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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99章:弟子

在督标营后营和右营盘桓数日,亲自指导和督导两营的训练,关心两营的后勤补给情况,每日里乡音环绕,让刘重元心里更加思念在家乡的老父母,夜深人静之处也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间干脆起身披衣给他们写信。

早年间,刘重元其实对父母是颇有怨言的。刚重生那会儿,茫茫然间不知所措,装傻充愣这才逐渐适应这个时代,很久之后才惊觉重生到了明末天启年间。即便前世他对明代历史不是很熟悉,也知道天启皇帝宠幸魏忠贤,崇祯皇帝丢了大明江山,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多尔衮拥福临娶大玉儿入主中原,也知道之后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也知道扬州丽春院里有个韦小宝,小宝和小玄子的故事。

看小说、看电视自然可以超脱于外,悲惨之处跟着骂两句,搞笑之时哈哈大笑一番。可是真的投身到这个时代,十岁出头的娃儿每日里半饥半饱的去放牛,跟着父亲去种地打粮,帮着母亲去采桑织布,辛劳一天确是在供应大哥重儒读书进学,确是屡试屡败,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但仍然不妨碍父母将全家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如此过了半年之后,刘重元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艰苦生活,别说什么幻想的加入农民军推翻腐朽的大明朝,然后挥师北上消灭东虏了,恐怕这么干几年都熬不到李自成和张献忠来麻城的那一天。

某一天放牛经过大哥重儒进学的私塾,里面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刘重元的注意力,前世他曾经很喜欢听《百家讲坛》,几乎是期期不落的守在电视机旁,甚至车里好几年都是放的这个。虽然后来于丹跌入谷底,但是对于论语的微言大义,刘重元还一直很喜欢,无论是《论语》还是各种论语集注都反复阅读,品味其中的人生哲理。

辛劳半年之后在听到熟悉的《论语》,刘重元不由陶醉期间,他将牛拴在树下任其吃草,自己则坐在窗户下听孙老秀才讲解。只是或许是孙老秀才教学方式太过死板,只知道死记硬背,翻来覆去的讲解让教室内的学生们更是晕头转向,只有窗外有着良好基础的刘重元逐渐串联起了记忆,越发熟练。

此后一段时间,每逢放牛刘重元就去窗外蹭课,时日一长终于引起了孙老秀才的注意。要知道学生们来听课那是要有束脩之礼的,否则他凭什么养活一家老小,若是学生们都这样子蹭课,那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原准备好好教训一顿这娃娃,可是稍加交谈,斯文有礼、出口有言,顿时让孙老秀才大为惊异,在详加考察之后,顿时惊觉天人。如果说之前不相信有神童的话,见到了刘重元,孙老秀才终于知道什么叫神童。屋内的六十多个学生学了一年多还不如一个娃娃在教室外偷听一个多月的。

孙老秀才立即带着刘重元去找刘父,希望能送刘重元来读书进学,直言以刘重元之才定能中举,不过当时刘父却并相信,以为是孙老秀才想要多要一份束脩之礼。刘家虽然家境过得去,有十亩山田有祖传砖瓦房一间,但也只是过得去,也只能支持一个人脱产读书进学。

刘家本来就有老大重儒在读书,每年需要学费,吃饭、买书、买笔什么的都是花销,才刚刚两岁的重冰也要照顾,这要是再让重元也进学,刘家根本就支撑不住。而且十亩山田靠着刘父一个人也耕种不过来啊,家里相当于少了一个劳力啊!

因此之后的两年,刘重元仍旧只能劳作满日,偶尔孙老秀才怜悯他天分过人而给他两本书读。直到发生了丢牛事件,刘重元与父母爆发了一次巨大的冲突,父亲在孙老秀才的一再保证下咬牙卖掉了两亩山田,这才供刘重元进学,而他也不负众望,三年后就顺利的考上秀才,为刘家争取到免劳役的权利,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家终于出人头地。

如果说考上秀才就是刘父对重儒和重元一辈子最大的期望的话,那么之后刘重元一路开挂的考中举人、进士,彻底的改变了刘家的面貌。尤其是随着他官位节节攀升,刘家在麻城、黄州乃至整个湖广的地位都非同一般。刘家所在刘家湾,周边的村镇乃至是县城周围很多农户乃至是之前刘家还需要仰望殷实之家,都真相来刘家户下投献,也就是将自家的土地挂在刘家名下,这样可以免去赋税和徭役。

大明的赋税其实并不重,理论上每亩地也不过是一两斗粮食,但是徭役确是负担非常重。原本徭役是为官府服劳役,也就是白干活,张居正改革改为直接折算成赋税摊入每亩田地,官府拿着这个钱再去雇佣壮丁干活。原本这个政策是很好地,但是因为官府的层层盘剥,加上火耗、杂费,每亩地的赋税节节攀升,正税之外还有杂费,杂费之外还有新加的辽饷和剿饷。越来越多的自耕农交不起赋税又舍不得卖田地,干脆投献到优免赋税徭役的官绅家里,明面上将自己全家纳入官绅家里为奴婢,其实谁也不会当真。

当然这些人当然不是白占便宜,原本向国家缴纳的赋税,是要打折交给官绅家里,至于打几折,各地各人皆有不同,少则三成多则六成,像刘家因是后起,最初只是良心上过不去,所以之收了四成。

由此不过数年间,刘家就成为坐拥十多万亩土地的大地主了,刘父

也能悠游度日被人尊称为刘太公,老大重儒也在地方官或多或少的关照下考上了举人,开始主持刘家的内外事务,老三重冰与麻城李家结了亲,今年春天刚刚考上了秀才入了县学。刘家虽然底蕴上还比不上麻城其他四大家族,但是声势上已经完全成为麻城乃至湖广第一家了。

刘家当下的一切都是刘重元读书进学实现的,可是当年读书的事情成为了他和父母之间的一道刺。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有回家,除了确是公务繁忙、路途遥远之外,穿越而来的灵魂毕竟跟现在的家人缺乏感情,还有就是当年读书之事梗在中间扎的难受。

这一支忙着倒也还好,这两日乡音环绕确是让刘重元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想起当日因为听课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走失了,父亲拿起捶衣棒狠揍自己,母亲在一边想劝又不敢,欲言又止又一边垂泪的样子,想起第二日父亲以为自己睡着给背上伤处抹药;想起后来父母每次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许也是因为读书的事情在歉疚吧。

第二日一早,刘重元叫来一个亲信幕僚宋先生,确是两年前湖广巡抚方孔炤推荐的,也是麻城人,之后在账下一直帮着算账。将昨夜写的家书交给他,请他回一趟麻城,一来是送上这封家书,另外一个母亲下个月也要六十大寿了,自己忙于前方军务肯定是回不去的,刘重元希望宋先生能代表自己回去,带上自己的礼物和祝福为母亲大人祝寿。

“督师,是否让刘都司跟我一起回去呢?”宋先生想了想又问道。刘都司说的就是刘冲,现在以都司衔任右营的副营官。老太太过大生日,他这个最成器的二儿子没办法回去,最宠爱的长孙回去也好啊!

刘重元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右营刚刚从湖广过来,刘冲刚刚为副坐营官,正是关键时候,让他回一趟湖广,来回两个月,太耽误事情了。明年开春估计就要有大战,这次大战督标营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躲在后方了,这个时候北洋军尤其是督标营每个人都必须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量。

宋先生下去准备回湖广,就有侍卫来报,山东镇右营游击张勇来拜,刘重元忙叫请进来。张勇乃是月前家丁亲身潜入熊岳河北岸遭遇东虏,一番大战下来受了重伤,幸好家丁将他抢了回来,就安置在旅顺城东的南山伤病营修养。

“拜见督师大人!”见仍旧步履蹒跚的张勇走进来,想要跪下磕头,刘重元连忙抢上去一把扶住这个北洋军内冉冉升起的将星。

“张将军有伤在身,快快免礼!”刘重元亲自扶着张勇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主位,亲切的问道:“原准备明日就去伤病营看望张将军和诸位受伤的将士们,没想到张将军倒是今日过来了!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啊,估摸着再过个两个月就又生龙活虎的,正好赶上即将到来的大战!”

张勇颇为感动,从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平易近人的上司。连忙逊谢道:“多承督师抬爱!末将定当奋勇杀敌,以报大人的知遇之恩!”

两人寒暄片刻,见督师的幕僚站在门口等待汇报工作,张勇这才扭捏的说明来意:“督师大人乃是朝野知名的理学大师,末将有心向学,想拜在督师门下,时时请教,还请督师不嫌末将粗鲁,收下末将这个弟子!”

刘重元颇为诧异,没想到张勇一介武夫,居然想要拜自己为师学习经义,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张勇在向自己靠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为子纲,子不可违父志,张勇拜自己为师,就是赤裸裸的投靠自己的意思,只是换了一个不那么赤裸裸的名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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