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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98章:笼络

刘重元虽然也姓刘,倒不是锁口河刘氏一族,也不是望族世家出身,从祖上往上几辈也和锁口河刘扯不上关系,可即便如此,靠着科举制度,他一个农家子弟照样能够金榜题名,一跃而居于十代名家之上。这就是科举制的魅力所在,寒窗苦读十载,一朝金榜题名,就能实现个人乃至家族的阶层跃升。

当刚中举人之时,锁口河刘家还对刘重元颇为看重,希望能够联宗多加往来。等到崇祯元年,刘重元和锁口河刘家的刘承棠、刘伸父子俩同时高中,麻城三刘一同登第成为一时佳话。锁口河刘氏对刘重元也越发重视,刘伸、刘佑和刘侗等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的年轻人也和刘重元多相往来,希望能够彼此依靠守望相助。

可是等到刘重元在京师兵部风声水起,从职方司主事、职方司郎中、员外郎,再到兵部右侍郎,成为朝廷的堂上官三品大员。而相比之下,刘承棠和刘伸则仕途不顺,一直在知县一级打转转,才高八斗的刘侗在崇祯七年中式之后,很不幸的在崇祯九年病逝于扬州。十代名家在冉冉升起的刘重元面前黯然失色,自然也就没有联宗的脸皮了。

而等到崇祯十一年以后,刘重元先为五省总理,继为北洋总督,又升兼督北洋辽东,接连三次率军大败不可一世的东虏,名动天下,号位天下第一帅臣,以三十二岁的年纪就达到了锁口河刘氏曾经的顶峰。锁口河刘氏最大的荣耀,就是在嘉靖年间名臣刘天和,治水防边,功能尤著,尤其任职三边总督期间,多次率军击败入寇的鞑靼,被嘉靖皇帝称许,引入朝为兵部尚书。还封赏其为太子太保,荫封一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传到其孙辈刘守有,一直做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传到崇祯朝,乃是刘守有的侄孙刘侨,以锦衣卫千户任职北镇抚司副使,当日袁崇焕的案子,就是刘侨作为锦衣卫主审的。

刘重元在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达到了刘天和一辈子的功业巅峰,这让锁口河刘家上下都既妒忌且钦佩,妒忌者,麻城刘再也不是锁口河刘家的专称了,世人说起麻城刘只会说是刘重元而已;钦佩者,能力挽狂澜屡败东虏,却又是为麻城人大大长脸。

正是在这样的情绪中,刘重元视察了督标营后营,用麻城话与官兵们唠唠家常。后营之中的军官,多有麻城一地的举人秀才,当年也曾与刘重元一同读书进学,游园作赋,今日再聚首,说起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说起来惭愧,重元自崇祯三年调入京师任职,已历十载,除崇祯六年请假回乡一趟为父亲大人六十大寿贺寿之外,竟已有七年未归,倒是不知家乡可有变化?前年革左五营猛扑麻城,长公率领尔等于城东血战连场,重元只是接报大胜,却不知可有子弟损伤?父老乡亲可还安宁?”稍叙公事之后,刘重元主动关切的问道。

一众军官脸上一喜,督师大人还是颇为看顾家乡的,于是一起看向坐营官刘佑。刘佑虽然比刘重元大七岁,看上去确是矮矮小小的像个小老头,丝毫没有传说中振臂一呼响应梅之焕的豪气。

见问,刘佑慢条斯理的答道:“督师大人挂心了,前年那场大战,长公率我等前出龟峰山以东,在罗田截击革左五营,将士们深怀保卫乡梓之念,奋勇杀贼,无一人有反顾,流寇本就被三面围攻,丧胆之下慌不择路而已,在我军重击之下又转身向东,遭遇南直隶史巡抚又败,等到南面方巡抚率领的官兵围上来,革左五营只好投降。家乡父老丝毫未有损失,本部官兵虽有千余损伤,保卫乡梓倒也是光荣。战后,长公主持,梅家、李家、周家和我家都捐资上万,为兄弟们风光大葬,十余万父老为他们送葬,家家也拿到了抚恤,人人为之振奋。”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刘重元一拍大案,赞许的说道:“麻城全赖长公和诸位守护,这才得以十余年安宁啊!”

“是啊,我等从湖广沿江东下,沿途看到太湖、潜山这些地方遭遇流寇肆虐,十室九空;从扬州沿运河北上山东,看到山东遭东虏掠夺,在看到整个辽南荒无人烟之惨,这才明白麻城能有长公守护,是多么的幸运啊!”刘佑颇为感叹的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真是出了麻城,看到外面的惨状,才能知道乱世之中能保一方安宁,是多么的幸运。“麻城人还得多谢督师,向朝廷进言,为长公争取啊!”

梅之焕去年去世,刘重元向朝廷上书,为其请追封。皇帝于是追叙梅之焕在甘肃和湖广的功劳,恢复其兵部侍郎职衔,追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谥号文襄,同时荫封一子为锦衣卫百户。可谓是相当好的身后待遇。明代大臣能够获得谥号颇为难得,文襄更是难得的美谥,甲胄有劳曰襄,这是赞许梅之焕军功显赫。

刘重元摆摆手,“重元也是麻城人,长公是为麻城之骄傲,晚年有力保乡梓安宁,可谓功莫大焉,能为长公出一份力,是重元的荣幸才是!”

叙及梅之焕,刘重元颇为谦逊,丝毫没有高居上位的骄傲之态,让后营的一众军官都暗自舒心。说实话,刘重元虽然同为麻城人,但是一去京师十年,十年未曾见面,十年之前不过是刚刚登科的年轻进士,而十年后已经是名动天下的督师,众人也

不知道他眼里还有没有家乡有没有他们这些无名之辈。

而这番话一聊下来,众人看到刘重元的谦逊,丝毫不以身居高位而居高临下,反而是以同乡之谊在叙旧而已,让众人都渐渐放松下来。

聊着聊着,刘重元突然一叹,这样说道:“你们受长公临终之命,从湖广赴辽东来效力,说实话,重元是又高兴又担忧。高兴者,有乡亲千里来援,重元终于不是孤单一人,有乡亲在身边同心协力,重元可谓是有了倚靠啊!”

“督师担忧为何呢?”有昔日同学,今日连长,举人出身的曹胤昌,坚持不肯喊子乔,始终称呼督师。

“昔日,戚继光以义乌兵组建戚家军,横扫倭寇,义乌兵之悍勇甲于天下。之后朝廷每有战事都从义乌招兵,数十年间义乌壮丁战死近半,东村痛子,西村哭夫,义乌为之空。今日考察了右营和后营,来金州的麻城兵总有六千之数,麻城不过一县,壮丁又能有多少,六千麻城兵出征,麻城恐怕也是为之一空啊!”刘重元颇为忧心的说道,“东虏强悍狡诈,与之交战前途未卜,六千出征,却不知能有几人回乡啊!”

“长公还有麻城的父老乡亲,信赖我刘重元,这才将诸位送来这里,希望能够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搏个封妻荫子,若是损伤太大,父老乡亲该是伤心成什么样啊!”说着,刘重元想起自己的父亲刘老爷子,想到千千万万个这样的老人哭着向自己要儿子,该是一副多么惨痛的景象,不禁潸然泪下。

众军官面面相觑,还是曹胤昌与刘重元即是同学,又是姑表亲,主动劝慰道:“督师怜惜,我等感佩莫名。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出麻城之日,我等就做好了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准备。”

刘佑也接着说道:“督师也是知道的,麻城穷山恶水养不活太多人,别说是这天灾频仍的年份,就算是风调雨顺,也是半饥半饱大半年,饿着肚子小半年。儿郎们若不出来,也只是在山上刨食,不是饿死就是累死,亦或者跟着那流寇去劫掠去了。能够到辽东来,在督师麾下为国效力,即便是战死了也有份抚恤送回家里养活一家老小!”

“是啊,督师,莫跟我们担心,只管让我们打仗去!”军官们七嘴八舌的劝解。虽说嘴里这样讲,但见刘重元如此关心自己,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不愧是我麻城好男儿!”刘重元也转忧为喜,顺应着说道:“这几个月还不会有大战,诸位且抓紧时间好好训练,向前营好好学习,早日习得火枪阵法,待大战之日,我麻城兵在大展神威,让天下人看看我麻城男儿的风采!”

又对一旁的茅元仪说道:“往日我从未徇过私,今日倒是想求止生兄一件事。麻城兵千里迢迢而来,营养匮乏身体虚弱,本督忝为同乡,请你为督标右营和后营加拨粮食,让每兵每日能吃到三斤粮一斤鱼干!”

茅元仪见状,连忙扶住准备行礼的刘重元,赶紧一口答应下来。秋收已过,金州屯田大丰收,收到的军粮足供十万大军两年只需。山东远洋捕捞也急速增长,每月渔获都在大幅度增长。每兵每日三斤粮一斤鱼干也不过是在原有标准基础上增加了半斤粮半斤鱼干而已,恐怕入冬之后,北洋军全军的伙食标准都会照此执行,刘重元此举都没有什么徇私之处了。

后营一众军官闻言大喜,这年头不怕打仗就怕挨饿,挨饿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啊!麻城乡兵既无朝廷拨下的军饷也无粮草补给,衣食饷银全靠麻城以及周围州县的士绅捐助,短时间还好,时日一长就难以为继了,艰难之时断粮数日也是常有之事。全靠梅之焕勉力维持,四处筹措拆借,这才熬到了朝廷承认改变为湖广团练之日。

刘重元又亲自布置了兵刃、火器和铠甲的拨发,后营官兵营房草场的安排,日常公务开支银子的拨给,一应军官的登基待遇,等等等等,总之一句话,麻城兵到了辽南,那就是北洋军的亲儿子了,完全不用为其他事情担心,只需要努力训练奋勇杀贼就好!

众将领欣喜之余,纷纷起誓保证,绝不辜负督师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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