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周家的马车，对面是谁家？”
车夫连问了三次，对面都没有任何回响。对面的马车车门紧闭，马车前除了一匹仍在尥蹶子的马外，并没瞧见有车夫。
“四小姐，对面没有动静，也没瞧见什么人，会不会……”车夫想说会不会是对面的人都出事了，或者根本没有人，就只是一匹疯马拖着车横冲乱撞。
车夫的脸上已没了最初的气势，甚至连先前的愤怒都消散了。说话时眼底只有不安而没有半点幸灾乐祸，是个眉目清正的良善人，只恐怕对方就是瞧出了他的良善，才会如此。原地不动的三连撞，她可不信一匹疯马能这么精准，必定是有人操控才能成行。
周司宁朗声道：“你再问一次，若还无人应答，那就报宣府衙门。”
这一次，车夫的话刚喊完，对面便传来了声音，答话的是个身上沾满了灰土的下人。
“五皇子府，这里是五皇子的车驾。”
皇子府？车夫嘴角抽了一下，皇子最是不讲理，纵是他们撞了别人，往往也都是别人赔罪。刚要转回去询问周司宁如何处置，对面车门打开，露出了一张带笑的俊颜。
“对不住，对不住，车夫是新手，马儿的脾气也不好，本殿下这一身的狼狈，就不下车了，改日再登门致歉，一定一定。”
然后，便催促着下人调转马车赶紧把路让开。
五皇子！呵，周司宁冷笑一声，这是挨了贺北庭的揍就来寻她的晦气了？可惜，她周司宁可不是个挨了打不还手的人。
就在这时忍冬回来了，上车后跟周司宁对了下眼神，便带着颤音的哭喊上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吓婢子，啊，血，怎么这么多的血……”
忍冬拍着车门对外喊道：“快回府，主子伤重失血晕过去了。”
伤重！失血！
这骗鬼呢？刚才还底气实足的吩咐车夫做事，这眨个眼的功夫就伤重失血还晕过去了？五皇子整个人愣愣的看着周家调转马车飞一样的离开了。
刚才那种程度的碰撞，周司宁最多就是刮蹭磕碰一下，怎会伤重？刮擦下受伤流点儿血正常，失血到晕过去她也真敢说！何况，刚才他明明看见贺北庭就在马车里，他及时的护住了周司宁。
哼，想要讹本殿下，门儿都没有。
五皇子一脚蹬在了马车上，吩咐道：“走，咱们进宫。”
皇宫，御书房。
五皇子一入内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一瞧他这架式心就是一颤，又出事了。果然便听见他说道：
“父皇，儿臣在街市惊马，不慎冲撞了周家小姐的马车，儿臣没瞧见周小姐是否受伤，可她的随行婢女哭着说她伤重晕死，儿臣心下不安，特来向父皇请罪，同时恳请父皇赐下御医去周家为周小姐医治。”
皇上额头一突一突的直跳，周司宁，周司宁，又是周司宁。这京中那么多的贵女，怎么他这些儿子就都逮着一个周司宁不放了。
“去外面跪着。”皇上气得直咬牙，这一天天的没个省心的，他生那么多的儿子到底干什么。
“是。”五皇子毫犹不豫的起身跪到了外面。
哼，皇上瞧着他这态度，心里的气稍顺了些，然后指了孙立道：“让申医正去周府，仔细为周司宁的诊治。不，你也一起去，再将刚进贡的百年血参带上一支，血燕也带上一些，就说是朕给老帝师调养身体用。”
孙立垂着的眼皮颤了颤，心道，这不是男女老幼皆宜的人参和燕窝啊，血参和血燕这么有指向性的物品，他要真敢违着心说是给老帝师调养身体用，老帝师怕是会当场大耳刮子呼他脸上。
“陛下，别的药材要不要也带上一些，毕竟……”
皇上摆着手道：“你看着办，申医正开出的药单用药，若是外面没有，只管回宫来取，不用再另行请旨。”
孙立恭敬的应了声是，抬脚往外走去。
“孙立，周小姐身上的伤，瞧仔细一些，回来说给朕听一听。”
正往前走着的孙立身子一僵，紧跟着便转回身恭声应喏。可他心里却很清楚，今天这差事不好办。想要瞧清楚伤，那势必得要近前。纵然他是内侍监，可周小姐又岂是他能凑近了瞧的？他要敢往前凑，老帝师就敢大棍子抡圆了把他给打出去，末了还得来御前告他一状德行不修。
周家，春芜院。
“忍冬，准备吧，御医估计快进府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周司宁说道：“还有祖父那里不用瞒着，如实说。娘那里……”
“一切都瞒下，如果锦院来人问，就说我为躲皇家装病。”
周司宁庆幸，她的哥哥周宴清此时正在贡院的号房里，明天才能回来。也庆幸她的父亲出了外职，也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不然，这两位要是闹起来，嗯，她拉不住。
周家，醉月堂。
“老太爷，四小姐从宫里回来了，只是……被抬回的院子，身上有血迹。”周司宁前脚进门，管家后脚来了醉月堂回话，将宫里发生的事和街上马车被撞的事一一都说了。
周老帝师面目凛然，双手不自禁的握成了拳，越握越紧。第一次入宫被谋算落水，第二次入宫跪伤了膝盖，第三次一身血的被抬回来……下次呢？下次是不是就得周家进宫去领一具尸身回来？
欺人太甚！
“可有去请大夫过府？”
周老帝师话刚落，管家便道：“已让二管家拿了老太爷名帖去了太医院请人。”
太医院？他却是忘了，以皇上的为人，定然会派御医进府验伤。
“去忙吧，御医到时直接领去春芜院，不用避忌，老夫会亲自在那守着。”话落，周老帝师起身往外走。
管家看着老帝师那一身的凛然气势，欲言又止。有多少年不曾瞧见老太爷这副模样了，他犹记得许多年前老太爷就说过，越是荣盛，越是得低头做人，韬光养晦。也是自那时起，老帝师便常常称病辞朝。后来皇上便下旨许老帝师无事可不用临朝，自那后，老帝师真就在府里教导起了儿孙，鲜少过问朝事。
如今瞧老帝师这模样，这是打算要重新临朝？是该直面，有些人你越是避让，他越是会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