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负责守卫皇上的龙廷宿卫成员，听到周司宁那两句话时，既自豪又自哀。
曾经，龙廷宿卫的确如同周司宁所说一般，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自从当今皇上执政以后，龙廷宿卫的职能便与皇家暗卫没多少区别了。
轻易不现人前，无大事不露面。
曾经独立于六部三司之外，对朝臣拥用生杀予夺权柄的龙廷宿卫，虽然依旧负责护卫皇家、督察百官、监察四境，可却没了处置权，只能在发现异常之事后将所搜集到的一应证据呈报皇上。
从前的龙廷宿卫只听命于皇上，遇事可酌情自决，对地方官员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可现在的他们俨然已成了帝王私卫，与皇家暗卫的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所负责的事情不同。
听了周司宁的话，皇上也有一些怔然。
是啊，曾经的龙廷宿卫的确如周司宁所说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怎么就泯然于众了呢？嗯，是有人向他觐言，说龙廷宿卫就如同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刀，让文武百官时时自危，无法专于政事。说朝廷应该用人不疑，给朝臣们足够的信任，撤销龙廷宿卫的职权。
因此，他才陆续转换龙廷宿卫的职权，一步步将他们从可独立行事的司衙变成了他的私卫。
也是从那以后，朝中开始陆续出现贪渎之事。
果然，老帝师说得对，朝臣头顶上悬着把刀，他们才能收敛贪欲。
叹息过后，皇上沉声唤道：“龙一。”
“陛下！”一名全遮面只露着两只眼睛的人闻声跪于御案下。
皇家暗卫是半遮面，口鼻都露在外处。那么，眼前这名全遮面的是什么人呢？
皇上一抬下巴道：“方才周家小姐的话你都听见了？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让黛嬷嬷将所知全都吐出来。”
“是。”龙一闻言后先是身形为之一颤，然后才恭声应是。
“无须一刻钟，半盏茶足矣。”
半盏茶？皇上眉梢一抖，却是好本事！
周司宁眼皮一颤，原来是龙廷宿卫。她在旧都那些年，从大长祖母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龙廷宿卫的事迹。
三月里的那场宫宴，她便见识过龙廷宿卫那无所不知的本事。至于刑讯手段，她只是想起了云归的本事，随口说来吓皇后罢了。
龙一前脚走，张皇后便扑跪在了地上开始哭诉。
“陛下，黛嬷嬷是臣妾的陪嫁嬷嬷，服侍了臣妾一辈子，纵有错漏也不当受那等折辱。若臣妾连近身的嬷嬷都护不住，那臣妾还如何服众，求陛下收回成命。”
见皇上不为所动，便又道：“宫中婢仆犯过，一向都是由内宫司刑，怎么能让龙廷宿卫的人沾手？他们……”
“陛下，招了。”龙一回来了，“二皇子告诉皇后，说贺世子是……元后嫡子。”
轰！
元后嫡子！这怎么可能？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难怪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当街刺杀贺北庭，原来是要斩草除根。
当年元后出事时，的确怀有七月有余的身孕。有人说元后遇难未死，皇子流落民间。因此，他这些年一直派人四处寻踪觅迹的找寻，一直找到了现在都没找到。
见到周司宁那枚青玉时，他也第一时间便想到贺北庭是当年那个孩子，可他的出生年月对不上。
“周司宁，你告诉皇后贺北庭的生辰年月。”
周司宁垂眸道：“天盛六年，七月。”
“天盛六年，七月？怎会是七月？”张皇后喃喃道：“应该是天盛六年一月啊……”
“周司宁，你确定贺北庭是生于天盛六年七月？”
“贺北庭生于天盛六年七月二十二卯时一刻。”周司宁说道：“皇后娘娘啊，您做了二皇子殿下的杀人刀了。
二皇子殿下嫉恨贺北庭不肯同臣女解除婚约，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宜城疫发后，贺北庭奉命沿途求医置药，却被他底下的地方官绅各种掖肘破坏不成后又授意他们进京告状栽赃陷害。
自京城往宜城这一路上，更是数度于半路埋伏劫药杀人。协助采买药材的苏家商队，便有数人先后遇害。在宜城，他又命黄厚德安排了染疫的少年咬人，坑害贺北庭受困东城无端染疫。就连在回京的路上，他也曾于高阳城外的孝义河畔再度出手。
当时袭击我们的杀手，总共有两拨。一拨是冲着灭杀商队与贺北庭而去，一拨则是冲着刺杀七殿下而去。
幸好，贺北庭因为旧疾复发并未随队回京，而是离队去了枫不落求医寒公子。否则以他当时的境况，定然难逃一死。
虽然当时的确是臣女引走了大半的杀手，可七皇子身边有两千禁军，还有随行的皇家暗卫，杀人虽多亦无须臣女去救。回京后七殿下只所以说是臣女为救他而受重伤，那是因为他要堵臣女的嘴。
因为七殿下亲审那两名活口后，那二人便离奇身死。皇后娘娘可知七殿下是要护着谁吗？”
“本宫，本宫怎会知道……”
“是啊，当时也是黛嬷嬷出面联络的天星，娘娘怎会知道呢？黛嬷嬷身处后宫，又是如何知道的天星呢？皇后娘娘，您从那个时候就落入到二皇子殿下的算计中了。”
张皇后脸色一阵青白，她不愿意相信，却也由不得她不承认。她的确是被楚煜明那个贱种给利用算计了。
皇上说道：“周司宁，这些事你回京后为何不如实上报？”
周司宁垂着眼答道：“臣女没有凭据。”
无凭无据的状告当朝皇子和一国之后，她嫌命长了不成？
皇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瞥了她一眼，道：“你今日不也没有任据。”
“陛下，臣女有。只是，臣女不能有。”
皇上看向了自现身后便立于他身侧后方的龙一道：“你怎么说？”
“回陛下，臣等奉命赶往出事地搜证时，的确发现所有证据已被人抢先取走。因此，臣等才无功而返。”
“臣女去得快些才正常，毕竟出事的都是臣女的亲人。但凡臣女晚上那么一时半刻，怕是所有证据就要都被人抹掉了。”
皇上：……
这就差指着鼻子骂他罔顾人命了。也不是他不想第一时间派人去查，而是他收到消息时就已经是早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