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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121章:路

刘府之内,劫后生还的刘重元回府让阖府上下都喜极而泣。经过王氏的遣散,家里只剩下十余个家丁、仆役和丫鬟,他们有些是王家的家生子,有些是跟着刘重元从湖北来到京师的,还有些是刘府在京师收留的难民,都是举目无亲以刘府为家,情愿跟着刘家同甘苦共患难。

在这个庞大的刘府里显得空空荡荡的,颇为冷清,也不安全。因此,王氏干脆把全家都集中住在后院的左跨院,这是一个客房,专门招待客人用的,因此是一个单独的院落。让管家撞上一扇门,正好晚上都住在这个院子里,倒是跟前些年刘家住的那个院子差不多。

先伺候着刘重元沐浴更衣,王氏坚持看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然后才是家宴为刘重元接风洗尘。这一次,王氏特意拉着柳如是一起坐在自己的下手,此番遭难,能够冒死留下来的才是患难见真情。

“夫君此番能够平安回来,实乃吉人天相。想夫君你忠心耿耿、勤于王事,即便是皇上一时被奸臣蒙蔽,也定然会幡然醒悟。来,夫君,喝下这杯酒压压惊,一洗挥起!”王氏举杯首先说道。

“哈,若非赵石率督标营已经兵临城下,你指望皇帝会放我回来?真是妇人之见!”刘重元心里面吐槽,不过仍旧笑吟吟的端起酒杯说道:“好,此番也全靠夫人多番打点,我在诏狱之中才没吃什么苦头,夫人!”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锦衣卫诏狱是什么地方?那就是第19层地狱,任你是王公大臣还是绝世猛将,只要是进了诏狱,那就是小小狱卒砧板上的肉,任人搓扁搓圆。事实上,别说是诏狱,就算是一个普通县衙里的牢房,都是这世间最黑暗的存在。西汉开国功臣绛侯太尉周勃,汉文帝时被人诬陷谋反下狱,以太尉之尊,在狱中受尽凌辱,出狱之时,仰天长叹,说“吾尝将百万军,今日方知狱吏之贵也!”

刘重元被打入诏狱,虽然还没有受审,也没有得到上头的指示,但是诏狱之中的牛鬼蛇神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当即就向刘重元索要钱财,明眼若是不给,自然有的是手段整治他。一开始,刘重元还以日后出狱报复相威胁,可是这些个锦衣卫狱卒那是世代相袭又是皇家亲军,根本不怕他这个文官。幸好,王氏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于是派人以重金去求锦衣卫南衙指挥刘侨,花去上万两银子打点诏狱一众狱卒,这才让刘重元在狱中能够平安无事。

劫后余生,一顿饭吃的情绪如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因为刘重元在诏狱之中陷入危险而后怕不已,一会儿又为他能够平安回来而欣喜,一会儿又为今后他和皇帝的相处而担忧。一直到日落时分见刘重元颇有倦容,王氏才吩咐散了好让刘重元去休息。

正在这时,刘全一脸惊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王氏心里一突,想问又不敢问,刘重元扶住刘全让他稳住身形说道:“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锦衣卫,司礼监掌印曹化淳带着大批锦衣卫来了!”刘重元一愣,怎么?刚刚放自己出来半天,这就又要关回去?

刘重元很快镇定下来,轻轻的拍了拍王氏的手,又捏了捏德凯和德华的脸蛋儿,笑着对他们说:“爹爹今日还有公务要处理,明日晚间在考察你们的学业。去吧,且回去再读两篇文章。”说完,让王氏将兄弟二人带走,刘重元转身跟着刘全朝正厅走去。

正厅之内,很奇怪,没有大队锦衣卫荷刀持枪的场景,厅内只有曹化淳一人,正看着厅堂正中央的一副对联出神。“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这副对联乃是刘重元在扳倒周延儒大权独揽之后写下的,意为要警示自己居安思危,不要为一时的成功而冲昏了头脑。可惜虽然没有被冲昏头脑,依然遭遇此劫。

“咱家总是在想,上天何以降下刘先生这样的王佐之才来辅佐皇爷,以致我大明能够剿灭流寇屡败东虏,大有复兴之像。咱家又在想,若是上天能多降下几个刘先生这样的大才来辅佐皇爷,那该有多好!”听到背后进来的脚步声,曹化淳听的清楚是刘重元的声音,毕竟在宫中早已听惯了他的脚步声,说着转身诚挚的看着刘重元说道:“此番看到这幅字,就明白了先生今日之功可不是什么上天恩赐,实乃是先生时时自励自醒之果啊!”

“哈哈哈!”刘重元闻言大笑,伸手示意曹化淳坐下,大笑确是停不下来,轻轻的拍着桌子打着节拍,让曹化淳丈二摸不着头脑。“曹公公这话学生相信,哎!只是可惜啊,高起潜那厮请公公帮忙诬陷于我的时候,曹公公确是想不起这些话啊!”

曹化淳一愣,警惕性的坐直了身子,低声惊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刘重元一笑,“这不难猜,公公已经贵为司礼监掌印,宫里的老祖宗,即便是学生权势再如何膨胀,公公也犯不着来陷害于我!高起潜则不一样,他在御马监已经是如养老一般,如何肯甘心,更何况他还是那晚逼反督标营的现场指挥之人!定然他是主谋,但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公公你啊!”曹化淳浑身一颤,有些惊恐的看着刘重元,事情确如他所说,最初就是高起潜找上王之心,然后找到他。

“让学生猜一猜,之前督标营即将从海路逆小凌河而上救援锦州,也是公公你透露给高起潜,然后由高起潜告知黄台吉,意图在锦州城下设伏,一举消灭督标营,从而打击学生的威望,是吗?”

“哼哼,学生早该想到了,唯有那高起潜,担任辽东监军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而且几番联络黄台吉议和,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情报送到黄台吉手上。”

“可惜,公公们没有想到督标营奋勇拼杀,再加上福建水师全力救援,督标营虽然损失惨重却并未被消灭,反而之后的盖州大捷,疲惫至极的东虏在盖州被督标营骑营重创,就连虏酋黄台吉也击杀,学生的威望更高,更得皇上的圣眷,以至于公公们迫不得已之下使出了这记杀招!端的是覆雨翻云的手段啊!”

曹化淳肩膀一垮,神情很是惊恐的看着刘重元,没想到这些全都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但随即又微微直起胸膛,叹口气说道:“是啊,咱家如今也是颇为后悔,当日不该听信那高起潜的鬼话,以至于闹到今日不可收拾的境地。”

说着,曹化淳告知了刘重元今日蒋德璟出城招抚的情形,当听闻了李信的三个条件,即便是刘重元也很是吃惊。

“刘先生,事情已然如此,还是要寻求一个解决之道。皇爷听闻了督标营的三个条件,勃然大怒,下旨将你重新投入诏狱,哦,对了,还有你的家人也一起投入诏狱。若果真接下来招抚仍旧受阻,督标营发起攻城,皇爷震怒之下拿城外的督标营没有办法,拿刘先生你治罪,甚至殃及你的家人,可就是让人痛心了!”曹化淳又恢复了一开始不紧不慢的语气,眼神斜睨着刘重元,慢慢的说道。

“刘先生,不管城外的督标营今后能谈判得到什么,那都是他们的,你乃至你的家眷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可全在皇爷的一念之间啊!”

“哦?”刘重元心里一突,追问道:“公公此来,是抓捕学生及家眷去诏狱的?这点儿小事居然劳烦老祖宗亲至,倒是荣幸的很呐!”

“咱家此来,是想找先生好好谈一谈,以咱家之见,此番事情全都是高起潜闹出来的,皇上已经准备将他下狱治罪,而先生也已经官复原职,不如先生写一封信给城外的赵石等将领,此事就此作罢,先生继续任职总理,咱家定当好生权皇爷继续信重于你;赵石他们领军回辽南,依祖大寿例,继续抗击东虏,如有战功封侯封伯亦如常理。如此,皇爷和朝廷的脸面维持住了,先生你继续执掌权柄,督标营亦摆脱叛军的嫌疑,岂非三全其美之策啊!”

曹化淳微微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指向墙上的对联,一只手虚指门外的锦衣卫,意思像是在说:两条路,一条你继续保持荣华富贵,一条就送你全家去诏狱,你怎么选吧?

刘重元不禁有些踌躇,若只是他自己,他定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去诏狱,他岂是这太监所能威胁的?可是想到王氏,想到德凯和德华,要跟他一起进诏狱,他确是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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