。
周司宁一听，立时欢快的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喊避到门外守着的忍冬，“快去取件大衣裳。”
忍冬道：“姑娘，这都夜了还要出去？”
“嗯，去望江楼吃醉枣。”周司宁一边快速的将大衣裳往身上套，一边说着。
忍冬想说家里的醉枣还没吃完，可当她眼角扫到立在窗外等着的贺北庭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缩了回去，同时缩回去的还有那句婢子也去。
嗯，姑爷总不会害姑娘。可她仍是觉着不跟着心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