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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69章:百转千回

除了茅元仪之外,刘重元还另外推荐了张家玉、陈邦彦、罗舜琦等十余名士子,分别担任广东各县的县令、州府的主薄等底层官员,他们都是陈子壮以及茅元仪推荐的广东、福建等地的贤能之士,或是因罪贬居家乡,或是虽满腹才华但是屡试不中,刘重元希望能够通过人事整顿,为广东官场吹进一股新风,辅助茅元仪推荐广东的财政增收计划。

广东两百多年来人口繁衍、荒地开垦、商业繁荣,但是赋税确是一直没有增长,很明显是大量的土地被隐藏没有纳入黄册,而有这个能力的毫无疑问只有士绅豪强之辈。士绅豪强拥有大片的土地,却想尽办法偷逃税款,从而吸引更多的平民百姓将土地投献挂靠在士绅豪强名下,于是隐藏不交税的土地越来越多,地方官府不敢得罪这些士绅豪强,只好将损失的赋税加在其他老百姓身上,其他的老百姓赋税越来越重,于是或者将土地卖掉,或者将土地投献到士绅名下逃税,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征税的田亩越来越少,而隐匿的民田越来越多。

现在刘重元想要清丈土地,找出隐匿的土地重新纳税,无疑是跟那些士绅豪强抢钱抢粮,定然会遭到他的激烈反对,这还跟山西不一样,山西只是调整了税收开支办法,不在要求州县一级将收上来的钱粮发往各处,只需要简单的上缴给府里或者省里就行了,对于基层的州县官来说,反而是减轻负担。广东那是要实打实的加重税赋,是从士绅手里扒拉银子出来,那是实打实的损害士绅的利益,可想而知定然会遭到他们激烈的反对,甚至是血的反对。

广东天高皇帝远,必须要靠茅元仪自己临机决断,手底下没有一群帮忙的可不成,手里没有一支可靠地武力是办不成事儿的。好在广东一地从来都不是科举强盛,在朝中的大佬并不多,在朝最高的就是陈子壮,为兵部侍郎,常常代替刘重元主持兵部事务,虽然痛惜乡梓加重赋税,但是在刘蒋两人的劝说下认识到了加税的必要性;在野的以前大学士黄仕俊和何吾驺影响力最大,刘重元、蒋德璟和陈子壮分别以个人的名义给他们写信,请他们支持茅元仪的税制改革,以支持大明当下严峻的形势,想必会有所效果吧。

刘重元和蒋德璟一一检讨了广东税制改革之后可能上书反对的大臣,从广东籍的朝中大臣到在籍的退休大臣,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些御史言官。他们秉承着律法和祖训,眼睛盯着朝中内外官员,刺奸不法之事,不管是阁老尚书军机大臣,还是总督巡抚封疆大吏,只要被御史逮到,连章弹劾之下,谁都是一头包。但是大明到了今天,再好的经书也早就被唱歪了,部分的御史言官已经成为了大佬们的打手,指谁打谁。可以想见,一旦广东因为加税闹出事儿来,周延儒的打手们定然会火力全开,先是攻讦茅元仪,然后延伸到蒋德璟和刘重元,以此来将两人拉下马。这些都必须早做准备。

地方士绅面对地方官,很多时候其实能做的并不多,毕竟破家县令灭门知府,一省巡抚要对付地方一家一姓士绅,实在是太过简单了,手里有兵有刀有枪,士绅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凭怎么揉捏。这关键的关键就是要能在京师立住脚,能够经得住御史言官的弹劾而不动弹,毕竟地方士绅唯一的反击办法也就是想办法让地方官去职。

就像是隆庆年间,时任首辅高拱任命海瑞为应天巡抚。在应天巡抚任上,海瑞锐意改革,清丈土地,清查被隐匿的田产,而打击的最大目标就是松江徐家,也就是前任首辅徐阶的徐家。徐阶乃是嘉靖末年的贤相,一手革除了奸相严嵩,他提拔任用的高拱、张居正等人也陆续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才,可谓桃李满天下。

甚至是对海瑞,徐阶也是有恩的,当年海瑞冒死上《治安疏》,痛骂嘉靖皇帝,被打入昭狱,若非徐阶主持搭救,早就被赐死了。嘉靖皇帝死后,又是徐阶一力提拔海瑞。

可是海瑞秉承大公无私的精神,就盯上了徐家,原来徐阶在京师做官,他的儿子在家乡打着他的名号大肆圈占土地,加上投献的,总计高达二十多万亩,简直就是跨州连郡了。海瑞下发公文到徐家,勒令徐家退还多余的土地。徐阶开始还给面子,退还了部分,可是海瑞要求全部退还,这下子徐阶不干了,全退还了他徐家喝西北风去吗?于是坚决反对,自恃门生故吏遍天下,分分钟还不是搞死海瑞吗?

那他可是想错了,时任首辅高拱早就看徐阶不顺眼,乘机在朝中大肆攻击徐家贪婪敛财,支持海瑞。而海瑞则直接将徐阶之弟徐陟以及徐阶之子徐璠,徐阶则毫无办法。只得退还所有强占的土地,海瑞在江南的土地清丈得以顺利的进行。

可见,只要得到朝廷的支持,地方官清丈土地,从士绅豪强手里抢钱不是不可能的,最最关键的是要得到北京的支持稳得住。

正当两人细细商量,那些人是可以以大义争取,那些人只能以利诱的时候,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一个侍卫小声说道:“总理,兵部遣人来急报,锦州有紧急军情。”

刘重元和蒋德憬神情一凛,顿时没有了继续讨论的心思。刘重元赶紧拉开门,只见门外台阶下站着正是兵部侍郎陈子壮,正在焦急的注

视着自己,顿时心里一紧,若非战况紧急,陈子壮不会亲自找到这里来啊!

连忙下了台阶,惊慌之下还差点儿绊了一跤,一把扶住陈子壮才稳住身形,期颐的目光看着陈子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还是陈子壮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缓冲,主动说道:“总理,锦州大将军遣使来报,查得黄台吉亲率东虏主力在锦州埋伏,妄图包围消灭督标营,他正率辽东军和勇卫营前往救援。”

刘重元脑子一嗡,想到的全是“督标营被包围,督标营有危险,现在该怎么办?”直到陈子壮连连叫他,才稍微清醒过来,说道:“走,我们回兵部,我们去见孙传庭的使者。”

一边走一边在想,督标营被东虏数万主力围攻,即便不是全军覆没也是元气大伤,首要的问题是该如何向皇上解释,向朝廷解释。主持军政者,胜利就是一切,失败则失去一切,别人不会听任何的借口。自己主持锦州解围作战,既然失败了,定然会遭受朝野上下的一片指责。该如何向皇上解释这一切呢?如何继续获得皇帝的信任呢?

督标营若是全军覆没,无论是辽东军还是北洋军定然是丧胆,无法与东虏正面争锋,恐怕就连宣大军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最稳妥的办法是主动地进行战略收缩,北洋军撤出刚刚占据的盖州和复州,撤回金州固守;宣大军恐怕也守不住河套了,必须得撤回宣大一线;而直面东虏主力的辽东军,也不知道宁远能不能守得住,最好还是要守住,宁远在大明朝野上下的心中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宁远不守那就得直接撤到山海关了。

督标营一败,过去三年对东虏取得的所有战略成果几乎全都化为乌有,消灭东虏恐怕又得多耗三年以上啊!这还是在自己能继续得用的情况下,若是皇帝因为锦州之败而放弃自己,恐怕东虏重新翻身也不一定,毕竟周延儒是什么德行?懂什么军略?

哎,这黄台吉是真的顽强,真是厉害啊!自己苦心筹划的战略他一个简单地伏击就破的干干净净。

从武英殿到前门外兵部衙门,短短一刻钟的脚程,刘重元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很多,以至于怎么走回来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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