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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能为国牟利，何妨拿来为我所用。刘重元的计划是，以筹集军饷的名义，请求朝廷将徐州铜山铁矿、山东莱芜铁矿、兖州煤矿、招远玲珑金矿、河南平顶山煤矿、湖广兴国冶等十余处铁、煤和金矿拨归五省粮饷巡抚管理，反正这些矿好一点儿的每年上缴国家几千两银子，差一点儿的甚至不仅不能上缴反而需要朝廷负责官员的俸禄，也就是说处于亏损状态。大可以向朝廷承诺，各矿之前向朝廷上缴的铁课、煤课和金课，今后五省粮饷巡抚照原数上缴，多采出来的作为剿匪军的军饷用度。想必早已为各军军饷筹措弄得焦头烂额的朝廷肯定会答应。
这一点蒋德璟也同样如此认为，到了崇祯十一年，军饷已经成为压在皇帝和朝廷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只要能够弄到钱的办法朝廷一概都去用，已经不管什么体统了。
大明海禁两百年，期间几度反复，嘉靖年间甚至闹出了严重的倭寇，然则到了崇祯朝，今年初工科给事中傅元初说开海能来钱啊，皇帝一道圣旨那就开海吧。
太祖皇帝勤政爱民，因此大明朝一直以轻徭薄赋自诩，然而到了崇祯朝，为了筹集军饷，在原有辽饷的基础上增加剿饷，全不顾祖制体统了。
前年东虏入寇京畿，大掠而去，朝廷准备大兴振作练兵，但是国库没钱，皇帝无奈直接下旨：“边备难缓，帑匮民穷。令兵部司官借武清侯李诚铭四十万金，发关宁；借驸马都尉王昺、万炜、冉兴让各十万金，发大同、西宁；令工部借太监田诏十万金，治胄；借魏学颜五万金，治营铺。”让兵部找勋戚太监借钱，这简直就是连脸都不要了。
之前说到崇祯朝各大钞关税收猛增，这在之前历朝都是政治不正确的，前朝有一位监关御史，在钞关收取够了当年商税份额之后，下令大开钞关，任由商船通过不收分文，不仅没有受罚，反而传为美谈。到了崇祯朝，顾不了这么多了，能收多少是多少，朝廷全以赋税递解的情况来考核地方官。
“朝廷拨付给你之后，你也不需要亲自去开矿，只需要着急在该矿私采的商民，搞一个竞价招商，许以三到五年的独家开采权，只需要向巡抚衙门每年缴纳租金即可，公开竞价，谁出的租金高谁就得到你的授权。”刘重元的办法其实类似于后世的亏损国有企业的承包责任制，其实这些矿都是好矿价值亿万，他如果去管理开采相信定然能够扭亏为盈甚至大赚特赚，但是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搞，也没有信心能够找到合适的下属，那还不如搞个承包责任制，至少能够多收点儿租金。
“就以铜山矿为例，现在围绕着铜山矿挖矿的十余家，愿意为独占铜山矿每年付出多少？三万两？五万两？还是十万两？我们从朝廷要到十月个矿山，那每年能够收到多少租金？”刘重元的话让蒋德璟呼吸都沉重起来，如果这样算的话，我大明数十上百个矿山，每年能够带来多少收益呢？
两个人细细的商量上书皇帝和朝廷，来获取矿藏，商讨如何举行竞价拍卖，商量按照怎样一个次序进行，等等细节，如此行事是否会遭到御史弹劾？是否会遭到地方官员的反对？如果遭到原有占据矿山的工部官员和内廷太监的反对应当如何应对。等等等等，无论是刘重元还是蒋德璟都是重视细节的人，细节决定成败。
商量的差不多了却已经是午时十分了，就听见账外一阵喧哗之声。刘重元眉头一皱，他虽然不是那种苛责的人，但是总理治军七万之众，令行禁止何等重要，岂容有高声乱语者，当即喝道：“何人在账外喧哗？”
赵石掀帘子进来禀报：“有十数名书生不忿总是训练拔军姿，吵着要见你一问究竟。”
刘重元更是恼怒，当即喝道：“让他们进来！”
十余个士兵涌进账内，顿时将这个不大的帐篷挤得严严实实，为防不测，赵石按刀站在桌案一侧。
见到端坐威严的刘重元，这十余个书生士兵原本满腹的怨气被压下，原本闹事时嚣张的气焰也稍稍收敛，乖乖的站好行礼如仪。
“尔等加入教导营的第一天，本官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尔等皆是自愿来投军效力，也是自愿入教导营，现在刚刚吃了两天苦就受不了了？”看到这些年轻人，刘重元就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也大致明白了问题在哪儿，不由冷静下来，佯装生气的喝问道。
一众年轻人纷纷抱屈含冤，其中一名越众而出行礼说道：“总理大人容禀，非是我等吃不得苦，想我等不少人是从江南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沿途风餐露宿都不曾退缩，决心投笔从戎为国效力，怎会为区区艰苦吓倒。我等只是遵照总理的命令，时刻思索学习成为军官，因此对总理的练兵之法有所不解，想要请教一二，如有吵杂叨扰，尚请总理大人治罪，我等甘愿领罪。”
这个人倒是会说话哦，刘重元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叫什么？籍贯何处？”
年轻人又是深施一礼，说道：“学生桐城方以智，久闻总理理学名家、畅晓军机，欲建一支全新的秀才军，扫荡流寇抵御东虏，中兴我大明，学生特意散家财招募勇士两千投效总理麾下，学习军略立功阵前，以解大明之危缓君王之急。还请总理大人不吝赐教。”
“哦？”刘重元和蒋德璟诧异的看了看方以智，玉树临风、从容不凡，果然是那个著名的翩翩佳公子。
方以智家里是桐城世族，其曾祖父方学渐是桐城学术的领头人，东林党魁；其祖父方大镇在万历年间，曾任大理寺左少卿；其父就是当下湖广巡抚方孔炤了。这方以智本身也很不凡，幼承庭训，聪明早慧，博学多识，十四岁就开始载书泛游江淮、吴越间，遍访藏书大家，博览群书，四处交游，结识学友，其所结交的都是黄宗羲、吴应箕、陈贞慧这样的名士，其本人也被誉为复社四公子。
没想到招募读书人从军居然招到了这样一尊大神。刘重元反而硬起了心肠，越是来头大越是要崇权威，一板脸说道：“本总理要练新军，自然是新的练法，尔等书生不懂也是自然，若是有疑问就如此强闯帅帐喧哗军中，那本总理麾下这七万大军岂不是要乱套了，看在你们年幼无知且是初犯，这次就从轻发落，每人领军棍二十。赵石，押他们去军法处。”
“喏！”赵石向帐外招呼一声，就冲进来十余名亲兵，一众书生大惊失色随即哗然，方以智年级最小倒是从容镇定，向刘重元深施一礼然后自行向帐外走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干净，蒋德璟这才劝道：“子乔兄，毕竟都只是些后生学子，那方以智更是声名远播之翩翩佳公子，能宽待一二就宽待一二吧！毕竟不能以寻常武夫待之。”
“欲行非常之事，当寻非常之人，若是别的书生也就算了，这个方以智就得要好好琢磨，才能成大器。”
军中之事蒋德璟也不好在劝，两人在细细的商定好了商税征收和开矿事宜之后，蒋德璟就准备告辞去往南京了。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刘重元虽然还有很多事想跟他说，想要把酒言欢，但显然不是现在。
且说方以智和一众书生自行走出帅帐前往军法处，书生们都是义愤填膺，就差破口大骂刘重元是草包了。在军法处，军法官接到亲兵传达的刘重元军令，点验无误后，就有数十个军法兵，将一众书生按倒在地上，拔掉上衣露出脊背，操起军棍啪啪啪的砸在白花花的后背上，只打得血肉模糊。
早有其他士子过来帮忙将他们送回营房，帮忙敷上伤药。被打的士子们个个咧嘴龇牙的喊疼，还一边骂刘重元不学无术哪懂得练兵之道，不懂装懂还以蛮力压服。说着那些个帮忙的士子赶紧溜了。前往帅帐的士子都是来自江南，不晓得军中的规矩，其他的士子们都来自河南、山东和湖广，多少经历过流贼犯境，即使家里不曾练团练，猜不透刘重元一直让他们拔军姿的道理，但是至少知道军中军法森严一定要谨言慎行的道理，所以当初江南士子起哄去闹的时候他们就没有跟着，此刻见这些士子们挨了打还出言不逊，还不赶紧溜了更待何时。
一众挨打的士子们慢慢看出不对，也都一一闭其了嘴巴不在骂人，沉默片刻，一个士子说道：“哎，看起来刘总理也没什么本事，我们在这儿能学到什么呀，不若早点儿回去江南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的附和有的反对，众人都看向方以智，唯他马首是瞻。
“今天这事儿我们做的不对，以为还是在学校里，有何疑问尽管去找师长问道，这里是军中，军中主帅权威深重一言而定生死，岂不闻孙子练兵斩吴王爱妾，封常清为帅先斩高仙芝乳母之子。今日总理只打我们二十军棍还真算是轻的。以后，我等要转变思想，不要再把自己当做书生了，而要当做军人，说军人该说的话，做军人该做的事。你们看今天，那些士子们发牢骚比我们还凶，可是一看我们要去找总理讨个说法，一个个缩得比兔子都快。”一顿军棍倒是打醒了方以智，本就聪慧博闻立即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众人围着方以智，听他讲古时名将治军的道理。一晃眼间已是傍晚时分，其他士子们已经下操，风尘仆仆的进来营房，还给他们带来了晚饭。江南士子觉得他们撺掇自己去闹事结果挨了军棍，此刻倒来装好人，甚是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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