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内殿中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听着黄贤妃那带着些嘶哑的痛呼声，皇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陛下，娘娘有些难产……”
申医正匆匆跑出来躬身请命，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那意思很明确，难产了，娘娘和皇子您得选一个。如果不做出选择，很容易一尸两命。
可这却是个艰难的选择，虽然皇上恼怒黄贤妃自作自受连累了皇儿受罪，可总归是他宠了许多年的妃子，他总是说不出不管她死活的话。
“朕的皇儿和贤妃若是有事，朕要你们陪葬。”
申医正跪下了，“陛下，微臣定全力以赴！”
表了态，却也是等于什么也没说，全力以赴是他身为医者的职责，但最终结果如何，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由不得他。
黄贤妃难产了没错，可尚还没到那个一尸两命，或者是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的地步。但是这种情形不能隐瞒，必须要及时禀奏。
本就是早产，再加上难产，且不说黄贤妃会不会因此伤及身体根本，那皇子身娇体弱是一定了的。
皇上看着申医正转身匆匆进了内殿，起身负着手走了两圈儿后，咬着牙吩咐孙立道：“再去贺家一趟，告诉周司宁，若能救下贤妃腹中皇儿，朕许她一愿。”
孙立心咯噔一下，唉哟这可真是……
虽然心里很是不愿跑这一趟，虽然很想说一句黄贤妃活该，可皇上话刚落，他便利落的抬脚往外走。
皇命不可违，这一趟不只是他难，最难的是周司宁。
而此时周司宁却的确是在为难，为难寒公子。
“我知道你的规矩，这天下人皆知你的规矩，可皇家不会管。虽说先前用你已离开将人打发了，但我敢保证，还会再来。”
寒公子斜睨着周司宁，冷哼道：“你是打量着我不会真的离开是吗？我虽欠了贺家人情，这些年却已然陆续还在贺怀远身上了。
所以，我能来瞧一瞧你，就只是不想贺怀远好容易娶得媳妇半路上没了。
至于那劳什子的皇家，于我有何干？我既没吃他家米，也没穿他家衣，凭甚低头哈腰的为他家奔劳还不得好？
一句话，任是谁来了，都不见。”
周司宁嘴角抽了抽，这连见都不见，要是说让他进宫出诊，别说是门了，怕是连窗户都没有。
寒公子这医术是真的好，可这脾气也是真的绝！
什么权势富贵于他而言怕还比不上一株药草。
“我就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那边的行事，并没有劝你去的意思。而且就算你肯去，我还怕你这一去就被回不来了呢。这种以德报怨的事儿，你瞧着我可是会做？
但，现在的事实是，贺家抗不得命，也抗不起。所以啊，得早做好准备，既能保得咱们都安稳，还得把这事儿圆过去。”
听了周司宁这话，寒公子淡淡瞟了一眼周司宁，然后没好气的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瓶扔了过去。
“此药可保顺利产子，只要还没死，就能活命。药可以给，但不能便宜他们。”
周司宁瞧着寒公子咬着牙说出的这话，有些好笑，这是跟皇家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不过纵然寒公子不说，她也绝不会轻易交出，更不会白白便宜他们。
寻常人可能会感念你的救命之恩，皇家人却不同，若是得到了太容易，他们要么觉得你好拿捏，要么就觉得本该如此，甚至还会将先前的推拒看作是不敬。
只有千难万难，只有一命换一命，才会让他们心安一些。就算是生不出愧疚之心，至少也不会再生出害人的心思。
忍冬扶着周司宁入内去歇下，刚取出笸箩在外间坐了，半夏便进了屋。
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轻声道：“那位孙内监又来了。”
忍冬撇了撇嘴，暗道一声隐魂不散。却是没有入内去唤醒周司宁的意思，而是提脚向外走去。
看着半夏有些不解的眼神，忍冬道：“少夫人刚睡下，我先去瞧瞧情形再说。你在这里守着，在我回来前不要让任何人惊扰了少夫人。”
半夏点头应下，忍冬则提脚去了前面的大厅。
忍冬进去时，孙立正面带忧急的来回踱着步子，一见忍冬便立时探着脖子往后瞧去，再没瞧见人时那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你们少夫人呢？寒公子可有回来？”
忍冬上前规矩行礼，“回大人话，婢子不曾瞧见寒公子。我家少夫人有些不适，特让婢子来向大人回话。”
先前陪着少夫人去见寒公子的是半夏，她的确是没瞧见。
孙立眼皮子就是一跳，不适？周司宁怀得听说是双胞胎，算着时间应该跟黄贤妃那胎不差前后。
“你们少夫人……”动了胎气？
这话他要是敢直接问出口，怕是会挨揍，可这个意思他却也通过表情表达了个清楚。
忍冬心里呸了一声，坏得不灵好得灵，有寒公子守着，她家少夫人的胎安稳着呢。
“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婢子得回去守着少夫人了，我们少夫人时常乏累，一刻都离不得人。”
这话一点儿毛病没有，的确是很容易乏累，才将将七个月，那肚子都比要临盆的还要大一圈儿了，莫说是少夫人容易乏累，她们这些人瞧着都觉着累。
这话孙立却是没当成是托辞，他前一次来时也瞧见了，周司宁那肚子大的离谱，瞧着就累人。
这可怎生好？
孙立拧着眉头陷入了两难，完不成皇上的吩咐，他回去没法儿交待。可若是惊扰了周司宁让她不好了，也同样交待不了。
可他脸色看在忍冬眼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这位内监大人生气了。可她却只能静静的等着，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半步。
“去请你们少夫人出来吧，皇上有口谕给永顺县主，耽搁不得。”
思前想后，孙立决定搬出皇上的口谕来行事，至于周司宁能不能救人或者是要不要救人，只能交给她自己来决定。没有一来便公事公办的颁皇上口谕，他已然是尽力而为了。
“大少稍等，婢子这就去请少夫人。”
忍冬屈膝一礼，然后利落转身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