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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圈介绍完约莫已经过了三炷香的时间了，蒋德璟看到台下的部队仍然呆愣愣直戳戳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由问道：“这支部队是何来历？为何一直站在这里不作操练？”
台下的部队约莫有六百人之多，身着统一的明军红色胖袄，整整齐齐的排成一个大方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秋末早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穿行其间的是韩破虏、赵石等几个亲将，手里拿着一根大棒，见到谁稍有晃动或者脸上表情太过丰富着即一棒子下去。这哪是操练，明明就是在施罚，不过这种形式的惩罚倒是从没有见过。
“这里是杨阁老拨给我的一百多名武进士，其他的都是这些时日投奔来的年轻举人和秀才，我准备以他们为基础，训练一支全新的督标营，也就是我常常提倡的秀才军。”
“哦？”蒋德璟兴趣大增，凝神仔细观察台下的军士，果然虽然都穿着胖袄，但是脸上读书人特有的儒雅之气十分厚重，一眼看出来都是读书人出身，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二三十岁，与普通将士不同，不少人仍然留着美髯，还有不少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想到国家不幸社会动乱，让这些年轻学子们无法安放下一张书桌，蒋德璟不由很是黯然。
台上的两位红袍高官谈将论兵好不快活，台下的数百兵确是心里叫苦连天。李牟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山字营于十月十六与尤氏兄弟一起抵达开封，总理仍然留驻在襄阳未曾回来，留于此地的是一百多名武进士，每日操练不辍，还有其他开封周边的不少举人秀才募兵应召而来，每日都有三五股，多着数百人少者也有数十人。河南这地方从崇祯六年贼寇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开始，就一直是流贼与官军往来拉锯的主战场，因此，虽然朝廷鼓励团练的诏书刚刚下达，但实际上在河南各地的士绅大族早就行动起来结寨建堡以自卫，河南最多的时候有上百万的贼寇，而官兵不过三万，能够最终屡屡战胜贼寇，遍布河南各地的土寨坞堡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使没有直接参加战斗，但是让流贼野无所掠时时有冻饿之威胁，就立了一大功。
这些土寨坞堡面对贼寇大体上能够站在朝廷这一边，但是士绅与官府之间，士绅与士绅之间矛盾也很大。尤其是豫东有不少世家大族，家有良田千顷奴婢家丁上千，不仅结成坞堡以自卫，还联络土寇广结势力，利用官场上的影响力和手里的实力，肆无忌惮横行不法，公然干涉郡县事务，同时公然劫夺普通百姓甚至其他中小士绅的土地财富，经常发生械斗乃至是火拼。
因此，不少的中小士绅为了自保，争相遣送优秀子弟到刘重元旗下效力，一来拉上五省总理的关系让世家大族有所顾忌，二来若是子弟争气能立下功劳也算是一条进身之阶。到十一月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已经有数百名年轻的举人秀才率军赶来，文人相轻，数百名年轻士子弄得大营里鸡飞狗跳，成日里争长论短打架斗殴，直到初八日刘重元赶到入营。
在初步理顺了尤氏兄弟、左良玉以及其他各将领的统属关系，将数万名投降流寇分派完毕之后，刘重元命令各士子将所领义勇全部交出统一编入督标营，暂由督标营新任坐营官副将陈永福统领统一训练，而士子本人则按照刘重元的指示编为一营，名为教导营，这其中就有李信、李牟、李友和李仲四兄弟俱在其中。
原本以为总理回来之后会对他们委以重任，却没想到先是成立教导营，把他们像小兵一样操练，这让十几个书生当场受不了，带着招募的士兵回转了。
不过绝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既然名为教导营，而且是总理亲自担任坐营官，那就是说总理要亲自教导大家，那定然不是按照寻常军士来训练，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氏四兄弟都留了下来。
不过，留下来两天也没见总理教授什么东西，两天就只是联系一个动作，名为拔军姿，两脚分开，两腿挺直，两手自然下垂贴紧，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用教官的话说就是站成一棵挺拔的劲松。
从昨天开始，凌晨天未亮起床后跑步一个时辰，然后就开始拔军姿，这一站就是半个多时辰，一直站的浑身发麻抽筋，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稍事休息一炷香时间，又继续开始一个时辰，一直到下午的操练结束。别的营都在操练刀枪剑戟火枪射击，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却是罚站一天，碰到别的营甚至自己的募兵，嘴上不说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让人大为光火。
昨天总理一直没露面，全是十几个教官一直命令拔军姿，今天一早看到总理稳坐点将台上，原以为会练些不一样的，却没想到跟昨天一样，教官一声令下“立正！”，一站又是半个多时辰，所有人心里都在腹诽，这年轻的总理到底会不会练兵啊？
“呜呜呜”，漫天的号声中，各营结束早晨的操练准备吃早餐。数万人马当然不可能搞一个大食堂坐下来吃，而是以营为单位，每六百人的一部都有各自单独的伙夫队，将做好的粟米粥和馒头抬到操场上，席地而坐伴着漫天的灰尘吃下。
教导营条件稍微好一点儿，点将台下有一片树林，在教官的带领下在树林里开伙，而刘重元和蒋德璟身为高官自有体统，自然不会像大头兵一样席地而坐吃饭，他们俩在点将台下的帐篷里吃饭，虽然同样是粥和馒头，但是看起来更精致，至少不会有砂石之类的。
蒋德璟也不是讲究的人，三两口吃完了馒头和粥，就说道：“子乔兄，我出京的时候，东虏两路大军已经分别从墙子岭和董家口、喜峰口入塞，多尔衮率领的左路军正在围攻遵化，岳托率领的右路军正在围攻蓟辽总督吴阿衡。战况紧急，临出京前杨阁部嘱咐我告知你，要尽快做好出兵北上直隶的准备。昨夜我们商量好了收取商税的事情，今天我们将开矿的事情商议妥当，我就准备去往南京，布置商税的事情了。”
军情紧急，也容不得在拖延了，吩咐侍从拿走碗筷把好帐门，刘重元说道：“原本我是想等商税一事有了眉目再谈开矿的事情，既然你问起来我就先说一说我俩探讨一下，你心里有了底看看该怎么办。”
“我们的同年徐州王懋仁你还记得吧？”
“记得，目下是南京大理寺少卿，听说整日里泡在秦淮河上的青楼妓馆，填些淫词艳曲。”轻易的就能听出蒋德璟话里的鄙夷。当年同在京中，他就看不起这个纨绔子弟，生活奢靡毫无报国之心，到了南京任职更是一头扎进温柔乡里。
“哈哈哈”刘重元大笑，对于王懋仁倒是没有什么芥蒂，这种官二代富二代多了，生活上有些追求太正常了，当年在京中，蒋德璟看不起王羞与之来往，刘重元倒是无所谓，倒是蹭了不少吃喝，算是有些交情。
“我跟王懋仁有些交情，对他也有些了解，徐州睢宁王家那是整个徐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望族，可你知道他们家是如何起家的吗？”
“你是说开矿？”蒋德璟恍然大悟的问道。
“不错，我找人稍稍打听了一下。王懋仁的太爷爷叫做王德，乃是徐州铜山铁矿里的一个矿工，三十岁时尚且一穷二白打光棍，后来纠合了十几个同乡，在铜山铁矿旁边偷偷开了一个矿洞，这才发的财，里面那些阴暗之事就不说了，到王懋仁爷爷一代，王家已经是铜山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的矿每年出产矿石数十万斤，到王懋仁父亲那一代兄弟三人，他父亲读书中了举，他叔叔只中了秀才，但是家里的矿石生意是越做越大，不仅开矿更是开厂炼铁，制作的铁锅、菜刀远卖到青海。到王懋仁这一代你也知道了，兄弟两人中进士，四人中举人，家资上百万。”
“而且你知道吗？靠着铜山矿发家致富的可不仅仅是王家一家，我打听到，铜山矿开有数百个矿洞，有数十家都在挖矿炼铁，王家是最富最大的一家，其他家资数十万的有四五家，家资数万的有十好几家。”
蒋德璟听了两眼放光，疑问道：“子乔兄的意思是？将这些私采的矿全都收归朝廷？”
“哎！”刘重元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个士大夫，即使是最有能力的思维也都僵化了。
“我再说个诡异的，朝廷本在铜山设立有官营矿场，驻有工部官员，还有监督太监，本身就占据有最好的矿洞，而且按理整个铜山都归其开采，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私采的矿洞，何须你我上书？”
“这？这是为何？”
“我再告诉你一个数据，你猜猜看铜山矿去年采矿多少？向朝廷上缴的铁课是多少？哈哈哈，诺大的铜山矿，去年仅仅上缴了两万斤铁。”
蒋德璟听得瞠目结舌，作为合法的官营铜山铁矿一年只上缴两万斤铁，而盗采的豪强富户确是大发其财，这可真是奇哉怪哉。
刘重元倒是司空见惯，后世围绕着一个国企，会有数不清的私人企业大发其财，而被吸血的国企确是年年亏损资不抵债，就不说腐败问题，单说经营效率，同样的工程国企做严重亏损，而私企做确有不错的利润，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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