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桦话音刚落，全场都朝高名衡投以羡慕至极的目光，就算是老狐狸周延儒也不可避免的眼神中流落出一丝欣羡。
场内的周延儒状元出身，又选过翰林，理论上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此前韩道浚和朱由桦商议时，都有些忌惮他再点一科，多三百多个门生进士的事。而韩道浚本人举人出身，不能主持科举，剩下的也就高名衡和何腾蛟两人可以选用了。
对了礼部尚书现在还缺人，礼部侍郎到是征召了后世里的常州老乡管绍宁来出任。至于夏允彝、卢象观这一批人，那就不要提了，进士出身归进士出身，资历太低，还没资格担任会试的主考官。
在高名衡和何腾蛟之间稍微权衡了一番之后，朱由桦最终选择了高名衡。一来是高名衡乃是次辅，等将来周延儒退休了，高名衡顶班，手底下多三百个进士门生的话，施政便更加容易。而且高名衡四十来岁，等他二十年后再退休，这帮人也成了国家中坚了。一代一代的，方便持续朱由桦的施政理念。
得了这句话的高名衡，二话不说，整好衣冠就大礼向朱由桦跪拜谢恩。这是朱由桦在大大的抬举他呀，主考会试的荣耀，那是多少文人士大夫所期冀的。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谁内心不暗自期待一番，自己能点一科会试呢。
“下官这便前往贡院锁厅！”高名衡拜完朱由桦，又朝在座的文武大臣拱手行礼。
众人也都向他祝贺，既然已经出了朱由桦的口，那便也没什么好争得了。大不了等明年下一科，或者再三年后的那一科。想来朱由桦肯定会雨露均沾，不至于让某一人专美的。
“且替余送一送高阁部。”朱由桦牵住张煌言的手，把人带到高名衡的面前。
哦豁！
只要不是瞎子，在场的人都看出朱由桦这是要保送啊！货真价实的保送啊！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好的事情。监国大王拉着考生去给主考官认人，就算高名衡没有什么考题之类的东西暗示，只要稍微透露几个关键字写在卷面何处，那么一个录取便是十拿九稳了。
等将来会试得中，顺利上了金銮殿，只要张煌言在三百多的名单里，哪怕位在孙山，还不是由着朱由桦随意的挪动名次。张煌言只要写的差不多，文章过得去，今科状元都不稀奇。
众人不由得更加好奇张煌言的身份，这是什么人啊，居然让朱由桦这么喜爱。赶紧打听打听小张有没有老婆，自家的女儿侄女什么的，赶紧安排上总没有错。
“有劳了。”高名衡当然会意，这几乎等于朱由桦钦定，天下还是老朱家的，不过是一个进士罢了，三百多个名额里面保送一个算啥。
说完高名衡就准备带着张煌言往外走，从后院花厅走到前院门房，十几分钟的路，足够两个人现场交流了。两人都是那种文化水平相当高的存在，历史上高名衡就有《高忠节公遗集》传世，张煌言就更别说了。合起来，约定一个考试的暗号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按理说，其他人得了这么一个机会，那就算不是千恩万谢的，也肯定不会拒绝。你文化水平再高，就能保准写的八股文能入高名衡这个考官的眼吗？与其去赌自己的文化水平足够高，不如顺杆爬，就此确定这个进士了拉倒。
须知人生苦短，进士考试，三年又三年，有人蹉跎三十年才得以金榜题名。张煌言现在二十五岁确实很年轻，但是又有几个三年可以虚耗呢？
“学生恭送高阁部。”张煌言脱了朱由桦的手，却没有顺杆爬。
他恭恭敬敬的站到道边，侧向高名衡，送高名衡出门。不仅没有跟着高名衡离开，反而作出某种拒绝的姿态。
往好了说，这人真是好志气！
往坏了说，这人真不识抬举！
高名衡也没想到张煌言居然会拒绝送自己出门这个大好机会，先是略带不可思议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张煌言。随后便转身看向朱由桦，瞧瞧朱由桦的意思。
你要说朱由桦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毕竟一个可能的进士，乃至一个可能的状元，对于这个年代的所有人，上到高门显宦，下到贩夫走卒，哪个不想要？整个国家的所有人，对于科举制度的追捧是毫无疑问的。
今儿却被咱们遇到一个张煌言！
“高阁部便自去吧。”朱由桦微微一笑，让高名衡自己先走。
“那下官告退。”
朱由桦也走出花厅，送了高名衡几步。张煌言这个事也是朱由桦临时起意，并不说一定要如何如何，高名衡只管去主考就得了。
“苍水何必如此呢？”其他人也都渐次离开，场内就剩下朱由桦，阎应元和张煌言三人。
“殿下实在抬爱，然则学生不欲为此！”张煌言到是说的坦然。
他显然是明白朱由桦让他送高名衡的原因的，但是他个人的“良心”却让他不能接受这种保送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张煌言可能是真的不识抬举了，朱由桦这样一个监国大王百般施恩笼络你，你就算不纳头便拜，一辈子死心塌地，却也应该接受朱由桦的善意才是。
况且这对张煌言又没有任何的坏处，这种事情你知我知，除了当事人以外，只有在座的几位部院大臣知晓。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在外面乱嚼舌根，消息肯定不会走露。
“明白了，苍水亦是个存本心，有坚守的人啊。”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但是朱由桦却知道历史上张煌言的作为，那肯定不以为意啊。
人家张煌言既然有自己的追求，那就由着他去吧，这个事情没必要强求什么。朱由桦相信凭张煌言的本事，也能考上。只说他这样昂然自信的气度，那真是没得挑，千万人里可能也就这样一位吧。
难怪是与郑成功、李定国并列南明三大柱石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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