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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30章:审讯

微微颤抖的右手显示皇帝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不过十二年的皇帝生涯让他明白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听了曹化淳的话反而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御座,斜靠在软枕上闭目沉思。

前年,时任首辅温体仁为了防止最大竞争对手周延儒复出,影响自己的权势,于是设下毒计陷害,无奈之下的周延儒求到了曹化淳这里。一贯谨慎不介入外廷事务的曹化淳,同情周延儒的遭遇,准备出手救助,哪想到温体仁诬陷说周延儒向曹化淳行贿四万两银子,想将周曹二人一网打尽。

哪想到皇帝对曹化淳非常的信任,收到弹劾之后直接交给曹来处理,曹化淳以东厂之力很快就查明了对周延儒和自己的诬告事实,直接导致温体仁下台。

虽然这次政争中大获全胜,但是曹化淳介入外廷政争,与外廷大臣有所连接,也犯了皇帝的忌讳,因此只得再三告老还乡,其实他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此番突然连夜被皇帝从武清家中召来,显然是一个绝好的复出的机会,因此满怀期待的希望皇帝将这一重任交给他,而刘重元则不大在意,只是不忿勋贵骄奢淫逸、不恤国难,还使出如此下作手段,令人发指而已。

沉寂良久,皇帝终于下定决定,宣旨道:“着督察院左都御史刘重元、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曹化淳为钦差督办大臣,会同督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即刻查明皇五子薨逝真相,但有涉案人等,无论王公勋戚、内廷大裆,绝无宽恕,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曹化淳立即领旨,颇有跃跃欲试之态。刘重元稍稍迟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这么一个任务。不过想想皇帝为什么找自己和曹化淳呢?曹化淳从去年二月就回乡养老了,定然没有卷入皇五子被害一案,而自己一直在京外督师打仗,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当然不可能有参与的嫌疑。

可见,身边皇五子的死亡,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被做局,让皇帝已经陷入了怀疑一切的境地,觉得身边人都已经不可靠,尤其是之前一贯信任的太监们,所以才连夜召回曹化淳。想明白了这些,刘重元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

曹化淳和刘重元领受了圣旨,曹化淳迫不及待的去往东厂上任,同时抓捕之前伺候皇五子的奶妈、太监和诊治的御医,以便掌握人犯,而让刘重元出宫去宣旨,令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出人出力组织会审班子。

刘重元的本官是督察院左都御史,由他督办这个案子,勉强也说的过去。倒是内阁和六部九卿闻旨,纷纷大惊失色,没想到皇五子薨逝又会引发这样一个大案。阴谋戕害皇子,设计蒙骗皇帝,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在皇帝的严厉诏令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吕邦瀚,刑部左侍郎郑廷楫,大理寺卿徐成治,以及刑科都给事中祁彪佳和六名掌道御史组成的超豪华审讯团,众人都茫茫然不知所措,该审讯谁?该如何治罪?谁是战友谁是敌人?

几人之中,刘重元与祁彪佳最是熟稔,当初在京师任职时,两家常来常往,祁彪佳的妻子商景兰乃是前左都御史商周祚之女,与同为官宦之女的王氏年纪相仿、性情相投,而且德才兼备、能书善画,与王氏最是要好。祁彪佳于仕途并不大热衷,从天启二年中进士授官,就屡屡因故辞官,所以他同科的方一藻做到了辽东总督,卢象升做到了宣大总督,张国维做到了户部尚书,而他还原地踏步做着御史,去年因为杨嗣昌的照顾,才做到了刑科都给事中。

祁彪佳淡泊于宦途,但是于诗文、戏剧、山水庭院等都颇有研究,为人正直磊落很有意趣,也是刘重元的好友。

此番见面,却没想到唯一一次共事,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大案。

第二日,曹化淳使人来报,相关人犯已经全部拘押在东厂,邀请刘重元等一干大臣去东厂审讯,被刘重元当即否决,称皇帝圣旨,自己名列在前,为第一主审官,无论是在大理寺、都察院审讯还是在刑部审讯都可,怎么可能在东厂审讯?

来回扯皮到下午,曹化淳顶不住诸部大臣的压力,只好带着相关人犯来到刑部正堂。于是刑部大堂上,刘重元居左,曹化淳居右,并坐在堂上大案之后,以下分别坐着其他十名审讯团成员,再往下则是三十多名相关衙门官员现场监督,还有东厂、锦衣卫的人现场听记,大堂之上,一眼望去全是乌纱帽,如此阵仗大明朝多年没有过了。

带来的人犯一共一百多人,全部都是伺候皇五子的太监、宫女以及生病之后伺候汤药的太医。最主要的是三人,皇五子身边的乳母孙氏、总管太监崔银贵和为皇五子诊治的太医院右院判温宗芳。

被东厂差官提溜着带进刑部大堂,看到满堂的官员以及差役,早就被东厂阴森恐怖吓得够呛的三人更是吓得体似筛糠,面无人色。

曹化淳一拍惊堂木,怒喝道:“皇上明察秋毫不见舆薪,看穿了尔等三人狼狈为奸、戕害皇子、欺瞒皇上,特意命本督和诸位大人,审问明白,尔等还不早早坦白,否则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尔等白白遭受酷刑。”

刘重元看着任由曹化淳发挥。戕害皇子,欺瞒皇帝,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使再不明事理的三人,也明白决不能承认,纷纷拼命磕头口称冤枉,崔银贵还一口一个老祖宗,求曹化淳救命,让他很是尴尬,喝令东厂差役掌嘴,只将崔银贵打的满嘴是血,牙都掉了三颗。

无论曹化淳怎么恐吓,怎么用刑,三人就是咬死不松口,坚称冤枉,说皇五子确系自己说了:“九莲菩萨言:帝待外戚薄,将尽殇诸子。”这句话,说完之后不久就薨逝了,是不是真的九莲菩萨降灾,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照实禀报而已。

眼见审讯陷入僵局,曹化淳眉头紧锁,若是在东厂他自然可以随意动刑,按照自己的想法编造案情,但是在这刑部大堂,在这么多各部大臣的监督下,即便是动刑也是有规矩的,严词逼供是不可能的。

无奈之下,曹化淳只好看向之前一言不发的刘重元。

刘重元站起身,命令差役将三人全都押下去治伤,然后命令刑部会同顺天府,立即派出官差查抄乳母孙氏、太监崔银贵和太医温宗芳三家,尤其是大额金银财宝需格外注意,又令三名掌道御史随行监督。最后刘重元对曹化淳如此一番叮嘱。

中午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之后,重新开堂。回到大堂的官员们惊讶的发现,大堂之上布置出了一间房子,墙壁、窗户、门等一应俱全,只是墙壁很矮,大家在外面对房间内看的一目了然。一群太监正在忙忙碌碌的对房间进行布置,房间的床上还躺着一个小个子差役,盖着被子散着头发,额头上敷着毛巾,看起来像是病号。反应快的人已经明白这是在模仿皇五子的寝宫。

大致布置完毕,刘重元和曹化淳重新归座,审讯再度开始,刘重元首先命令将太监崔银贵带上来。

看到大堂内熟悉的房间,崔银贵脸上惊疑不定。刘重元一拍惊堂木将其吓了一大跳。连忙收敛心神,看着坐在老祖宗旁边的高官,心里面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崔银贵,容城人,现家有兄弟三人,分别叫崔银全、崔银会和崔银能,你在家行二,还有姐妹两人,崔家是个大家族,你有侄子九个,侄女七个,本官说的可对?”刘重元幽幽的说道。

崔银贵一脸狰狞的看着刘重元。

刘重元不以为意,预期不变的继续说道:“戕害皇子,蒙骗皇帝,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本官说与不说,这案子审与不审,你们崔家一门数十口恐怕都要去西天再聚了!”

崔银贵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随即又挺直身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冤枉,我没有戕害皇子,我更没有蒙骗皇帝,皇子确系是病逝夭折,确系说过那句话!我冤枉,我冤枉,即使真的杀了我,我做鬼也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声色俱厉、满脸狰狞让崔银贵看起来真的像是被冤枉的,祁彪佳就在心里犹豫,是不是劝一劝好友,会不会是搞错了呢?

刘重元冷笑一声,死鸭子嘴硬。面上倒是仍旧是淡淡的问道:“好,既然你还要嘴硬,那本官来问你,当日是你向皇帝陛下禀报皇五子说了那句话?”

“是!”这是无可辩驳的,当日崔银贵汇报时,有不少人在场。

“那本官问你,皇五子说这句话是在哪日哪时?当时他是怎么说的?都有谁在场?”说着指了指堂上布置的皇五子寝宫,命令道:“曹公公已经按照皇五子生病时所在的寝宫,完全一样的布置在这里,你且给本官详细描述一下当日情形!”

“这个?”崔银贵顿时傻眼,呆愣了片刻,看着一众怀疑目光的官吏,只好强打精神、吞吞吐吐的回答道:“皇五子说那句话是在,是在腊月初三日,不,不对,是在初四日,大约是在,是在午时!”

“腊月初四午时,确定吗?”刘重元打断他,厉声喝问:“这么重要的时间,你怎么能够忘记?”

“确,确定!”崔银贵顿时面若死灰,勉强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描述了一番皇五子说那句话的情形,而刘重元则不断地打断他,催问一个个的细节。

“皇五子是躺着说这句话的?难道不是挺起身说的?”

“皇五子说这话时气力如何?可有断续?”

“皇五子当时穿着什么衣服?”

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喝问,让崔银贵前言不搭后语。很多细节完全都无法说清楚,偏偏这些细节不可能以一句忘记了、没注意搪塞过去。

一番询问,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只问的崔银贵自觉大势已去,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随后,刘重元又相继传来孙氏和温宗芳,以同样的逼问细节的方式一一询问,果然三人的供词全然对不上。

三人都称:皇五子在说那句话时三人都在场,这可能是三人供词唯二相同的地方,另一处就是皇五子说的那句话,三人供词一字不差。

但是其他的细节完全对不上。例如刘重元问皇五子说那句话时的情形,崔银贵供称皇五子当时直挺着躺在床上,手臂抬起做莲花结,然后说的这句话,声音洪亮完全不似病中;而孙氏供称皇五子当时像跳大神一样翻身起来站在床上说的这句话;温宗芳则称皇五子仍是病中很是虚弱的说了这句话。

这别说满堂的审讯官员了,就说被押在一旁听了孙氏和温宗芳供词的崔银贵都明白,全完了,自己再无可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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